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大门外,人头攒动,喧嚣鼎沸。当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第一批考生如同潮水般涌出时,等候多时的亲友、仆役们立刻蜂拥而上,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这些考生,大多面色苍白,眼神涣散,脚步虚浮,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有的被家人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有的则神情恍惚,口中念念有词,还在回忆自己的答卷;更有甚者,一出贡院便瘫坐在地,放声大哭,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九天的煎熬,三场决定命运的考试,已经榨干了他们所有的体力和精神。
在这片愁云惨淡、哀鸿遍野的景象中,卡布的出现,如同一缕清风,显得格格不入。
他提着简单的考篮,步履稳健地走出贡院大门。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映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他的衣衫虽然朴素,却整洁干净;他的面容虽然略显疲惫,却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与周围那些形容枯槁的考生相比,他仿佛只是参加了一场轻松的模拟考试,而非决定命运的终极考验。
这种反常的状态,立刻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子弟?”
“看他精神饱满,想必考得不错。”
“嘘,小声点,那是‘地字柒佰叁拾’号的考生,巡场的李大人特意提起过……”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更有一些衣着体面、看似仆役模样的人,不动声色地向卡布靠近,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评估。这些多是京城各大官员府上的管事,奉命前来物色有潜力的考生,提前拉拢。
卡布对周围的注视恍若未觉,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很快,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满脸焦急的孙不二和格鲁姆。
“大人!”孙不二快步迎上来,上下打量着卡布,眼中满是惊疑,“您……感觉如何?”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迎接一个疲惫不堪、甚至可能病倒的主公的准备。毕竟,会试的残酷,他再清楚不过。当年他自己参加会试时,考完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劲来。可眼前的卡布,除了略显消瘦外,精神竟出奇地好,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卡布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尽人事,听天命。回府,等放榜。”
简单的九个字,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和淡然。孙不二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终,他只是深深看了卡布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引路。
格鲁姆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将那些试图靠近的陌生人隔开,护送着卡布迅速离开了这片混乱的区域。
回“墨韵斋”的路上,孙不二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进了府门,确认四下无人偷听,他才忍不住低声问道:“大人,老朽斗胆,您……真有把握?”
卡布将考篮交给一旁的仆役,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接过孙不二递来的热茶,轻啜一口,才缓缓道:“把握不敢说。但我的答卷,至少能让某些人记住‘卡文’这个名字。”
他没有详细解释自己是如何在策论中融入新月领的实践经验,也没有提及那首朴实却饱含深情的《边城春望》。但言语中的自信,却让孙不二心中一动。
“老朽明白了。”孙不二不再多问,转而道,“放榜还需一月有余。这期间,大人有何打算?”
“等。”卡布放下茶杯,目光投向远方,“但不是干等。孙先生,继续搜集朝中动向,尤其是关于边地政策的争论。同时,留意那些可能对我们有用的信息和人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另外,我猜,很快就会有‘有心人’上门拜访了。”
孙不二会意地点头。卡布在考场上的异常表现,必然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在这个信息灵通的帝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那些有心人的耳目。
果然,就在他们谈话间,门房匆匆来报:“大人,门外有人递上名帖,说是奉翰林院李大人之命,邀您过府一叙。”
孙不二和卡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了然。
“看来,我们的第一步棋,已经见效了。”卡布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准备一下,我们去会会这位李大人。”
科举之路的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但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放榜之日固然重要,但在这之前,京城各方势力的暗中角力,或许更能决定一个“新科进士”的未来。卡布深知这一点,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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