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木青一的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白景琦的心头。他愣了半晌,才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惋惜:“太可惜了……他之前亲口答应我,只要我到日本去,他就帮我开一家分号,让百草厅的药,在日本落地生根。”
“这个遗愿,就由我来完成吧。”田木青一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虽然是学西医的,但我父亲晚年一直在研究中医,他逼着我们全家都说中国话,甚至要我背诵《汤头歌》。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务必让我到中国来找您,向您学习真正的中医精髓。所以,这不,我把全家都带来了。”
白景琦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他重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问道:“那你这次来,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啊?”
“我想在北平开一家医院,专门研究中西医结合治病的方法。”田木青一说道,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
“中西医结合?”白景琦眉头一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中西医虽然都能治病,可治法完全不一样!西医治标,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我们中医,讲的是阴阳调和,追根溯源,那才叫治本!这两种路子,怎么可能结合在一块呢?”
“结合起来,不就是既治标又治本了吗?标本兼治,效果岂不是更好?”田木青一立刻反驳道,他的思维清晰而现代,“伯父,这一次,我已经把资金全部带来了。我希望能够在百草厅入股,成为股东。这样一来,有了强大的资本支持,将来就可以把百草厅的分号,顺利开到日本,甚至东南亚一带!”
“这个恐怕不成。”白景琦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百草厅是我们白家三个房头的公产,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大家可以商量一下嘛!”田木青一显然没有放弃,他向前一步,语气变得更具说服力,“有了大的资本投入,百草厅可以扩大生产,改良药方,大发展,赚大钱哪!这对白家所有人都好!”
“白家祖传的规矩,不许有外股!”白景琦的声音沉了下来,像是在宣读一条铁律。这是白家的底线,也是他身为家长的尊严。
“可是……”田木青一话锋一转,显然做足了功课,“伯父,据我所知,光绪十一年以后,为了盘活百草厅,白家也只是占了一半的股份呐。”
白景琦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对百草厅的历史竟然了如指掌。他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下功夫了。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到了光绪十七年,我爷爷又费尽心力,把所有股份全部收了回来!那也是为了遵循祖训,守住家业!”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是在扞卫白家百年基业的基石。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通融一下了吗?”田木青一做着最后的努力,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并没有。”白景琦的回答斩钉截铁,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伯父不妨……谈谈条件?”田木青一的眼神依旧不肯放弃。
“这件事情,就不必再谈了吧。”白景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这是一个送客的姿态。
见白景琦如此坚决,田木青一知道再说无益。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固执的老人,最终只能将所有计划暂时搁置。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然而,时代不会给任何人从长计议的时间。
十三天,仅仅过去了十三天。1931年9月18日,沈阳城外的炮声,震碎了整个中国的平静。
“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关东军一夜之间占领了东北三省。消息传到北平,群情激奋,华人愤懑,恨不能立刻提枪上阵,生啖其肉。
国难当头,白家的生意也瞬间陷入了绝境。东北的交通线被彻底堵死,十几万两银子的药材积压在关外,血本无归。更可怕的是,运药的路,已经成了一条九死一生的鬼门关。
白家的议事厅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刚从关外死里逃回来的许先生,脸色蜡黄,声音还在发抖。
“九死一生,真是九死一生呐!”他拍着大腿,心有余悸地说道,“一路上全都是日本兵的哨所和岗楼,盘查得最厉害的就是药材!他们怕是给抗日联军送的药。我亲眼瞧见的,三个药材老客,都是正经的买卖人啊,就因为车上有几味伤药,被查出来后,直接拖到路边,活活地埋了!”
“那……往关里运也不行啊?”大姐白景怡听得心惊肉跳,急切地问道。
“他才不管你往哪儿运呢!”许先生绝望地摇着头,“就是到了山海关,也运不进来!关卡上全是日本人,进关比登天还难!”
“那也不能看着十几万银子的药材就这么毁在关外呀!”白景怡急得快要掉眼泪。
“许爷,涂爷都运不进来,那我们……我们更运不进来了。”白敬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白景怡正在气头上,立刻厉声喝止了他。
“好,爹,您别生气,我错了。”白敬生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一片死寂中,白景琦一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可总得去个人,把药材给弄回来才行。”
“我不是推辞,再去一趟也行。”负责押运的涂二爷皱着眉头,艰难地说道,“可这次本家一定得去一个人。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担待,我们下人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是当然了。”白景琦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怎么着,这趟差,谁去?”
话音刚落,白景泗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先说好,我可不去!我这警察厅当的是官差,公务在身,一步也离不开北平!”
白景泗那句“一步也离不开”像一根刺,扎得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议事厅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的目光都躲闪着,生怕那趟九死一生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去!”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白景怡,他此刻脸上没有丝毫犹豫。
“行了,大哥。”白景琦立刻否决了,他看着自己这位大哥,眼中既有感动又有心疼,“柜上这一摊子事也离不开你坐镇,再说,这趟差太危险,还是我亲自去吧。”他作为一家之主,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爹,您这么大岁数了,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一直没说话的白敬业立刻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急切,“还是我去吧!我年轻,跑得快,腿脚也利索!”
“大哥,您别跟我争!”还没等白景琦说话,另一个声音就抢了上来,是白敬继。他从椅子上霍然起身,脸上带着一种急于表现的亢奋,“还是我去吧!我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都快闲出病来了,正想出去闯荡闯荡!”
“你?”白敬业像看笑话一样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轻蔑,“你连药材的成色都分不清,根茎叶都认不全,你去不是添乱吗?”
“我不懂,不是还能跟一个懂药材的涂二爷吗?”白敬继立刻反驳,脖子一梗,“有涂二爷在,我跑跑腿、打打下手总行了吧?”
一直沉默的涂二爷,此时却缓缓抬起了头。他看了看一脸渴望的白敬继,又看了看一脸不屑的白敬业,沉声说道:“七老爷,我看五少爷跟我去倒是可以。年轻人,有股冲劲,是好事。”
涂二爷的话,像一颗定心丸。白景琦的目光在白敬继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看到了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渴望证明自己的光芒。他点了点头,做出了决定。
“嗯,敬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把事办好,平安回来。”
“爹,您就放心吧!”白敬继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您不是一直说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吗?这次,我一定会让您刮目相看的!”
“好儿子。”白景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宽厚的手掌,既是嘱托,也是一种沉甸甸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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