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负气离开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在高辉和林薇的心上。车间里的机器还在轰鸣,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开来。
林薇张了张嘴,想叫住栓子,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她理解栓子的委屈,那种被熟悉的规矩束缚、权威受到挑战的憋闷。但她更清楚,高辉的决定没有错。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现在。
高辉脸色也不好看,他揉了揉眉心,对周围噤若寒蝉的员工们挥挥手:“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小王,你去把b组那台封装机再调试一下,注意安全规程。”
人群散去,只剩下夫妻二人站在略显空旷的车间里。
“我话说重了?”高辉声音有些沙哑。
“理是那个理,但方式……”林薇摇了摇头,“栓子跟了咱们这么多年,是兄弟,不是普通员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知道。”高辉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烦躁,“可就是因为他是自己人,才更要带头守规矩!不然我怎么管别人?薇薇,咱们现在不是在过家家了!”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有些重。林薇脸色白了一下,抿紧了嘴唇,没再说话。她转身走向办公室,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裂痕,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这个曾经紧密无间的“家庭”内部。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明显不对了。栓子虽然依旧准时上班,但埋头干活,很少说话,更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声指挥、说笑。和高辉、林薇碰面,也只是点点头,眼神不再有过去的热络。
春妮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是多年的姐妹和老板,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她试图劝栓子:“辉哥和薇薇姐也不容易,这么大摊子,没点规矩确实要乱套……”
栓子闷着头:“规矩我懂!可那小子明明做错了,我还说不得了?什么狗屁流程!有些火候、香味,是机器和时间能卡死的吗?我看他们是忘了本了!”
春妮又去劝林薇:“薇薇,栓子他就那驴脾气,钻牛角尖,过几天就好了……”
林薇苦笑:“春妮,不全是脾气的事。高辉压力大,栓子觉得不受重视,都有道理,也都没错到底。可能就是……时候到了吧。”
“时候到了?”春妮不解。
“摊子小了,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摊子大了,人心就杂了,想法就多了。”林薇看着窗外忙碌的车间,眼神有些迷茫,“以前是家,现在是公司了。”
这话透着些许悲凉,却也是赤裸的现实。
高辉也意识到了问题。他找栓子单独谈过一次,试图缓和关系。
“栓子,那天我语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高辉递过去一根烟。
栓子接过,点燃,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辉哥,我知道你是为了厂子好。”
话虽如此,语气里的疏离却很明显。
“咱们兄弟这么多年,风里雨里都过来了。现在条件好了,更不能散了心。”高辉试图用感情打动他。
栓子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辉哥,我没变。是这地方,变得我有点不认识了。”
谈话不欢而散。高辉发现,曾经那份基于贫贱和奋斗凝结的兄弟情谊,在资本和规模的冲击下,变得异常脆弱。
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几个新员工操作不熟练,以及对新流程理解不到位,一批即将发往外市的“五香卤料”出现了轻微的品质不稳定,有的批次颜色偏深,香味略逊。虽然问题不算严重,大部分消费者可能都察觉不到,但还是被一个较真的经销商反馈了回来。
陆明那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打来电话,语气虽然客气,但询问得很详细,隐隐带着对生产管理和质量把控能力的质疑。
高辉放下电话,脸色阴沉。他召集所有生产相关人员开会,包括栓子和小王。
会议上,高辉没有发火,而是冷静地让相关人员说明情况,一起分析问题根源。最后确定,问题出在原料预处理的环节,新员工对某种香料的处理火候掌握不均,而现有的流程卡控点不够细化,未能及时发现。
“看到了吗?”高辉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栓子身上,“光靠老师傅的经验,不稳定。光靠死板的流程,不保险。必须要把你们的经验,转化成更精准、更可复制的标准和更严密的检查环节!栓子,这方面,你需要带头,把你知道的‘火候’、‘手感’,想办法用量化、流程化的方式固定下来,培训新人。”
这一次,栓子没有立刻反驳。他看着高辉严肃而疲惫的脸,又看了看旁边有些惶恐的小王和其他新员工,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题确实发生了,而解决之道,或许真的需要改变自己固有的方式。
他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辉哥。我会想办法。”
语气虽然还有些硬,但那份对抗的情绪,似乎消散了一些。
裂痕或许还在,但弥补的意愿,已经开始萌芽。成长的代价,就是不断地打破与重建,无论是机器、流程,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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