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里的薄荷长得齐膝高,紫花一串挨着一串,风一吹,细碎的花瓣簌簌落下,像撒了层紫色的雪。青禾戴着竹笠在地里薅草,指尖划过薄荷的叶片,清凉的香气沾在手上,连带着扑面的热风都柔和了几分。
“青禾姐,歇会儿吧!”阿木提着个瓦罐从溪边走来,罐口用布盖着,里面是冰镇的绿豆汤——早上特意埋在溪水里镇着的,此刻摸上去冰凉沁手。他把瓦罐放在田埂上,拿起搭在肩头的毛巾,替青禾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你这汗,跟下雨似的。”
青禾接过瓦罐,倒了碗绿豆汤一饮而尽,清甜的凉意从喉咙淌到胃里,舒坦得直眯眼:“还是你想得周到。浙贝母的长势怎么样?我看叶片有点发黄。”
“刚去看过了,”阿木蹲在她身边,扒开浙贝母根部的土,“根须没烂,估计是天太干,下午我挑两担水来浇浇。”他看着青禾被晒得发红的脸颊,心疼地说,“要不下午你去药铺坐诊,我来薅草?”
青禾笑着摇头:“不了,这些草得趁嫩拔,不然扎了根,抢药材的养分。再说,药铺上午刚配了药,下午估计没人来。”她放下碗,指着不远处的白术田,“你看那白术,长得比晚晴画的还好,看来咱们的草木灰没白掺。”
阿木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白术的叶片舒展如扇,绿油油的透着生气,忍不住咧开嘴笑:“等秋收了,咱们留些好种子,明年种满东头的荒地。对了,晚晴说今日到,要不要我去村口等?”
“再等等吧,”青禾看了看日头,“货郎的马车慢,估计得傍黑才到。”话虽这么说,她手里的动作却快了些,心里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自去年冬天收到信,她就天天盼着晚晴来,想跟她说说药圃的新苗,讲讲村里的趣事,还有……她悄悄攒了半匣子新采的金银花,想让晚晴带回苏州府泡水喝。
未时刚过,药铺的学徒小春就跑来了,隔着老远喊:“青禾姐!阿木哥!晚晴姑娘到了!就在村口呢!”
青禾手里的薅草刀“当啷”掉在地上,拉着阿木就往村口跑。田埂上的野草绊了她好几下,她也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见到晚晴。
村口的老槐树下,停着辆半旧的马车,车辕上拴着匹枣红马,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姑娘正踮脚往村里望,发间别着支银质的药锄簪子——正是晚晴。她比去年清瘦了些,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干练,见青禾跑来,笑着张开双臂:“青禾!我可算到了!”
“晚晴!”青禾扑过去抱住她,眼眶一下子热了,“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一个多月了!”
晚晴拍着她的背笑:“路上遇着暴雨,耽误了两天。你看我给你带了啥?”她转身掀开马车上的油布,里面是十几个木盒,打开一看,全是江南的药材种子:“有茯苓菌种,有石斛种苗,还有你念叨了好久的白芨种子,我托了三个药农才凑齐的。”
阿木挠着头,把手里的竹篮递过去:“晚晴姑娘,我给你编了个药篮,装种子用。”竹篮上刻着缠枝莲,篮沿还缀着两朵竹编的紫苏花,是他熬了三个通宵编的。
晚晴接过篮子,眼睛亮了:“阿木你这手艺,比苏州府的竹匠还好!回头得教我两手。”她拎着篮子往村里走,一边走一边打量:“你们村的路修宽了呀,上次来还是坑坑洼洼的。”
“是苏先生提议修的,”青禾挽着她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去年秋收后,全村人一起动手,垫了碎石子,马车走起来稳当多了。对了,我给你收拾了西厢房,铺了新的草垫,还摆了你最喜欢的薄荷盆栽……”
晚晴看着她叽叽喳喳的样子,笑着打趣:“这才多久没见,倒像把一辈子的话都攒着了。”她话锋一转,指着路边的药圃,“这浙贝母长得真不错,比我在苏州府见的还壮实,阿木没少费心吧?”
阿木的脸“腾”地红了,挠着头说:“也没啥,就是多浇了几桶水。”
回到药铺时,苏文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拿着包新炒的瓜子:“一路辛苦了,快进来歇歇。”晚晴笑着拱手:“苏先生别来无恙?我在苏州府听周大夫说,您新配的‘固本汤’治好了县太爷的老咳喘?”
“都是乡野土方,”苏文轩领着她往里走,“快坐,青禾泡了新茶。”
四人坐在药铺的八仙桌旁,晚晴把带来的种子一一铺开:“这茯苓菌种得种在松树林里,咱们村后山上的松林正好;石斛喜阴,得搭个棚子;白芨娇贵,得用腐叶土……”她讲得仔细,青禾和阿木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记着。
夕阳西下时,李婶和张婆婆都来看晚晴,带来了刚蒸的槐花糕和腌好的紫苏叶。张婆婆拉着晚晴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可算把你盼来了!今晚在我家吃饭,我让老头子去河里摸两条鱼!”
晚晴笑着应下,从马车上取下个锦盒,递给张婆婆:“这是苏州府的绸缎,给您做件新衣裳。”又给李婶递了包桂花糖:“给孩子们吃。”
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孩子们围着马车看新鲜,阿木则忙着把药材种子搬进厢房,青禾和晚晴坐在檐下,说着悄悄话。晚风吹过药圃,带来薄荷的清香,也带来远处稻田的蛙鸣。青禾看着晚晴含笑的眉眼,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因为故人的到来,变得格外圆满——有并肩劳作的伙伴,有茁壮成长的药材,有说不完的家常,还有这漫过岁月的药香,温柔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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