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湿泥裹着骨头在地上拖行,黏稠,沉重,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规律性。
我将身体蜷缩得更紧,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在胸腔里。
金属控制台的边缘硌着我的肋骨,传来刺骨的寒意,但这冰冷却让我头脑异常清醒。
视线穿过控制台底部的缝隙,我死死盯住那架轮椅。
它停在我的斜前方,椅背对着我,上面坐着那个被称为“姥姥”的蜡像。
它本该是静止的,是这个诡异展厅里最无害的陈设之一。
然而,就在刚才,它动了。
现在,在一片死寂中,它的头颅正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缓慢速度,一寸寸地向后转来。
脖颈处发出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像是无数微型齿轮在精密地咬合。
那不是蜡块扭曲该有的声音,更像是……机械。
随着它的脸逐渐转向我藏身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幕让我血液凝固的景象。
那张布满皱纹、涂着厚厚蜡层的脸,居然在做表情。
蜡膜之下的肌肉纹理,随着嘴角一丝诡异的微笑而同步牵动,仿佛那层蜡只是一张薄薄的、透明的皮肤。
这不是简单的覆膜,这是活体组织与合成材料的恐怖融合。
恐慌如电流般窜过脊髓,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金手指,我脑内的辅助系统,在我的指令下立刻开始疯狂运转,调取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被我忽略的视觉信息碎片。
维修间那本操作手册旁,一张被揉皱的便签纸的纤维纹理被放大到极致;中央冷却塔那次短暂的停电,精确到毫秒的时间点;以及顾昭亭在失联前,从他那间禁闭室里发出的最后一次敲击信号,那独特的、几乎无法被常规设备捕捉的波形……
无数数据流在我的意识深处交汇、碰撞、重组。
答案如同一道惊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早就在这个基地的核心系统里,埋下了一个隐秘的后门。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如果他是自由的,如果他能通过后门影响系统,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行动?
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个布满陷阱的“祭祀大厅”?
除非……他的每一步棋,甚至每一次呼吸,也都在某个更高权限存在的监控之下。
他不是操盘手,他和我一样,也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震动从我耳后传来。
我摸索着,指尖触碰到那片藏在发根下的频段接收片。
我轻轻按了一下,一种熟悉的、富有节奏的震动立刻通过颅骨传导进我的听觉神经。
是摩斯码。
三短,两长,一个清晰的停顿,然后再来一个短促的单音。
这是我们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发明的暗号,用来在熄灯后偷偷传递消息。
它的意思是:“我在你身后,别回头。”
顾昭亭……他在这里。
可我不敢动,甚至不敢有丝毫的回应。
前方的“姥姥”已经将头完全转了过来,那双浑浊的玻璃眼珠精准地锁定了这个方向,虽然我知道它看不见阴影里的我,但那份被凝视的感觉依旧如芒在背。
它的轮椅开始缓缓滑动,无声地朝大厅中央那座圆形祭坛移去。
随着轮椅的靠近,地面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一圈锈迹斑斑的铜环从地板下缓缓升起,将祭坛环绕。
我眯起眼睛,竭力看清铜环上刻着的字。
那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像是某种功德碑,又像是墓碑。
而在那无数名字的最顶端,一个代号被刻得格外醒目——m01:顾昭亭。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姥姥”伸出那只同样覆着蜡质的手,缓缓抚过铜环上的铭文。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它的手掌从那些名字上滑过时,它的影子,那个被头顶唯一光源投射在地上的漆黑轮廓,竟然丝毫未动,像被一枚无形的钉子牢牢钉在了原地。
金手指瞬间完成了亿万次的数据比对,一个结论弹出:任何真实的生物体或物理实体,在光源不变的情况下,其影子的位移都会与动作产生微乎其微的延迟和偏移。
但它没有。
它的动作和影子是割裂的。
她是静止的投影。
一个用来吸引我注意力的幻象。
真正的操控者,在别的地方!
这个发现让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我不再犹豫,借着周围那些千奇百怪的蜡像投下的斑驳光影作掩护,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像一条蛇,悄无声息地爬向那座巨大的主控制台下方。
金手指已经还原出昨天维修工进出的完整路线图——他们每次开启主控面板前,都有一个标准动作,就是先用脚踩住左前方第三块地砖,以释放隐藏的压力安全锁。
我摸出腰间的军刀,用刀柄的末端,模仿着维修工的体重和力度,轻轻地压在那块地砖的边缘。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解锁声响起。
我面前的控制台侧面,一块盖板无声地弹开,露出幽蓝色的操作屏幕。
屏幕上跳出一个登录界面,一行冰冷的文字闪烁着:“请输入献祭者脑波密钥。”
下方罗列出三项验证方式:瞳孔扫描、声纹录入、梦境片段匹配。
前两者我无法伪造,唯一的希望就是第三项。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昨夜的那个噩梦——那个我为了应对可能的脑波审查而特意伪造的、充满了抗拒和痛苦的梦境。
在梦里,我被无数金属钉固定在一个展台上,被迫睁大双眼,看着顾昭亭的脸在我面前一点点融化。
我迅速将耳后的震动器取下,它同时也是一个微型脑波转换器。
我将它接入面板下方的数据接口,反向注入了那段充满了“被钉在展台无法闭眼”的绝望情绪的脑波数据。
系统屏幕上的光标闪烁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复杂的校验。
几秒钟后,一行绿色的文字跳了出来:“密钥匹配成功。权限等级:执烛者候补。”
成了!
我不敢浪费一秒钟,立刻开始疯狂操作。
首先,下载代号为“x7解药”的原始文件包,这是我此行的首要目标。
与此同时,我调出了系统的后台日志,想要查清楚顾昭亭到底遭遇了什么。
最新的一条记录赫然出现在屏幕顶端,时间戳显示就在刚刚:“Z09号宿主(顾昭亭)已接入共联网络,意识同步率已达76%。预计2分17秒后,完成人格覆盖。”
时间,正是现在!
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日志中清晰地显示出信号传输的路径,源头指向了基地的d区,那个最底层的、被称为“冥想舱”的禁区。
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根本不是用来冥想的,而是用来抽取“灵魂能量”的屠宰场——把活人的意识强行拖入一个由无数意识碎片构成的集体幻觉中,让其在无限循环的噩梦里彻底崩溃,最终成为这台庞大机器的养料。
顾昭亭不是来救我的!
他是被系统强行拖进去,当成吸引我现身的“诱饵服务器”!
我必须在他的人格被彻底覆盖、记忆被完全清除之前,切断他和主脑的链接!
我猛地拔出已经下载完毕的数据卡,毫不犹豫地塞进自己口腔内侧的塑形槽里,这是我身体上最安全的储物空间。
正当我准备从控制台下方撤离时,整个空间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仿佛一场猛烈的地震。
前方的蜡像群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它们的身体开始融化,蜡油像泪水一样滚落,一张张原本各不相同的脸在扭曲变形中,最终全都汇聚成了同一个模样——顾昭亭的模样。
成百上千个“顾昭亭”站立在昏暗的大厅里,他们全都双目紧闭,嘴唇却在不停地翕动,用一种只有我能听懂的童年暗语,喃喃念着我的名字。
紧接着,广播里响起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检测到高危逃逸企图。启动‘梦噬协议’,全体模型进入追猎模式。”
“啪!”
大厅里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唯有那些蜡质“顾昭亭”的眼睛,猛地亮起了无数幽蓝色的光点,像荒野里的狼群,齐刷刷地转向我藏身的方向。
死寂笼罩了一切。
而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我舌下的塑形槽里,那枚刚刚拔出的数据卡——原本只是个数据接口的震动器,突然传来了一段微弱到极致的信号。
那不是代码,也不是摩斯码。
那是一个人真实的气息,通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技术,被转化成了最原始的震动。
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它拼出了三个字。
烧……了……它。
可我已经没有火种。
我身上只有这一张刚刚下载了希望的数据卡,和一场即将在我身后爆发,即将吞没所有人的,名为“梦”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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