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刚过,药圃就被染上了一层油画般的色彩。当归的茎秆紫得发黑,桔梗的蓝花还剩最后几朵,白术的叶片边缘泛着金边,最惹眼的是那片浙贝母,枯黄的叶丛间露出饱满的鳞茎,像撒了一地的珍珠。青禾蹲在地里,手里拿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着浙贝母,阿木则背着竹筐跟在后面,把挖出来的鳞茎轻轻放进筐里,动作轻柔得像在拾掇宝贝。
“你看这颗,”青禾举起个拳头大的浙贝母,鳞瓣层层叠叠,“比晚晴带来的种苗还大一圈,苏先生说这品相能入药,也能留种。”她用布擦去上面的泥,阳光透过鳞瓣的缝隙,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
阿木凑过来看,眼里闪着光:“咱们的草木灰没白施,你看这根须多干净,一点虫害都没有。”他把竹筐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地方让青禾继续挖,“晚晴在药铺晒的金银花该翻了,等会儿我回去看看。”
“去吧,”青禾头也不抬,“顺便把她昨天画的茯苓图拿过来,我想照着补画几笔。”
自打晚晴来后,药铺就多了项新活计——三人合力续写《南北草药图谱》。苏文轩负责标注药性,青禾补画北方药材的生长形态,晚晴则添上江南药材的图谱和种植技巧,原本单薄的册子,如今已攒了厚厚一摞,纸页间还夹着晒干的标本,有紫苏叶、薄荷尖,还有浙贝母的鳞片,透着淡淡的药香。
阿木回到药铺时,晚晴正趴在柜台后描图,宣纸上画的是株茯苓,菌核饱满,菌丝在腐木间蔓延,连松针的纹理都画得清清楚楚。“青禾让我拿这个。”阿木拿起图谱,指尖不小心碰到纸页,引得晚晴嗔怪:“小心点,这纸薄,别弄皱了。”
“知道了,”阿木嘿嘿笑,凑过去看画,“你这画得跟活的一样,要是填上色,怕是能引来虫子。”晚晴被他逗笑,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等晒干的浙贝母标本压好,就该画它了,到时候让青禾调色,她调的紫色最像当归茎。”
正说着,苏文轩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篓子里装着刚采的五味子和山茱萸。“后山的五味子熟了,摘了些回来,既能入药,也能泡酒。”他把药材倒在竹匾里摊开,“青禾呢?还在药圃?”
“嗯,说要把最后一片浙贝母挖完。”阿木帮着把五味子摆匀,“我去喊她回来吃饭,李婶刚送了新蒸的糜子糕。”
药圃里,青禾正把挖好的浙贝母分类——大的挑出来入药,中等的留种,小的则装进布袋,准备送给村里的媳妇们,晚晴说用浙贝母炖梨能治咳嗽,秋天吃正好。阿木远远喊了声“吃饭了”,她直起身回头,额角沾着片枯叶,夕阳落在她发间,像镀了层金,看得阿木愣了神。
“发什么呆?”青禾笑着拍掉他肩上的草屑,“快帮我把这些搬回去,晚晴等着画标本呢。”阿木这才回过神,赶紧扛起竹筐,脚步却故意放慢,好让青禾跟上,两人的影子在田埂上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
午饭时,四人围坐在药铺的八仙桌旁,桌上摆着糜子糕、炒南瓜子,还有碗五味子炖的酸汤。晚晴咬了口糕,含糊道:“下午我想去看看后山的茯苓菌种,青禾你跟我去不?”
“我得把浙贝母切片晒干,”青禾给她夹了块南瓜,“让阿木陪你去吧,他认得路,还能帮你背工具。”阿木立刻点头:“我去!我去!正好看看菌种发得怎么样了。”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晚晴和阿木往后山走,山路两旁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一路铺到林子边。阿木背着竹篓,里面装着小铲子、油纸和记录用的纸笔,晚晴则拿着罗盘,时不时停下来测方位:“茯苓喜阴,得找北向的坡地,松针厚的地方。”
果然在片背阴的松林里找到了菌种——黑褐色的菌丝已经在腐木上蔓延开来,边缘还冒出些白色的菌核。“成了!”晚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腐木,“你看这菌丝多壮,明年就能采茯苓了。”她掏出纸笔,快速勾勒着菌丝的形态,阿木则在旁边帮忙清理周围的杂草,时不时提醒:“这边还有点,别漏了。”
药铺里,青禾正把浙贝母切成薄片,放在竹匾里摊开。刀刃划过鳞茎的声音沙沙响,切片薄如蝉翼,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苏文轩坐在柜台后整理药方,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眼里带着欣慰——这丫头如今不仅医术精进,连炮制药材的手艺都赶上老药工了。
“文轩哥,”青禾把切好的浙贝母搬到院里晾晒,“晚晴说想在图谱里加些炮制方法,您看可行吗?”苏文轩放下笔:“好主意,同一种药材,炮制方法不同,药性也不同,加进去更实用。”他从抽屉里拿出本泛黄的旧书,“这是我师父留下的炮制笔记,你拿去给晚晴参考。”
青禾接过笔记,纸页已经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记录着当归酒炙、白术土炒的诀窍,还有些用朱砂标注的心得,想必是当年反复试验才得出的经验。她小心地翻着页,心里对苏文轩的师父多了份敬意。
傍晚,晚晴和阿木回来了,竹篓里装着块刚冒头的茯苓,还有几朵野生的灵芝。“看我发现了什么?”晚晴举起灵芝,伞盖红得发亮,“这可是好东西,能安神补气,给张婆婆炖汤正好。”阿木则献宝似的拿出记录:“我记了菌丝的长度,还有腐木的湿度,晚晴说这些都得写进图谱里。”
四人围坐在灯下,晚晴把茯苓的草图补完整,青禾则在旁边标注炮制方法,苏文轩负责核对药性,阿木就给他们研墨、递纸,偶尔插句话:“这灵芝长得像朵花,画的时候得把边儿画圆些。”引得大家都笑。
油灯的光晕里,药香混着墨香在屋里漫开。青禾看着摊开的图谱,上面有她画的北方药材,有晚晴补的江南品种,还有苏文轩批注的药性,突然觉得,这不仅仅是本药书,更是他们几人共同的心血——像这片土地上生长的药材,带着各自的印记,却又紧紧扎根在一起,在岁月里慢慢沉淀,散发出最动人的芬芳。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纸页上,也落在他们专注的脸上。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夜的宁静。青禾知道,这个秋天,不仅药圃结满了硕果,他们心里,也种下了新的希望,像那埋在土里的浙贝母种,只待来年春风起,便能破土而出,长成一片新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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