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下了三日,将整个村庄裹进一片素白。青禾新宅的屋檐下,冰棱垂成了水晶帘,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她坐在窗边纳鞋底,针脚穿过厚实的棉布,留下整齐的纹路,鼻尖萦绕着炭火与药草混合的暖香——是阿木在灶房煨着的当归羊肉汤。
“青禾,汤好了!”阿木端着砂锅进来,粗布棉袄上沾着雪,进门时带起一阵寒风,却被屋里的暖意瞬间融化。他把砂锅放在桌上,揭开盖子,乳白色的汤面上浮着层油花,当归的药香混着羊肉的醇厚,引得人直咽口水。
青禾放下鞋底,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雪:“去灶房烤烤火,看你冻的。”阿木嘿嘿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冻得硬邦邦的麦芽糖:“给你带的,张婆婆说冬天吃这个暖身子。”
两人坐在炕桌旁喝汤,木勺碰撞砂锅的声音清脆悦耳。阿木把羊肉都夹到青禾碗里,自己则埋头喝着汤:“药圃的雪我扫过了,桔梗和当归苗上都盖了草席,苏先生说这样能防冻。”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周大夫托人捎信,说县城药铺缺些干姜,让咱们开春后送一批过去。”
青禾舀了勺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我记着了,等雪化了就去翻晒。”她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药圃被雪盖得严严实实,只隐约露出草席的边角,像盖了层厚厚的棉被,“不知道晚晴在苏州府怎么样了,她信里说那边冬天很少下雪,怕是看惯了咱们这儿的雪,回去会不习惯。”
阿木啃着羊肉,含糊道:“等开春我编个大竹筐,你把咱们这儿的草药种子装些,托货郎给她送去。她不是一直想学种当归吗?咱们留最好的种子给她。”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伴随着张婆婆的呼唤:“青禾丫头,在家吗?”青禾赶紧起身开门,见张婆婆披着件旧棉袄,手里拎着个布包,帽檐上的雪正簌簌往下掉。
“快进来暖和暖和!”青禾扶着她往屋里走,阿木早已端来热茶。张婆婆喝了口茶,从布包里掏出双棉鞋,鞋面上绣着朵小小的梅花:“给你做的,试试合脚不。你这新屋离药铺近,冬天去坐诊,可不能冻着脚。”
青禾接过棉鞋,针脚细密,梅花绣得栩栩如生,眼眶微微发热:“婆婆,总让您费心。”张婆婆拍着她的手笑:“傻孩子,看着你们成家立业,我比啥都高兴。对了,李婶家的孙子出疹子,你下午有空去看看不?她急得直掉眼泪。”
“我这就去准备药箱。”青禾起身要去收拾,被张婆婆按住:“不急,等雪小点再去。我刚从她家过来,孩子烧退了些,就是疹子还没消。”她看着桌上的砂锅,眼睛一亮,“你们炖了当归羊肉汤?给我盛一小碗,老婆子也沾沾你们的喜气。”
阿木赶紧给张婆婆盛汤,又往里面多加了些当归:“这当归是去年药圃收的,药性足,您喝了对身子好。”张婆婆喝着汤,看着屋里的陈设——墙上挂着青禾画的药草图,炕头堆着阿木编的竹篮,窗台上摆着两盆青蒜苗,处处透着过日子的踏实劲儿,忍不住感叹:“真好啊,这才像个家。”
雪稍歇时,青禾背着药箱去李婶家。阿木坚持要送她,说雪后路滑。两人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往村西走,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串。阿木手里拎着个竹筐,里面是青禾配好的药包,还有一小罐紫草油——是专治小儿疹子的,用去年新收的紫草泡在芝麻油里,晒了整整一个夏天。
“慢点走,这儿有冰。”阿木扶着青禾的胳膊,在结冰的石板路上小心挪动。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落在他宽厚的背上,雪沫子在他肩头闪着光。青禾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暖融融的,比怀里的暖炉还热。
李婶家的炕头,孩子正哭闹不止,小脸蛋上布满了红疹子。青禾解开孩子的衣襟,仔细查看疹子的形态,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别担心,是风寒引起的急疹,我给孩子抹点紫草油,再开两副清热的药,很快就好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棉签蘸着紫草油,轻轻涂在孩子的疹子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
孩子许是觉得舒服,渐渐止了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青禾。李婶松了口气,抹着眼泪说:“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咋办。这大雪天,去县城药铺太不方便了。”
青禾收拾药箱时,李婶塞给她一篮冻梨:“自家树上结的,甜着呢,你和阿木尝尝。”青禾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却想着开春后给李婶送些新采的金银花,帮她调理调理常年咳嗽的老毛病。
往回走时,雪又下了起来。阿木把冻梨揣进怀里捂着:“等化了给你吃,我小时候就爱这么吃,甜水顺着嘴角流。”青禾被他逗笑,脚下却不小心一滑,阿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两人撞在雪堆上,溅起一片雪沫子。
“摔疼了没?”阿木紧张地揉着她的胳膊,青禾摇摇头,看着他鼻尖沾着的雪,突然觉得这寒冬腊月的,竟比春天还让人欢喜。
回到家时,夕阳正染红西边的天空,雪地里泛着淡淡的金红。阿木去灶房热汤,青禾坐在窗边,看着药圃的方向——那里有他们一起种下的药材,有他们亲手盖起的家,还有漫天风雪都盖不住的暖意。
夜里,青禾做了个梦,梦见药圃的雪化了,当归抽出新苗,紫苏开出紫花,她和阿木在地里劳作,晚晴从苏州府回来,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江南的新茶,笑着喊:“青禾,阿木,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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