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是最好的伪装,也是最差的坟墓。
我像壁虎一样将自己紧紧贴在控制台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连呼吸都沉入了胸腔最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混杂着蜡油的甜腻气味,那是“它们”的味道。
脚步声,或者说,某种物体在地面上摩擦拖行的声音,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黏稠、湿滑,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它们没有视觉,却有敏锐到可怕的感知力。
任何活物的体温、心跳、甚至皮肤上蒸腾的微弱水汽,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为它们指引着饕餮的方向。
大脑在极限的压迫下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金手指——我植入脑域的辅助计算系统——正以每秒数亿次的频率疯狂运算,d区的建筑结构图在我眼前瞬间展开,所有管线、电路、通风口都以高亮线条的形式无声显示。
供电主线在地下三层,没错。
但“冥想舱”区域的独立变压器像一颗固执的肿瘤,死死守护着那片禁区。
常规的断电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我需要的不是断电,是一场爆炸。
一场精准的、小范围的、足以将我口腔中那张薄如蝉翼的数据卡瞬间气化的爆炸。
舌尖顶着上颚,那张承载着所有“希望”的数据卡冰冷地贴着,像一片淬毒的刀片。
引爆它,需要瞬间的高温。
而高温,源于电路过载。
我看到了机会——就在控制台右后方三米处的配电箱。
只要能让那里的火线和零线来一次亲密接触,过载的电流会像怒吼的野兽,沿着线路奔袭,最终在我选定的某个节点上,点燃一场绚烂的烟火。
但还有一个问题。
我,就是那座最明亮的灯塔。
一旦我移动,就会立刻被蜂拥而至的蜡脸们撕成碎片。
我需要一个替身,一个比我更热、更像“活物”的诱饵。
我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一只被遗弃的空置维生舱,旁边还散落着几片包裹尸体用的黑色袋子残片。
有办法了。
时间紧迫到我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噪音。
我屏住呼吸,以最轻缓的动作,将身体从控制台的阴影中剥离,滑向那只空舱。
每移动一厘米,都感觉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我。
我从口袋里摸出最后的医疗物资:一小包低温保存棉,一支营养凝胶,还有一张贴在尸体上用以延缓僵化速度的恒温发热贴片。
我将尸袋残片揉成一团,裹上吸饱了凝胶的低温棉,尽可能模拟出人体肌肉组织的质感和密度。
最后,我激活了那张发热贴片,将它精准地贴在模拟“颈动脉”的位置。
濒死的生物,体温会剧烈波动,而这张贴片被我设定了忽高忽低的输出功率。
一个完美的、散发着诱人热量的“垂死之人”被我塞进了维生舱里。
做完这一切,蜡脸们蠕动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我缩回阴影,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悄无声息地摸到配电箱旁,用指甲拧开两颗已经锈蚀的螺丝,露出里面纠缠如蛇的各色电线。
火线那鲜红的胶皮,在昏暗中像一条致命的毒蛇。
我从舌下取出那枚伪装成口腔震动治疗器的微型脉冲引爆器,它的尾部连着一根细若发丝的超导线。
只要咬合开关,它就会发出一道特定的电流脉冲,触发我预设在导线另一端的短路。
但问题又来了,工业电压高得吓人,哪怕隔着绝缘手套,强大的电弧也足以在瞬间将我暴露,甚至将我的手臂烧成焦炭。
怎么办?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很久以前,我潜入冷却库盗取数据时,看到一名维修工用一块巨大的冰块作为临时绝缘体,处理泄露的冷却剂管道。
冰!
我的视线猛地转向左侧的样本储冰柜。
顾不上会不会发出声音,我用尽全力撬开柜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几块用于运输活性样本的半融防冻冰。
就是它了!
我抓起一块,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手套。
远处,脚步声已经密集得连成一片,它们包围了控制区。
我能感觉到它们散发出的那种混浊、饥饿的气息,像潮水一样漫了上来。
不能再等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那块防冻冰夹住超导线的末端,将它颤抖着推向那根鲜红的火线接口。
我的另一只手,则将那枚小小的引爆器重新含回舌下。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咬!
预设的电流脉冲瞬间发送。
冰块与火线接触的刹那,“嗤”的一声,一缕白烟蒸腾而起,紧接着,仿佛整个世界的声响都被压缩到了这一个点上——“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配电箱炸出一团炫目的电光火花!
整条走廊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天花板上的应急喷淋系统被高温触发,冰冷的雾状水柱倾泻而下,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寂静。
混乱中,我清楚地看到,那具我伪造的“假尸”所在的维生舱,因为热源异常,在监控系统上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红色警告。
数个离得最近的蜡脸立刻调转方向,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了过去,伸出惨白的手,撕扯着那团我用尸袋和棉花捏造出的“脸皮”。
机会!
我像一条滑溜的鱼,贴着墙根在弥漫的水雾和闪烁的灯光中疾行,借着混乱冲进一条排水沟的暗道。
腥臭的铁锈味和积水的寒意包裹着我,但此刻,这肮脏的通道却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我沿着暗道一路滑行,最终抵达了通往底层的维修竖井。
金手指再次启动,飞速比对着过往所有的巡检记录。
有了——这条竖井的红外扫描系统存在一个固定的程序盲区,每隔九分钟,会有十三秒的重启间歇。
我看着手腕上计时器的倒数,当时间跳到第八分四十七秒时,我松开双手,沿着最后一节梯子滑下。
落地瞬间,左脚踩在了一块松动的金属板上,脚踝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扭伤了。
我咬着牙,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我顾不上疼痛,强忍着站起,一瘸一拐地扑向那扇刻着“冥想舱”的厚重铁门。
电子锁上方的认证面板亮着,提示需要双人指纹及虹膜认证。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需要两个人!
就在我焦急得几乎要发疯时,舌下那枚刚刚完成了引爆使命的震动器,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极有规律的震动。
两短,一长。间隔零点八秒。
我浑身一震。
这不是随机的电流噪音!
这是摩斯电码!
这频率……这个节奏……是顾昭亭的呼吸!
在他进入深度冥想前,为了保持意识稳定,他的呼吸节奏会被主机强制维持在这个频率!
他还没彻底沉沦,他正用自己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通过我们之间唯一的连接——这枚当初为了掩人耳目、由他亲手改造的、能接收微弱生物电信号的震动器——在向我传递信息!
两短一长,是“U”。
他在告诉我序列是以“用户”编码开头。
后面的震动越来越微弱,却依旧清晰,像风中残烛,固执地燃烧。
我颤抖着,将那些断断续续的信号在脑中飞快组合成一串数字。
我的手指在认证面板上飞快地按下一串序列。
输完最后一个数字,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滴”的一声轻响,门锁开启了。
一股比冷却库更深沉的寒意从门缝里涌出。
舱内没有我想象中的灯火通明,而是一片幽蓝,像是置身于万米之下的深海。
数十具白色的冥想躺椅呈环形排列,像一圈沉默的、等待献祭的石棺。
而在所有躺椅的中央,一台巨大的主机嗡嗡作响,无数根粗细不一的导线从主机中延伸出来,如同一株金属的、寄生的巨树,它的根须,深深扎进了每一个躺椅上的人的身体里。
其中最粗、能量波动最强的一根,直通向最中心那张躺椅上的人——顾昭亭。
他双眼紧闭,嘴唇干裂得起了皮,眉头痛苦地紧锁着,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噩梦。
一根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导线,残忍地从他的太阳穴刺入。
他额角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
在他身旁的主机屏幕上,一串鲜红的数字正在无情地跳动着:【意识同步率:89%】。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前。
那里,悬挂着一枚已经有些发乌的银牌。
那是我七岁生日时,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在街边小摊上给他买的“护身符”,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字:“昭哥哥平安”。
他还留着。在被吞噬了几乎所有记忆和情感之后,他还记得这个。
可他,已经快要留不住他自己了。
百分之八十九,一旦抵达百分之百,他的个人意识将彻底消散,被那个名为“梦”的集合意识完全同化、吞噬,成为它的一部分,永不超生。
我扑到顾昭亭身边,眼中只有那根插在他太阳穴上的导线,那根正在扼杀他、吞噬他的银色丝线。
它像一道冰冷的闪电,连接着他的生命,也连接着我的罪孽。
我必须拔掉它,现在,立刻!
警报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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