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家的正厅里灯火通明,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白景琦、黄春、槐花、杨九红、李香秀,以及黄立、涂二爷、许先生全都在座。此外,田木青一和妻子美智子也赫然在列。
这顿饭的用意很明显。白景琦特意请田木青一夫妻前来,是想让他以日本商人的身份,写一封证明信,证明白家这批药材是运往关内销售的民用物资,而非支援抗日的军需。这是杨九红此行能否顺利通关的重要筹码。
酒过三巡,白景琦端起酒杯,对着身旁的黄立说道:“黄爷,此去关外,路途凶险,就烦劳你为九红和敬继保驾了。”
“您放心!”黄立是个爽利的汉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把杯子顿在桌上,“怎么把人送出去的,我就怎么原封不动地给您接回来!路上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您直接找我算账!”
“好!”白景琦赞许地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两把油光发亮的驳壳枪,放在桌上,“我这里有一支左轮,一支勃朗宁,你们带上,以防万一。”
“您放心吧!”黄立拍了拍胸膛,豪气干云地说道,“要是真遇上不长眼的日本鬼子,我就是赤手空拳,也能对付他十个八个!”
听到黄立的话,白景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可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田木青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放下筷子,轻声说道:“黄爷,不要这么说嘛,怎么把日本人看得像洪水猛兽一样。”
一句话,让桌上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你没见这些日子,东三省有多少人拖家带口、衣衫褴褛地逃进关内吗?”白景琦一边夹菜,一边冷冷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并没有什么恶意啊。”田木青一试图解释,“这只是为了建立一个稳定的秩序。”
“秩序?”白景琦猛地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涂二爷亲眼看到,日本兵把三个正经的药材老客,像埋萝卜一样活埋了!这就是你说的秩序?”
“那……那不过是暂时维持一下治安的极端手段罢了。”田木青一的额头渗出了细汗,“再说了,这件事,本就是由中方挑起的!”
“我们跑到你们日本去挑衅了吗?!”白景琦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他“霍”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碗筷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你们那些个日本兵,不远万里跑到中国来干什么来了?中国自个儿的治安,自己个儿不会维持?需要你们颠颠儿地跑来,给我们中国人站岗放哨?”
“景琦,消消气,消消气……”黄春赶忙起身安抚,她拉了拉白景琦的衣袖,急得快要哭出来。今晚毕竟是有求于人,把田木青一气走了可就全完了。
田木青一也被白景琦的气势所慑,但他还是强撑着辩解道:“我们是友善邻邦,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通商共荣……”
“友善个屁!”白景琦指着他的鼻子,声如洪钟,“这他妈明明就是侵略!是亡我国家、灭我种族的侵略!”
白景琦的怒吼声在厅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田木青一的心上。桌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美智子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了丈夫的衣袖。
田木青一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行压下内心的屈辱与怒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站起身,对着白景琦微微躬身,语气变得异常诚恳:“七老爷的爱国之心,我很理解,也很钦佩。”
他顿了顿,试图将话题拉回到个人情感上:“听我父亲讲过,当年在百草厅,你们两个曾动过刀,而且我父亲打输了。但他不但不恨你,反而对你充满了敬仰,你们因此才成了朋友。说实话,对于东三省发生的事情,我身在其中,也并不完全了解,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光彩的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可是七老爷,面对这样的大势,我们……我们都无能为力呀。”
话锋一转,他看向了杨九红,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但是,姨奶奶要去东北,我倒愿意助一臂之力。我可以立刻写几封信,以我商行的名义,证明这批药材是正常通商。请姨奶奶务必带在身边,万一遇到麻烦,或许能起到作用。”
这番话,既表明了他不愿在国事上纠缠的立场,又清晰地表达了在私事上的担当。白景琦胸中的怒火未消,但听到这番话,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他重新坐了下来,但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杨九红抓住了时机。
她站起身,对着田木青一爽朗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刚才的紧张,只有办事的利落:“那真是太好了!这正是今天请你来的意思。田木先生,时间紧迫,你看……你吃了饭就写,好吗?我明儿一早就要赶路。”
她的语气直接而高效,不给任何人留下继续争论的余地。
田木青一看着她一身男装、英气逼人的模样,又看了看她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知道多说无益。
他点了点头,干脆地回答道:“可以。”
次日,天还未亮,北平的城门刚刚开启,白家的车队便已悄然抵达火车站。寒气袭人,站台上人影稀疏。
杨九红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地站在车厢门口,指挥着伙计们将行李和伪装成货物的药材箱搬上车。白敬继、涂二爷、许先生以及一众精干的伙计,都神情肃穆,准备登车。
按照安排,杨九红和白敬继单独在一个包厢里。火车缓缓开动,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哐当哐当”的单调声响。白敬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终于忍不住了,他转过头,眉头紧锁地对杨九红说道:
“娘,您这又是何必?非得跟来干嘛,这不是添乱吗?”
“什么叫添乱啊,臭小子,怎么跟娘说话呢?”杨九红正整理着腰间的枪套,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可我没说错呀!”白敬继的声音大了起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这么危险的地方,您一个女人家跟着,我们还要分神照顾您,不是添乱是什么?”
杨九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儿子脸上:“臭小子,你的个性跟你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暴躁,做事冲动!就凭你这火药桶脾气,让你单独去,不是等着挨日本人的枪子儿吗?”
“娘,您这就太看低我了!”白敬继被说得满脸通红,激动地站了起来,“您儿子我还是很有能力的!城里的茶馆、戏院,哪一个不是我经营得有声有色?您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看,我都快三十了,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就你那点在太平盛世里讨生活的经验,还敢在我面前显摆?”杨九红冷笑一声,也站了起来,气势上完全不输给他,“你还差得远呢!我告诉你,没有我让田木写的这几封信,你连一根草都别想运出关东!而且,你懂日语吗?你知道怎么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兵打交道吗?”
“不懂!”白敬继梗着脖子,嘴硬道,“不过就正常说话就好了呀,大不了……大不了花点钱打发他们!”
“这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吗?!”杨九红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满是失望和痛心,“你这是去送死!就你这样,怎么能让我放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三个孩子怎么办?你的妻子怎么办?还有我……我又该怎么办?”
最后那句话,她的声音颤抖了,所有的强势和伪装瞬间瓦解,只剩下了一个母亲最原始的恐惧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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