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好!”小白鞋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她放下玉笛,几步跑到我面前,脸上因为兴奋和寒冷泛着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小小!你跳得真好!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舞!不是云娘子教的那种,是……是你自己的!看得我胸口都发热了!”
她围着我转了一圈,看着我沾满细雪和零星花瓣的裙摆,还有微微汗湿的额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这红衣配白雪,配这腊梅,绝了!刚才你旋转的时候,我都看呆了,真像……像一团火在雪地里烧,又烈又美!”
我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篷重新披上,一股暖意包裹住微微发凉的身体。刚才跳舞时不觉得,此刻停下来,才感到四肢有些发软,但精神却异常振奋,仿佛积压许久的什么东西,真的随着那场舞蹈被甩了出去,留在了这片雪地里。
“是你笛子吹得好,”我诚心地说,“没有你的笛声,我跳不出来。” 那空灵孤寂又带着力量的笛声,确实引导了我,给了我情绪的出口和节奏。
“咱们这叫珠联璧合!”小白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促狭地笑道,“不过,你刚才那几个旋转,我可真替你捏把汗,就怕你脚下一滑,又来个大屁墩儿!那我这伴奏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被她逗笑了,下意识地揉了揉曾经受伤的部位,笑道:“这回我可小心着呢,脚下踩得实实的。” 经历了一次惨痛教训,哪能不加倍注意。
我们相视而笑,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梅树上的寒雀。
笑过之后,我们并肩站在梅树下,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致。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再看这冰雪寒梅,感觉又有些不同了。它们不再仅仅是清高孤傲的象征,更像是一群沉默的观众,见证了我刚才那场笨拙却真诚的宣泄与表达。
“小小,我觉得你变了些。”小白鞋忽然开口,语气不再玩笑,带着几分认真,“比以前……有劲儿了。不是说力气,是这里,”她指了指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扎下根了。”
我微微一怔,转头看她。雪花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很快融化。她没有看我,依旧望着梅花,但侧脸线条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啊,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一味沉静、努力符合他人期待的苏小小,也不是刚穿越来时那个惶恐无助的林晓。我开始试着接纳这个身份,这个时代,也开始学着在这个框架下,尽可能地活出一点属于自己的样子。会因为一串糖葫芦兴起尝试的念头,会因为在孤山摔了一跤而赌气,也会因为一场雪、几树梅,就冲动地想要起舞。
这些细微的、看似不着调的变化,原来她都看在眼里。
“可能吧,”我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冷风中消散,“以前总觉得像在做梦,或者像隔着什么在看别人的人生。现在……脚好像终于踩到实地了。” 虽然这实地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我知道自己在站着,在走着。
“这样好!”小白鞋用力点头,转过头来,笑容灿烂,“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管他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咱们自己活得痛快最重要!”
她在说“咱们”。这个词让我心里一暖。在这陌生的时空里,能有这样一个不计得失、真心为你高兴、为你担忧的朋友,是何其幸运。
我们在梅林里又流连了许久,小白鞋甚至童心未泯地团了几个雪球,非要跟我打雪仗,被我严词拒绝——我可不想刚跳完舞就滚一身雪泥。她也不恼,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清脆的笑声和铃铛声交织在一起,给这寂静的山谷添了无数生气。
直到日头明显西斜,山谷里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温度也骤然降低,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
回去的路上,脚步轻快了许多。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却格外松快。抱着暖手炉,踩着来时的脚印,听着小白鞋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方才舞蹈里她觉得特别好的几个动作,计划着下次要去哪里寻景致。
路过那片曾让我摔跤的孤山山坡时,我特意多看了两眼,心里已没了当时的懊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那也算是我在这世界里,笨拙探索的一个印记吧。
回到西泠小院时,天边只剩下一抹橘红色的残霞。贾姨早已点起了灯,温暖的橘光从窗户透出来,炊烟袅袅。
我们带着一身寒气进屋,贾姨一边念叨着“怎么去了这么久,冻坏了吧”,一边赶紧给我们盛上一直温在锅里的姜汤。
捧着滚烫的姜汤,看着橘色灯光下贾姨关切的脸,听着小白鞋眉飞色舞地跟贾姨描述我们踏雪寻梅、我即兴起舞的“壮举”,只觉得浑身都暖透了。
今天,没有摔跤。今天,有梅,有雪,有笛声,有酣畅淋漓的舞蹈,有知心好友的陪伴,有关心之人的等待。
这个冬天,似乎真的,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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