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三场的漫长煎熬,终于到了最后一场——诗赋。这是科举考试中,最能体现考生才情、天赋和文学素养的一环,也是许多不擅此道的考生的噩梦。
当密封的试卷发下,题目揭晓:“咏春”,要求作一首七言律诗。
一时间,贡院内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和叹息声。“咏春”是极为常见的题目,但也正因常见,想要写出新意、写出高度,难上加难。无数考生或皱眉苦思,或抓耳挠腮,或提笔又放下,生怕落入俗套。
直播间的观众也替卡布捏了把汗:
【咏春?这也太常见了吧!】【主播能行吗?别翻车啊!】【诗赋这玩意儿,死记硬背用处不大吧?】【考验真功夫的时候到了!】
卡布看着题目,心中也是微微一沉。诗赋,确实是他相对薄弱的一环。记忆面包能让他熟记无数名篇佳句、诗词格律,但真正的创作,需要的是灵感和才情,需要将情感与景物完美融合,这并非单纯的知识灌输可以完全替代。
他没有急于动笔,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屏蔽了号舍内压抑的空气和周围考生焦虑的呼吸声。
他的思绪,飘回了遥远的新月领。
他想起了新月领的春天。那里的春天,来得比京城晚,却更加生机勃勃。冰雪消融,溪水潺潺,荒芜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野花顽强地探出头。田野里,领民们正在播种,汗水滴落在新翻的泥土上,脸上却带着对收获的期盼。孩子们在新建的学堂外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蓝天之下。那是他一手守护、亲眼看着一点点从荒芜中建立起来的家园,充满了希望和活力。
他又想起了沿途所见的帝国景象。京城的繁华之下,是无数为生计奔波的平民;广阔的田野中,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还有那些在边境线上,默默戍守的将士……
“春”,不仅仅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它更是生机,是希望,是万物复苏的力量,也承载着家国天下的重托。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芽,在他心中萌生。他不想去堆砌那些华丽的辞藻,去描绘那些千篇一律的春景。他要写的,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春”,是边地的春,是民间的春,是蕴含在平凡中的、蓬勃向上的力量。
他睁开眼,眼神清明。研墨,铺纸,提笔蘸墨。
笔尖落在纸上,沉稳而坚定。
《边城春望》
北地冰初泮,东风度塞城。
荒原抽嫩绿,戍垒起新耕。
稚子喧学堂,田夫理旧棚。
愿得东风力,吹遍万里青。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生僻的典故。诗句朴实无华,如同白话,却勾勒出一幅生动而充满希望的边城春景图。首联点明地点和时节,北地春来迟,但东风终究吹到了边塞。颔联写景,荒原抽绿,戍垒旁也开始了新一年的耕种,将边地的荒凉与生机巧妙结合。颈联由景及人,学堂孩童的喧闹,田夫整理农具的忙碌,充满了生活气息。尾联是点睛之笔,将个人的愿望升华为对天下的祝福:愿这象征生机与希望的东风,能够吹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让万里山河都焕发出新的活力。
格律上,严格遵循七律的平仄对仗要求,工整严谨。意境上,跳出了个人伤春悲秋或单纯咏景的窠臼,将边地风光、民生劳作与家国情怀融为一体,格局开阔,情感真挚。尤其是最后一句“愿得东风力,吹遍万里青”,看似平淡,却隐隐透露出作者心系天下、愿民生安康的胸襟与抱负。
当卡布落下最后一笔,仔细检查平仄韵脚,确认无误后,他轻轻放下了笔。心中一片平静。这首诗,或许算不上惊才绝艳的传世名篇,但它真实,它有自己的风骨。它源于生活,发自肺腑,与那些无病呻吟、堆砌辞藻的应试之作相比,反而显得别具一格,清新脱俗。
他将试卷小心放好,长舒了一口气。九天三场的折磨,终于彻底结束了。
贡院钟声敲响,宣告着会试的终结。卡布随着疲惫而沉默的人流,缓缓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贡院,心中并无太多牵挂。
他已经尽力了。无论是靠“外挂”掌握的经义,还是凭借亲身经历写就的策论,亦或是这首发自内心的诗赋,他都展现出了自己的全部。
能否中试,已非他所能左右。但他知道,自己这三份答卷,尤其是那篇策论,必然会在考官中引起争议,也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这就够了。他参加科举的目的,本就不全在于一纸进士文凭。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展示自己的价值。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金榜张挂之日。直播间的弹幕,早已被【朴实无华,但格局打开了!】【这诗有温度!】【主播这是要走务实派路线啊!】等评论刷屏。而京城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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