离开狼部落领地后，计书宝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
归心似箭之下，原本需要三日的行程被压缩到两天半。这期间，计书宝几次想提起联姻的事，但看到阿月焦虑部落族人的神情，又生生咽了回去。
（内心）“还是等解了部落的急症再说吧……现在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第三天傍晚，当河马部落那熟悉的木栅围墙和袅袅炊烟出现在视野中时，三人都松了口气。
“终于回来了！”阿月眼中闪着泪光。
离珩拍了拍她的肩：“放心，解药已经拿到，族人很快就会好起来。”
部落大门处，守卫的战士远远看见他们，立刻吹响了号角。很快，首领离黍带着几位长老迎了出来。
“父亲！”阿月第一个冲上前。
离黍打量着女儿，眼中满是关切：“平安回来就好。解药拿到了吗？”
计书宝赶紧上前，将烈山给的兽皮包和卷轴递上：“首领，这是狼部落配置的解药，用法和剂量都写在兽皮卷上。”
离黍接过，仔细看了看，立刻吩咐身边的巫师：“立刻按方配药，先给症状最重的族人服用！”
巫师领命而去。
离黍这才转向计书宝和离珩，神色凝重：“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离珩简要讲述了狼部落的经历——圣地被侵、祭坛事件、英灵显现，以及计书宝被“山鬼”执念附身的情况，但略去了雷电芽衣和联姻提议的部分。
离黍听得眉头紧锁，尤其在听到“英灵附身”时，目光复杂地看了计书宝一眼。
“此事……等解了急症后再详谈。”离黍最终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计书宝，你这次为部落立了大功，部落不会忘记。”
计书宝谦逊了几句，心里却沉甸甸的。（内心）“大功？怕不是马上就要被‘奖励’成陪嫁巫师了……”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屋子，计书宝倒在草席上，只觉得身心俱疲。这两日赶路，加上心里压着事，几乎没怎么合眼。
迷迷糊糊间，他又做了那个梦——
苍茫山林，月光如水。山鬼高大的身影立在山崖边，深青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他手中握着一枚兽骨雕成的月牙形饰物，望着远方狼部落圣地的方向，久久不语。
“小月亮……对不起……”
这一次，计书宝听清了那声叹息中的无尽悔恨与眷恋。
“山鬼老哥，”计书宝在梦中开口，“你的小月亮，就是烈山的姐姐，对吧？”
山鬼的身影微微一颤，但没有回头。
“我见到了她的弟弟。他和你一样，守着那片圣地，守着对族人的承诺。”计书宝继续说，“你的执念……是想再见她一面？还是想亲口说声抱歉？”
山鬼缓缓转过身。月光下，他的面容依然模糊，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深邃、沧桑，带着跨越百年的悲伤。
“都过去了。”山鬼的声音低沉如古木，“我的时代早已结束。这份执念……本就不该延续至今。”
“可它还在，”计书宝说，“它选择了我。为什么？”
山鬼沉默良久，才道：“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某种‘空缺’。某种对归属的渴望，对意义的追寻。执念最易寄生在这样的灵魂上。”
计书宝愣住了。（内心）“空缺？渴望归属？我……”
“但你要小心，”山鬼警告道，“执念如同藤蔓，会缠绕、生长、最终将宿主包裹吞噬。你借我的力量越多，我的记忆、情感、意志……就会越深地渗入你的灵魂。终有一天，你会分不清自己是谁。”
“有办法剥离吗？”计书宝急切地问。
“完成它，或超越它。”山鬼的身影开始变淡，“找到执念的根源……或者，以你自己的意志，将其消化吸收。但后者……很难。你太弱了。”
话音落下，梦境消散。
计书宝猛地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
他坐起身，抹了把脸，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
（内心）“‘你太弱了’……连梦里都要被鄙视一遍吗？”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计书宝，醒了吗？”是离珩的声音。
计书宝开门，见离珩端着木盘站在门外，盘上是热腾腾的肉汤和面饼。
“吃点东西。父亲让你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离珩神色严肃。
计书宝心里一紧：“是解药出问题了？”
“不，解药很有效，今早已经有十几个重病的族人开始好转了。”离珩顿了顿，“是别的事。关于……部落的未来。”
计书宝接过木盘的手微微一顿。
（内心）“来了……联姻的事。”
匆匆吃完早饭，计书宝跟着离珩来到首领大屋。
屋内，离黍和几位长老已经在座。让计书宝意外的是，阿月也在。
气氛有些凝重。
“坐吧。”离黍示意计书宝在阿月旁边的草垫上坐下。
“首先，我代表河马部落，再次感谢你取回解药，”离黍开门见山，“这份恩情，部落不会忘记。”
计书宝连忙道：“首领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离黍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狼部落一行，也带来了新的……变数。烈山首领昨天派使者送来密信，提出了四部落联盟的构想，以及……联姻的建议。”
果然。
计书宝的心沉了下去。
离黍看向阿月：“大药部落、火灵部落和狼部落共同提议，为巩固联盟，河马部落与狼部落联姻。人选……他们建议是阿月，嫁与狼部落的少首领烈山之子——烈风。”
阿月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但咬着嘴唇没说话。
“父亲，阿月她——”离珩想说什么，被离黍抬手制止。
“这是提议，并非定论。”离黍看向计书宝，“但烈山首领在信中特别提到了你，计书宝。”
计书宝心头一跳。
“鉴于你在狼部落展现的‘特殊能力’，以及与圣地英灵的渊源，他们希望……你能作为随行巫师，陪同阿月前往狼部落，协助研究圣地与英灵之事，并成为两部落之间的桥梁。”
离黍顿了顿，观察着计书宝的反应：“当然，这需要你本人同意。烈山首领承诺，若你答应，狼部落将视你为贵宾，并愿意与你共享关于古老传承的知识，助你掌控身上的力量。”
计书宝沉默了。
（内心）“说得好听……不就是陪嫁巫师吗？共享知识？怕是也想研究我这‘山鬼附体’是怎么回事吧？”
他看向阿月。少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的内心。
（内心）“阿月不愿意……她肯定不愿意。那个烈风，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首领，”计书宝深吸一口气，“这件事……阿月姑娘怎么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阿月身上。
阿月抬起头，眼圈发红，但眼神倔强：“为了部落，我愿意。”
“阿月！”离珩忍不住出声。
“但，”阿月转向计书宝，声音有些发颤，“计书宝……你没必要为了部落牺牲。你可以拒绝。”
屋内一片寂静。
几位长老交换着眼神，离黍也沉默不语。
计书宝看着阿月，看着这个在异世界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
（内心）“拒绝？我当然想拒绝！谁愿意去当什么陪嫁巫师？可拒绝之后呢？留在河马部落，继续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外来者’？等着山鬼执念慢慢吞噬我？还是……”
他想起了雷电芽衣的话：“你自身的‘线’，太细弱了。”
他想起了山鬼的警告：“你太弱了。”
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没有力量，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今天可以是“陪嫁巫师”，明天就可能被绑上另一个祭坛。
或许……狼部落真的能帮他掌控山鬼的力量？至少，那里有关于古老传承的知识，有雷电芽衣那样的奇人，甚至有与山鬼执念相关的线索。
（内心）“而且……阿月一个人嫁过去，人生地不熟，如果我也在，至少能互相照应。她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良久，计书宝缓缓开口：
“如果这是部落的需要……我答应。”
阿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离珩也愣住了：“书宝，你——”
“但我有两个条件。”计书宝直视离黍，“第一，在出发前，我需要时间学习巫术基础知识——至少是能唬人的那种。我不能顶着‘巫师’的名头却一窍不通。”
离黍点头：“可以，部落的巫师会教你。”
“第二，”计书宝顿了顿，“如果我去了狼部落，我希望河马部落能承诺，照顾并保护那些从鬣狗部落救回来的人——特别是那个叫‘小石’的孩子。他们是我的责任。”
离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是自然。那些人已经是河马部落的成员，部落会一视同仁。”
“那……我同意了。”计书宝说。
决定作出的那一刻，他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内心）“就当是……异世界进修吧。学习掌控力量，解开山鬼的执念，顺便保护阿月。等我有能力自保了，再考虑其他。”
议事结束后，计书宝独自走到部落外的河边。
夕阳西下，河面泛着金红色的波光。对岸的森林在暮色中显得深沉而神秘。
“老鬼的山河誓愿，架不住岁月的尘埃……”计书宝喃喃自语，想起了梦中山鬼孤独的身影。
百年前的守护者，为了承诺离开所爱，最终连告别都来不及说。那份执念跨越时空，如今竟落在了他这个异界来客身上。
（内心）“山鬼老哥，你的故事，我会帮你找到结局。但我的故事……得由我自己来写。”
身后传来脚步声。
计书宝回头，见阿月走了过来。
“谢谢你，”阿月低声说，“其实你不用……”
“我需要力量，阿月。”计书宝打断她，坦诚地说，“狼部落可能有我需要的答案。而且……我们算是朋友吧？朋友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阿月看着他，眼中有什么在闪动。良久，她轻轻点头：“嗯，朋友。”
两人并肩看着河面，一时无言。
“那个烈风……你见过吗？”计书宝问。
阿月摇头：“只听父亲提过，说他很年轻，已经是狼部落最出色的战士之一。但性格……据说很严肃，不苟言笑。”
（内心）“听起来不太妙啊……”
“不过没关系，”阿月忽然笑了，笑容有些苦涩，“政治联姻的产物……本就不该期待太多。只要他能善待部落，善待族人，就够了。”
计书宝心里一酸。
这个世界的女性，即使是首领的女儿，也难逃作为政治筹码的命运。
（内心）“新娘的完美落幕……不该是这样的。阿月值得更好的。”
但他没有说出口。现在的他，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我们会好起来的，”计书宝最终说道，“在狼部落，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出路的。”
阿月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
河马部落亮起了点点灯火，炊烟袅袅，人声隐约。这是计书宝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称为“家”的地方。
而现在，他即将离开，前往未知的远方。
（内心）“变强……一定要变强。强到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强到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而这条路上，有古老英灵的执念，有四部落的政治博弈，有神秘的因缘窥视者，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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