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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221回第23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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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一回

济公禅师得知悟禅烧毁了圣教堂,凭借他未卜先知的能力,深知这将引发一场魔火之灾,于是说道:“悟禅,你给我惹出了一场魔火之灾,不过这也是上天注定的劫数。悟禅,你赶快走吧,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就不能算是我的徒弟了。”悟禅听师父这么说,知道无法违背,只好告辞,返回九松山松泉寺去了。

知府顾国章这时传令准备升堂。壮班、快班、皂班的衙役们大声喊着堂威,顾国章走上官座坐好,吩咐将邵华风带上堂来。很快,邵华风被带到了公堂之上。此时的邵华风心里十分难受,后悔不已,但为时已晚。知府一拍惊堂木,说道:“邵华风,你在我管辖的地界内招聚贼众,派人奸淫妇女,陷害百姓,抗拒官兵,还率领众人劫牢反狱,你所做的这些坏事,还不老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邵华风事到如今,心里明白不招供也不行,不如如实承认,还能免受严刑拷打。于是他说:“大人不必动怒,我愿意招供,只求大人开恩,让我快点死吧。”知府让招房先生给邵华风记录口供,邵华风在供词上画了押。顾国章吩咐给邵华风戴上镣铐,押入大牢,然后退堂,在书房里陪着济公喝酒。

第二天一早,知府向上级部门呈送了公文,到了晚间,上级的札饬下来,批准将邵华风就地凌迟处死。知府对济公说:“圣僧先不要离开,明天在西门外斩杀邵华风,希望圣僧能帮忙护决,防止贼人有同伙来抢劫法场。”和尚说:“好的。”

第二天,知府调动本地城守营的二百名官兵,负责护押差事。他请济公一起押解邵华风前往西门外的法场。到达西门外后,只见北面搭着监斩棚,棚里摆着公案桌,知府和济公在棚里坐下。来看热闹的人非常多,挤得水泄不通。

刚要开始剐邵华风,只见从正南方来了两个人。济公一看,说道:“不好了,我的仇人来了!”知府大吃一惊,还以为有人来劫法场。抬头一看,见来的两个人,前面走的这个人,头戴绿绫缎四楞巾,身穿绿绫缎逍遥氅,全身绣着一朵朵团花,脚下穿着白袜云履鞋,面容像三秋的古月一样清瘦,头发像三冬的雪一样白,胡须像九秋的霜一样白,胸前飘着一部银髯。后面跟着一个人,穿着蓝色长褂,也是这样的打扮。来的不是别人,前面的是天河钓叟杨明远,后面的是桂林樵夫王九峰。

书中交代,那天小悟禅放火烧了圣教堂后,他跑了,沈妙亮也跑了。八魔下山没见到紫霞真人、灵空长老,卧云居士灵霄掐指一算,说道:“不好了,众位弟兄赶紧回山。”众人回到山上一看,烈焰腾空。灵霄赶紧用宝剑朝空中一指,立刻下了一阵暴雨,把火扑灭了。灵霄说:“好一个济颠僧,竟敢指使恶徒烧毁我的圣教堂,我一定要报仇雪恨。”当时他拘来六丁六甲,让圣教堂照原样修好。今天灵霄下山找济颠和尚,天河钓叟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说:“掌教大哥,不用你亲自去。有事弟子服其劳,杀鸡焉用牛刀,让我们二人去吧。”灵霄说:“你们二人去也好。”于是天河钓叟、桂林樵夫从万花山驾云下山,刚到常州府,正赶上济公在法场护决。

济公一见他们,连忙上前说:“二位来了。”杨明远一看,说:“好颠僧,我来找你!”和尚说:“二位有什么事?等把邵华风杀了,我们到知府衙门去说。”杨明远说:“也行。”于是立刻先把邵华风剐了。济公同杨明远二人以及知府等,一起回到常州府衙门,把杨明远让进花厅。济公叫知府派手下人先摆上一桌酒席,济公同杨明远、王九峰坐下喝酒。酒过三巡,和尚说:“二位来找我,打算怎么样呢?”王九峰说:“因为我的徒弟被你烧死,你又让你的徒弟烧了我们的圣教堂,我来找你报仇。咱们也不用在这里说,你跟我们二人上万花山去,有什么话到那里再说。你要是不跟我们去,可别说我们把你抓走。”和尚说:“你们二位先别着急,我和尚今天也不用跟你们上万花山。我现在还有点事,等我把手里的事办完了,咱们本月十五在金山寺见吧。”杨明远一听,说:“行,量你也跑不了,既然这样,十五在金山寺见,我们二人这就告辞。”济公把二人送出衙门,二人驾起祥云,径自去了。

和尚回到衙门,知府顾国章说:“圣僧约定十五在金山寺见面,这是怎么回事?”和尚叹了一声,说:“你也不用问,这不是你能知道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和尚还要回灵隐寺见见老方丈,请个安,咱们以后再见吧。”知府说:“圣僧要走,我在这里谢谢圣僧,给圣僧带点盘费吧。”和尚说:“我不要盘费。”说着话,和尚立刻告辞,知府送出衙门,拱手作别。

和尚刚走后,外面有夜行鬼小昆仑郭顺,来到常州府找济颠。书中交代,郭顺从天台山上清宫下山,朝拜金山、钟山、焦山,路过常州府,找地方化斋时,听本地人纷纷传言,说在西门外斩杀邵华风,是济公监斩。要不是灵隐寺的济公禅师,谁能拿得住邵华风呢?小昆仑一听,知道济公现在在常州府。他想:我何不去看看济公呢?于是,郭顺来到常州府门口,喊了一声“无量佛”,说:“麻烦众位班头,到里面回禀一声,山人我姓郭名顺,是天台山上清宫的,前来拜访济公。”当差的人等一听,说:“道爷,你来晚了,济公今天刚走,已经回灵隐寺了。”郭顺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告辞了。”于是他自己前往镇江府金山寺。

这天,郭顺来到金山寺,在山下一看,见庙前山下有一条买卖街,非常热闹,江内来往的渔船很多,烧香进山的男女老少,拥挤不堪。小昆仑郭顺刚来到庙门以外,就听见庙内人声嘈杂,一阵喧哗。郭顺一听,不禁一愣。

书中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呢?金山寺这座庙,本来是一座大丛林,庙内有三百名站堂僧,老方丈叫元彻长老,和灵隐寺远瞎堂元空长老是师兄弟。庙里香火很旺,经常有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来烧香。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位和尚,身高一丈,肩膀宽阔,面色如铁,粗眉大眼,长得非常凶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迈步就往庙里走。门头僧赶紧阻拦,问:“和尚,你是哪里的?”这黑脸和尚说:“好孽障,你敢拦我!因为你们这庙中的僧人不守清规,无故生贪财之心,洒家特意前来管教你们。我乃万年永寿是也,你们这些东西该打。”他用手一指,说:“给我打。”门头僧吓得扭头就往里跑,接着就身不由己地,两个人各自打了自己十个嘴巴,跑进去了。

这和尚一直朝大殿走去,用手一指,大殿门就开了,他进去后就在佛爷前面的供桌上一坐。门头僧先回禀监寺,说:“现在外面来了一个和尚,黑脸膛,往庙里走,我们一拦,他说他是万年永寿是也,说咱们庙里众僧不法该打,用手一指,我们就不由得自己打了自己十个嘴巴,他到大殿供桌上坐着了。”监寺僧人一听,来到外面一看,果然有一个和尚在大殿供桌上坐着,黑脸膛,一双金睛突出。监寺的说:“好大胆的僧人!竟敢无故来搅闹佛门善地,你是何人?”黑脸和尚说:“我乃万年永寿是也。因为你们无故生贪财之心,不守清规,不安本分,糟蹋生灵,我特意前来将你逐出庙去。”他用手一指,说:“打。”监寺的不由得自己伸手打自己的嘴巴,吓得监寺的扭头往后就跑,回禀老方丈元彻长老。

元彻长老一听,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孽障,大胆,待我去看看。”老方丈来到前面一看,说:“你这僧人为何无故前来搅闹佛门善地?”这黑脸和尚说:“你这和尚生贪财之心,不守清规,不安本分,糟蹋生灵,我特意前来将你逐出庙去。”用手一指,说:“打。”老方丈不由自主地自己打了自己二十个嘴巴。老方丈臊得面红耳赤,回到后面,也不知道这黑脸膛和尚是怎么回事。每天这和尚要打老方丈三遍,今天已经是第七天,正要再打老方丈时,小昆仑郭顺一看,说:“无量佛。上面的僧人,你为何施展法术打他?你也是和尚,彼此之间应该僧赞僧,佛法才能兴,道中道,玄中玄,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归真是一家,你打他,你自己也不好看。依我说,看在山人的面上,饶了他吧,不必跟他作对。”黑脸和尚说:“你是哪来的老道?竟敢多管闲事,你要是多嘴,我照样打你。”郭顺一听,怒气上涌,当时就想跟和尚翻脸。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二回

小昆仑郭顺见黑脸和尚说话蛮不讲理,本想当场翻脸,但转念一想“是非皆因多嘴而起,烦恼都由强出头招致”,何必为不相干的事结仇呢?于是压下火气说道:“和尚,你不必对我动怒,山人好意劝解你。再说这庙中的方丈不过是凡夫俗子,你何苦欺负他?你要找和尚较量,总得找个值得一战的,只怕有些和尚你还不敢找。”黑脸和尚冷笑一声:“哪个和尚我不敢找?你但说无妨!”

郭顺心想,济公此时应该已经回到灵隐寺,不如让这和尚去找济公,也好让他吃个苦头,免得在金山寺嚣张跋扈。于是说道:“和尚,你敢到西湖灵隐寺去找济颠和尚吗?”黑脸和尚哈哈大笑:“你既然叫我去找济颠,这有何难!”说着点头唤道:“来!”只见外面突然走进一个黑脸和尚,也不知从何处而来,速度快如闪电。这和尚进殿后大声喊道:“我乃千载长修是也!师父差遣,不知所往何事?”万年永寿说道:“徒弟,我派你到西湖灵隐寺,把济颠和尚给我抓来!”千载长修领命道:“遵法旨!”随即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片刻后,千载长修来到灵隐寺门口,大步往里闯。两名门头僧上前阻拦:“你找谁?”黑脸和尚说道:“我乃千载长修是也!”门头僧还要再问,他抬手一指,喝声“打”,两名门头僧便不由自主地扇起自己的耳光,跌跌撞撞地跑进去报信。千载长修径直来到大雄宝殿,往供桌上一坐。门头僧吓得急忙跑到里面,向监寺广亮和尚禀报。广亮胆子小,不敢出面,赶忙去向老方丈元空长老禀告。广亮跪倒行礼说道:“回禀老方丈,外面来了个黑脸和尚,自称千载长修,打了门头僧,现在坐在大殿的供桌上。”元空长老身为九世比丘,闻言怒道:“好大胆的孽畜!竟敢扰乱佛门清净地!你去叫济公的徒弟悟真来拿他。”

广亮立刻找到孙道全,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孙道全说道:“我去会会他!”随即来到大雄宝殿,只见一个黑脸和尚坐在供桌上,头上笼罩着一股黑气。孙道全抽出宝剑,朝着和尚的脖颈一剑砍去。本以为这和尚会躲避,没想到他竟闭着眼睛没留神,这一剑实实在在地砍在他脖子上,却只见一道白印,和尚安然无恙。孙道全惊讶道:“好孽畜!无故扰乱佛门净地,还不退去!”黑脸和尚张开嘴,朝着孙道全喷出一口黑气。孙道全急忙念护身咒,掉头往外就跑,口中喊道:“好厉害!”

话音未落,只见山门里有人喊道:“无量佛!”原来是神童子褚道缘到了。他一见这场景,怒喝:“大胆孽畜!待山人来拿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八宝装仙云光袋,朝着妖僧抛去,同时掐诀念咒。只见金光一闪,黑脸和尚被装入袋中。褚道缘说道:“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一倒,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大驼龙现了原形。

褚道缘见状说道:“你真是把和尚害苦了!”书中交代,这金山寺老方丈原本也是有道高僧,为何会招致此祸?原来,金山寺山下原本没有买卖街,老方丈考虑到庙里有三百站堂僧,整日吃闲饭,开支太大,便拿出银钱修盖房屋,租给别人开买卖,一来方便烧香进庙的人,二来也能增加收入。又打造了四十只渔船,租给渔民,每天收取一两银子租金,还规定在金山寺山下卖鱼的渔民必须缴纳鱼税,每月能多收入不少钱财。而这万年永寿奉龙王之命把守江口,渔民每日打鱼,伤害了许多水族子孙,因此他一怒之下,才到金山寺找和尚麻烦。

没想到郭顺用话一激,他便派徒弟到灵隐寺捣乱,却被褚道缘用装仙袋抓住。褚道缘不忍心伤害生灵,说道:“孽畜,你无故捣乱,本应取你性命。但山人有好生之德,饶你一命。还不快走!”这驼龙慢慢爬出山门,好不容易驾起妖风,逃之夭夭。

驼龙刚走,济公便脚步蹒跚地回来了。书中交代,济公为何这时候才回来?原来,济公从常州府出发,一路步行,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天走到金家庄,猛然抬头,看见一股妖气直冲天空。济公掐指一算,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心道:“这等事我怎能不管?”原来,金家庄有个财主叫金好善,一生行善积德,谁知无缘无故丢了儿子。老员外四处张贴寻人告示,承诺有知情人必重谢。济公算到金好善是行善之家,理当逢凶化吉,便来到金家门前敲门。

管家出来后,济公说道:“辛苦辛苦。”管家问道:“和尚,你有什么事?”济公说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西湖灵隐寺济颠僧前来拜访。”管家叹了口气,说道:“和尚,你还是走吧。要是半个月前来,我家员外必定热情招待。我家员外最喜欢斋僧布道,人称‘金好善’,你肯定是慕名而来。但这几天不凑巧,员外愁得饭都吃不下,你来了也是白碰钉子。”济公问道:“他有什么愁事?”管家说道:“和尚,跟你说说也无妨。我家员外只有一个公子,今年十八岁,是个文秀才,在北边庄子的花园里念书。无缘无故就失踪了,员外派人到处寻找,音信全无。员外愁得不行,这样的善人家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济公说道:“这事不难,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你去禀报员外,就说我知道公子的下落,保证能找回来。”管家半信半疑,赶紧进去禀报。金好善正在书房发愁,一听这话,喜出望外,急忙跑出来迎接。见到济公衣衫褴褛、浑身脏乱,仍恭恭敬敬地说:“和尚请里面坐。”济公跟着金好善来到南倒坐厅房,只见屋内陈设讲究,都是花梨紫檀木的雕刻桌椅,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显得十分雅致。

金好善问道:“和尚贵寺何处?上下如何称呼?”济公说道:“我乃西湖灵隐寺僧人,上‘道’下‘济’,世人讹传为济颠僧,便是贫僧。”金好善一听是济公活佛,连忙施礼道:“原来是活佛驾到,真是万幸!求圣僧大发慈悲,救救我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今年十八岁,尚未成家,平时只知道念书,没有其他不良嗜好。北边庄子的花园清净,他在那里读书,有几个书童伺候。忽然有一天就失踪了,我派人到处找遍了,毫无消息。他平时从不走歪门邪道,如今却下落不明,我到处贴了告示,还是没有音信。求圣僧慈悲,给算一算,到底是怎么回事?”

济公说道:“你别着急,我保证今天三更到五更,一定让你父子团圆。你先摆酒,咱们边吃边聊。”金好善听了十分高兴,急忙吩咐摆酒。家人擦净桌案,摆上酒菜,老员外陪着济公吃喝。正吃着,济公突然打了个冷战,说道:“好东西,等会儿我就去找你!”金好善问道:“圣僧要找谁?”济公说道:“你别管,我肯定能把你儿子找回来。”吃完饭,济公告辞,准备去搭救金公子。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三回

济公从金好善家中出来后,一路向北行进,走了大约五六里路,来到一座石洞门口。和尚开口喊道:“开门啊!”连叫了两声,洞内都没有人回应。

书中交代,这石洞内原本住着一个精灵。金公子原本在庄上读书十分用功,他本就是个书呆子,只知道念书,没有其他爱好,每天念完书后,就在花园里看看花散散心,活动活动身体。这天晚上,金公子在花园里游玩,看到天上星斗满天,皓月当空,便走出庄子,在庄子周围散步,也不敢往远处去。正走着,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迷糊,往北走出了一里多地,停下脚步正发愣时,忽然从对面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走到近前说道:“金公子,我家主人叫我来请你了。”金公子一看并不认识这个仆妇,连忙问道:“你家主人是谁呀?”仆妇说:“你跟我去,一见就知道了,不是外人,是故友,都到齐了,就等着金公子你呢。”金公子一想,也不知道是谁,就跟着这仆妇走了。

往前走了不远,只见一座宽敞明亮的大门,门内有几个家人,他们问仆妇:“金公子来了吗?”仆妇回答:“来了。”立刻带领金公子往里走。金公子一看这所房子非常整齐,很有大户人家的样子,心中十分纳闷。仆妇带着他来到上房,打起帘子,金公子一看,屋内靠北墙有一张俏头案,上面摆设着各样玩物,头前有一张八仙桌,两边有椅子,上首椅子上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长得十分美丽。

只见她头上乌云巧妙地挽成盘龙髻,耳坠竹叶梅形状的钳子,戴着赤金首饰,鬓边斜戴一朵桃红海棠花。真可谓眉舒柳叶,唇绽樱桃,杏眼含情,香腮带笑,梨花般的面容,杏蕊似的香腮,就算是瑶池仙子、月殿嫦娥,也比不上她;身上穿着银红色的女衫,周身走金线掐金边,上面绣着三蓝的花朵,品蓝绉绸的中衣,青缎子镶裤脚,上面织金的花朵,淡青绘绸的汗巾,上绣三蓝的五福捧寿;足下是一双窄小金莲,只有二寸多,不到三寸;大红缎子花鞋,上面绣着金线斗翅蜂,月白裹脚,绿紫鹏带,真是头上脚下无一不好。

两旁一边站着四个丫环,金公子一看愣住了。仆妇说:“这就是我家主人。”这女子说:“金公子请坐,奴家乃玉皇大帝的女儿,是九天仙女。奉玉皇大帝之命,跟你有一段姻缘之分,我故此把你请来。”金公子一听这话,他本就是个书呆子,心中迷迷糊糊,如醉如痴一般,说:“姑娘,你跟我有金玉良缘,我得回去禀告母亲。”姑娘说:“公子不必禀知母亲,你就在我这里住着吧。”立刻吩咐仆妇摆酒,陪着金公子二人开怀畅饮。

酒喝到兴头上,二人彼此都有了爱慕之心。金公子本是一个书生,家中并未娶过亲事,见姑娘十分美貌,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不由春心萌动。女子斜眯杏眼,慢闪秋波,见金公子果然长得面如傅粉,脸似桃花,目如朗星,眉似漆刷,鼻梁高耸,唇若丹霞,双眉抱拢,玉面银牙,正是俊俏可爱的模样,令人心生喜爱。

姑娘一伸手拉住公子,二人眉目传情,彼此携手揽腕,进到里面屋中。仆妇丫鬟早把卧具铺好,二人上床宽衣解带,共入罗帐。金公子如获至宝一般,只觉怀中女子柔软温香。二人成就了夫妻之实,夫妻二人千恩万爱,金公子如醉如痴。

一番恩爱过后,夫妻安寝。金公子乐而忘返,终日与女子同食同寝,时刻行坐不离。过了几天,金公子忽然想起家来,自己一想:“这里大约离我家不远,我何不到家瞧瞧父母,再回来呢?”想罢,自己从屋中出来,打算要回家。可是看看各门户全都关着,出不去,金公子就问手下从人说:“我怎么出不去呀?我打算回家瞧瞧再来。”手下人说:“你要回家,得告诉我家主人,把你送回去,你自己不能回去。”

金公子这天就对女子说:“娘子,你叫我回家瞧瞧行不行?”女子说:“行,过两天,我送你回去,你先别忙。”金公子被这女子迷住,也不能回家。

今天外面和尚来了,济公在石洞门叫了两声,里面没人答话。和尚用手一指,石门就开了。和尚一直来到里面说:“借光借光,金公子在这里没有?他父亲叫我找他来了。”金公子正同这女子在一处吃酒,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声音不熟,当时夫妻二人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穷和尚。

女子一看说:“好僧人,你来此何干?”和尚说:“好孽畜,你无故兴妖作怪,迷住人家的公子,盗取真阳,不知正务参修,拆散人家的父子。你快把金公子交给我带回去,我和尚有一分好生之德,饶你不死,如若不然,我和尚定要结果你的性命。”

这女子一听,气往上冲,说:“好一个穷和尚,你敢前来拆散我的金玉良缘。”说着话一张嘴就是一口黑气,照定和尚喷来,打算要用三千多年的内丹,将和尚喷倒。没想到和尚用手一指,这股气就散了。

女子一看,勃然大怒说:“好和尚,竟敢破仙姑的法气,待我用法宝取你!”立刻从兜囊掏出一把小宝剑,也不过一寸多长,能大能小,祭起来要斩和尚。和尚用手一指,这宝剑一道黄光坠落于地。

女子一看真急了,当时从屋中拉出一口宝剑,奔过来照定和尚劈头就砍,要跟和尚拼死相拼。和尚说:“好孽畜,大概你也不知道我和尚是谁!”伸手摘下僧帽,照她打去,只见金光缭绕,瑞气千条,当时将她罩住,现了原形,乃是一只大黄鼠狼。

她原本有三千五百年道行,就在金公子那花园子里住着,常见金公子在花前月下闲步,她早有爱慕之心,这天把金公子引到这洞里来迷住公子。今天被济公将她拿住,现了原形。

和尚说:“金公子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令正夫人’!”金公子豁然醒悟,叹了一声,从前的恩爱,至此成空;昔日的风流,而今又在哪里?

和尚问那黄鼠狼:“我和尚有一分好生之德,饶了你,你改不改?”黄鼠狼说:“这样一来打去了我五百年道行,我从此再不敢了。”和尚说:“你既是改了,自己找深山去修炼,我和尚饶了你。”这才把僧帽拿起来,黄鼠狼驾起风逃命去了。

济公把群妖赶散,这才带领金公子出了山洞,回归金家庄。来到家中,金好善一见,说:“圣僧真救了我一家人的命了!”父子见了面,金好善问儿子去了哪里,金公子就把从头至尾的话学说了一遍。

金员外一听,说:“圣僧真乃活佛,要不是你老人家来救他,我儿必被妖精害了,我夫妇一心疼儿子,大略也活不成,总算你老人家救了我一家人的性命。”和尚说:“不要紧,小事一段。总算你家里有德行,你叫你儿好好地用功读书,将来必可以上进,显名扬姓。”

金好善让儿子到后面见见母亲,金公子这才赶奔后面去,母子相见。金好善吩咐摆酒,家人立刻摆上酒菜,金员外陪着和尚吃酒。吃完了,和尚就在厅房安歇。

次日和尚起来,老员外又给和尚摆酒,正吃着饭,偶然和尚打了一个冷战,和尚一按灵光,早已知晓,和尚说:“我要告辞,我有要紧的事。”老员外要送和尚银子,和尚不要,立刻出了金家庄,和尚施展佛法,赶奔灵隐寺而来。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四回

济公禅师刚刚踏入灵隐寺,此时千载长修才被放走不久。褚道缘正与孙道全这对师兄弟相见,二人久别重逢,正热切地交谈着彼此分别后的经历。忽见济公从外面走进来,二人急忙说道:“师父来了!”随即便赶紧上前行礼。

和尚开口说道:“你两个人起来吧。”褚道缘说道:“师父要是早来一步,就能赶上这里有个驼龙在搅闹,已经被我用云光袋把它抓住了。我不忍心伤害它,就又把它放走了。”和尚回应道:“我知道这件事。”孙道全接着问:“师父是从哪里回来的?”和尚回答:“我从常州府回来,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你两个人就在庙里住着,我来主要是见见老和尚,之后我还得离开。”褚道缘疑惑地问:“师父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着急?”和尚长叹一声,说道:“别提了,因为你小师兄悟禅到万花山去捉拿邵华风,把圣教堂放火烧了,这下惹得八魔要跟我作对。我已经和八魔定下了约会,就在本月十五日,在金山寺见面。八魔肯定会摆下魔火金光阵,我和尚的这一场魔火之灾,是没办法避免了。我要见老和尚还有要紧事,你两个人就在庙里帮我看好庙,千万不要远离这里。”孙道全、褚道缘二人点头答应下来。

和尚随后走到后面,见到老方丈,开口说道:“师父在上,弟子道济参见师父。”老方丈元空长老看到后,口中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济你回来了,这很好。你我师徒一场,我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和尚点头说:“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你老人家尽管放心。我现在还得走,我跟八魔定下了约会,十五在金山寺见面,我这场魔难,是逃脱不掉的。等事情办完了,当天我一定会到,绝对不会耽误事。”老方丈说:“很好,现在这里还有一件因果之事,你也得去办理。”济公点头回应:“我知道了。我这就走,我要到临安城去,顺便拜访几个朋友。”说着话,济公转身往外走,又再次嘱咐孙道全二人要好好看守寺庙,不要走远。褚道缘说:“师父不用再三嘱咐,我们记下了。”济公这才出了灵隐寺,往山下走去,进入了钱塘关。

济公正往前走着,就看见许多官府的差人,押解着四辆囚车向前行进。囚车里面有四个犯人,正是风里云烟雷鸣、圣手白猿陈亮、飞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马兆熊,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手铐、脚镣等沉重的刑具。和尚一看到这场景,浑身猛地打了个寒战,他伸手一按灵光,马上就察觉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口中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看到后,赶紧隐藏在一旁,这四个人并没有看见济公。

书中在此交代,这四个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官司呢?这里面有一段缘由,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原来当朝右班丞相罗本,有一个儿子名叫罗声远,在云南昭通府担任知府一职。他有两个十分宠爱的妾室,一个叫无双女杜彩秋,一个叫赛杨妃李丽娘,这两个人都生得千娇百媚,姿态万千,罗声远对她们喜爱得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罗声远本就是一个沉迷酒色之人,自从在昭通府上任以来,他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做了六年知府后,凭借职务之便攒下了丰厚的钱财,便以奉养长辈为由辞去官职。他的父亲在朝廷中做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个贪官,家里并不指望他在外面做官赚钱。罗声远打算回家享受清福,于是带领着手下的随从、仆妇、丫环、侍妾等人,吩咐准备好驼轿、骡马、车辆,还雇了保镖,载满财物踏上归途。一路上,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休息,这天来到了镇江府金沙岭,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到了晚上三更的时候,罗声远正和两个爱妾刚吃完酒,准备休息。突然,从房上跳下来几个贼人,他们各自拿着钢刀,大声喊道:“我们是飞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马兆熊、风里云烟雷鸣、圣手白猿陈亮!我们在外面行侠仗义,专门杀贪官、除恶霸,铲除强暴,安抚善良的百姓,偷取那些不义之财,救济贫寒的人家。因为你在昭通府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这些钱来得也不正当,我们特地来取走。”说着话,他们就把赛杨妃李丽娘、无双女杜彩秋两个爱妾抢了出来,背着就跑。家丁们上前阻拦,都被贼人砍伤,贼人还抢走了大量的金银、衣服、首饰、珍珠等细软财物。罗声远一下子丢了两个心爱的妾室,就好像被人摘去了心肝一样,急得像疯了一样,他赶忙派家人在镇江府报案,说有人劫财抢人,要求知府赶紧办理这个案子。

罗声远又让家人在镇江府等候消息,自己骑上快马直奔京都,来到相府。一见到父亲罗本,罗声远就放声痛哭起来。罗本问道:“儿呀,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悲痛?”罗声远就把两个妾室在夜里被贼人抢走,贼人还说出自己名号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又说:“爹爹要是不叫镇江府把两个爱妾找回来,我也活不成了。”罗丞相一听,气得脸色都变了,说道:“这还了得,好大胆的贼人,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他连忙安排人写文书,下令给镇江府,要求赶紧捉拿贼人,找回侍妾。镇江府知府接到这套文书后,自己心里一想,这个案子要是办不好,估计自己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哪里敢得罪罗丞相呢?知府这下真的着急了,于是张贴告示,上面写着:如果有人知道秦元亮等四个贼人的下落,通风报信的赏银二百两;如果有人能把他们抓住送到官府,赏银五百两。

再说飞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马兆熊二人,自从之前从弥勒院回了家,就一直没有再出来活动,他们已经看破了绿林道的生活,打算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秦元亮有一个内弟姓苗名配,原先家里很有钱,但是自从他父母去世后,他就在外面吃喝玩乐、赌博嫖娼,无所不为,把家里的一分家业和财产全都挥霍完了。后来他就找秦元亮借钱,三十两、二十两地借,秦元亮念在亲戚的情分上,每次借钱都给他,而且每给一次钱,就劝他一次、说他一次。后来苗配自己也不好意思张口多要了,改成借十两、八两,秦元亮还是会给他。再到后来,他借的钱就变成了三两、二两,甚至拿了三两吊钱去,转眼就输光了。他实在没脸经常来了。

雷鸣、陈亮自从打完官司之后,这天就去找秦元亮、马兆熊,四个人聚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做。偏偏在这个时候,苗配又来找他姐夫秦元亮,想要借银钱。马兆熊之前就替秦元亮给过苗配好几十两银子,苗配当时说拿银钱去做买卖,以后再也不来借钱了。今天看到苗配又来,马兆熊本就是个直性子的人,当时就说道:“苗配,你真的太不要脸了,我第一次给你十五两,第二次又是十两,第三次又是十五两,第四次又是五两。你说自今以后改邪归正,现在你又来借钱了。就算是你姐夫,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钱都输光,今天我非得好好管教管教你。”秦元亮也气得要动手打他,好在雷鸣、陈亮在旁边一直劝着,好说歹说,又给了他两吊钱,才把他打发走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起了坏心,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他自己心里盘算着:“现在镇江府张贴了悬赏告示,要捉拿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如果有人通风报信,就赏银二百两,我何不去送信,把这二百银子拿到手呢?”这小子哪里管什么伤天害理,只要钱能到手就行。他立刻来到镇江府衙门口,说道:“辛苦各位,哪位当值?”值日班的刘来问道:“什么事?”苗配说:“我来通风报信,我知道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这四个人的下落。”值日班的人问:“这话当真?”苗配说:“这还能有假?”值日班的人就让人先看着苗配,刘来进去向知府汇报。知府正为这个案子愁得不行,刘来说:“大人,外面来了一个通风报信的人,说知道秦元亮等四个人的下落。”知府一听,说道:“好!”立刻升堂,吩咐把通风报信的人带上来。苗配来到公堂跪下,知府问:“你姓什么?”苗配说:“小人姓苗叫苗配,我知道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这四个人,在金沙岭做下了那件案子。我跟秦元亮是亲戚,我和他们平日并没有冤仇,只是因为老爷张贴了告示,小人我担心他们犯了案之后,说我知情不报,有纵贼逃脱的罪名,所以小人才前来通风报信。”知府说:“好,只要你说的话是真的,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派人把他们四个人抓来,我一定赏你二百银子。”苗配说:“老爷要是派人去抓,得多调些官兵,这四个人现在在秦家庄路北大门那里,人少了恐怕抓不住他们。”这小子把四个人告发之后,心里也清楚,如果秦元亮他们知道是他出卖的,肯定不会饶过他。苗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着让他们吃了官司,自己拿二百银子去寻欢作乐,于是故意说让老爷多派人。知府问:“为什么还得多派人呢?”苗配说:“这四个人本领很大,人少了肯定抓不住,要是抓漏了,再想抓可就难了。”知府听了之后说:“好。”吩咐先把苗配押起来,立刻调动城守营二百名官兵,再加上本衙门一百名快手,由大班头陈永、李秦带领这三百人,很快就来到了秦元亮家门前,把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兵上前敲门,秦家的家人出来一看,问道:“你们找谁?”陈永说:“找秦爷、马爷、雷爷、陈爷,四位出来有话要说。”家人进去禀报,此时这四个人还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心里没有一点防备,立刻一起出来。秦元亮问道:“各位班头,有什么事?”陈永说:“你们四位犯事了。”四个人大吃一惊,问道:“什么事犯了?”陈永说:“你们自己做的事还用问!”说完,“哗啦”一声抖出铁链,一下子就把四个人锁了起来。

这四个人这场官司最终会有怎样的命运,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五回

镇江府的班头们将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用铁链锁上,四人不敢抗拒抓捕,只能乖乖跟着官差前往镇江府衙门。他们先被暂时关押在班房,负责案件的差役进去禀报情况后,知府立刻升堂问案。公堂之上,壮班、皂班、快班的衙役们大声喊着堂威,知府一拍惊堂木,下令:“把贼人带上来!”

官差们押着四人走进公堂,高声禀告:“金沙岭客店内发生明火执仗抢劫案件,抢夺财物、杀死家丁、抢去卸任官员的侍妾,涉案的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带到。”四人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大变,在堂下齐齐跪下。知府再次拍响惊堂木,喝问:“你等四人姓甚名谁?”秦元亮等人各自如实报上姓名。知府接着质问秦元亮:“你等在金沙岭客店抢去罗大老爷的侍妾,杀害家丁,抢夺金银财物,一同作案的共有几人?快如实招来!别等本府动用刑具,到时候你们皮肉受苦,也还是得招认。”

秦元亮等四人向前跪了半步,连连叩头说:“老爷明鉴!小人等本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向来循规蹈矩过日子,平日以保镖为职业。老爷所说的金沙岭明火执仗杀人抢劫之事,小人等一概不知。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求老爷笔下留情,小人等实在是冤枉啊!”知府一听,怒道:“你们这些人,一看就是惯犯,在本府公堂之上,还敢狡猾抵赖。看来不好好审问,你们是不会招的。来人,把他们拉下去打!”

秦元亮急忙说:“老爷暂且息怒,小人等有下情禀告。您说小人等明火执仗抢劫,可有什么凭据?要是老爷用严刑逼供,就算让我们承认谋反这样的大罪,我们受刑不过,也只能被迫招认。求老爷明察秋毫,主持公道。”陈亮也说:“老爷请想一想,我们要是真的在金沙岭作案,怎么可能还自报姓名?老爷您仔细琢磨,这肯定是贼人与我们有仇,冒充我们的姓名作案,故意陷害我们。小人在镇江府住了很多年,要是我们有案底,老爷手下的官差早就把我们查办了。”

知府听了,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心想不如先给罗丞相发文书报告情况,等罗丞相的回文到了,再做处理。于是吩咐:“先把这四个人戴上镣铐,押入大牢。”同时,赏了苗配二百两银子,让他离开。随后,知府派师爷撰写了一套文书,送到京城,说明已经抓获四个人,但还没有取得口供,请求罗丞相指示。

罗丞相收到文书后,心想不管这四个人是不是真凶,先让知府派人把他们押解到京城,就地正法,这样既能给儿子出气,也能起到震慑作用,让以后的贼人不敢再欺负他儿子。于是,他马上给知府回了一套文书,让镇江府把四个贼人押解到京城,交给刑部按律治罪。

知府接到回文后,立刻派人传唤了两名解差、十个快手,打造了四辆木笼囚车,将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押解进京,还准备了一套咨文,一起交到刑部。一行人走到临安城时,正好遇见济公。济公赶紧闪身躲到一边,观察了很久,这才走过去。雷鸣、陈亮一眼看到济公,陈亮连忙喊:“师父,您老人家得想办法救救我们啊!”济公说:“你们遭遇这么大的灾祸,我现在暂时也没时间处理。不过你们不用害怕,到了刑部再说,好人自有上天保佑。”说完,济公就走了。

解差们押着四人来到刑部,把文书和犯人都交了上去。值日班的差役把犯人留下,将文书递了进去。刑部正堂陆大人看了文书,立刻升堂审讯。官差把雷鸣、陈亮等人带上堂,陆大人询问他们在金沙岭抢劫罗老爷侍妾、财物,杀死家丁的事情,以及同伙有几人。陈亮回答说:“回禀大人,小人等在镇江府住了很多年,一向安分守己,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情。金沙岭的事情,小人等一点都不知道,求大人开恩。大人您想想,我们要是去抢劫,怎么会自报姓名,留下祸根呢?这肯定是贼人与我们有仇,他们作案后故意陷害我们。求大人手下留情。”

陆大人一听,觉得其中肯定有隐情,于是吩咐先把四个人关进大牢。之后,他坐着轿子去拜访罗丞相。罗声远把陆大人请进府,坐下交谈。陆大人说:“现在镇江府押解了四个贼人到京城,我审讯之后,看这几个人好像有冤情。少大人当初在金沙岭被抢的那天,还记得贼人的模样吗?”罗声远说:“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有一个穿青黑色褂子的黑脸人,有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白脸人,还有一个黄脸人,其他的就记不太清了。”陆大人一听,说:“这就不对了,这四个人中没有黑脸的。秦元亮是红脸,马兆熊是青脸,雷鸣是蓝脸红胡子,陈亮是白脸,看来这四个人可能是被冤枉的。”

罗声远却说:“管他们冤不冤枉,他们就算情屈,命也不屈。大人把他们处决了,起到震慑作用,以后贼人的胆子就小了。要不然,官员子弟在外地做官,有了钱都不敢回来了。”陆大人听了,觉得罗声远说的话不合情理,也不想再深入讨论,就告辞了。

回到家后,陆大人坐在书房里,反复思考这件事。他想,如果用严刑逼供让这四个人招认,那就是四条人命,作为官员,这关乎德行和阴德;可是如果就这样放了他们,这案子又没法交代。他思来想去,想了很久,突然有了主意。他立刻吩咐家人把两位看家护院的师傅请来。家人答应后,没过多久,就把两位护院师傅带到了书房。

这两位护院师傅,本来是江北贺兰山的人,在九杰八雄中很有本事,已经在陆大人家待了很多年。一位叫华元志,绰号“燕子风飞腿”;另一位叫武定芳,绰号“乐九州神行”。两人来到书房,向陆大人行礼,问道:“大人叫我们二人有什么事?”陆大人说:“二位教师,向来本部院对待你们如何?”华元志说:“大人对待我们非常优厚,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二人万死不辞。”

陆大人说:“既然这样,我这里现在有四个犯人,在金沙岭抢了罗公子的侍妾和金银财物,贼人是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现在我看这四个人像是被冤枉的,可是罗丞相想把这几个人糊里糊涂地杀了,本部院我不能做这种亏心事。放了他们吧,又不行;现在也不能再给镇江府发文书,让他们查办这个案子,因为他们已经把犯人交来了。我这个衙门专门管刑事,手下又没有擅长办案的人。我派你们二人到镇江府去,仔细查访这个案子。如果能找到真正的盗贼,我给你们办一套公文,不管到哪个州府县,都可以联合当地的文武官员,帮你们捉拿贼人。如果能把贼人抓住,一来能救这四个人的命,二来本部堂也能留下好名声,这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作为盘缠,就麻烦你们辛苦一趟。”华元志、武定芳说:“大人既然吩咐了,我们二人遵命,明天就出发。”

陆大人立刻让人写了一份公文,盖上关防。第二天,二位英雄领了一百两银子,换上便装,各自带上兵器。华元志穿着蓝色的短褂,一副壮士的打扮;武定芳穿着白色的绸缎衣服,两人衣着鲜亮,还各自带着夜行衣包。他们在陆大人面前告辞后,出了京城,沿着大路向镇江府赶去。一路上,他们留意寻找线索,饿了就吃饭,困了就休息,日夜兼程。这天,他们到了镇江府附近,不巧错过了镇上的客店,天已经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二人往前走进了一座山口,看见远处有一片松林,好像有住户人家。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古庙。

这座庙看起来规模不小,二人心想,庵观寺院通常会给过路的人提供休息的地方,现在找不到客店,可以到庙里借住一晚,讨点斋饭吃,临走时多给点香火钱就行。武定芳说:“大哥,我们就在这庙里借宿吧。”华元志说:“好。”二人于是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两道粗眉毛,一双圆眼睛,鹰钩鼻子,尖下巴,两腮没有什么肉,穿着白布褂裤,白袜青鞋,看起来像是庙里的火工道人。

华元志赶紧抱拳行礼,说:“打扰了,麻烦您。”这人问:“你们二人找谁?”华元志说:“我们二人是从远方来的,今天错过了客店,走到这里,也不知道这庙里住的是和尚还是道士。希望您能帮忙回禀一声,我们想在庙里借住一晚。要是庙里有斋饭,我们想麻烦吃一顿,明天多给香火钱。”这人说:“原来二位是远方来的,想借宿啊。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得进去回禀我们家方丈。”华元志说:“好的,麻烦您了。”这人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说:“二位请进吧。”

华元志、武定芳二人于是跟着这人往庙里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一进这座庙,就如同进入了龙潭虎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六回

话说华元志、武定芳二人跟着孙九如进了庙,这人带着他们从大殿往西一转,便来到西跨院。但见这院中是典型的四合房建筑格局,坐北朝南的北上房有三间,与之相对的南房同样三间,东西两侧的配房也各有三间。孙九如将二位英雄让进北上房内,屋内是一明两暗的布局,打扫得颇为干净整洁,桌椅摆放有序,窗明几净。

二人走进屋中,孙九如手脚麻利地给他们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顿时照亮屋内,又赶忙倒来热茶。华元志礼貌地抱拳道:“尊驾贵姓?”孙九如脸上堆起笑容,回道:“我姓孙叫孙九如,还未请教二位贵姓?”华元志回应道:“我姓华。不知这庙中几位当家的?”孙九如解释说:“就是一位老方丈,不过他身上有些老病根,行动不便,不能出来见你二位。”华元志连忙说:“不敢劳动老方丈,你这庙中要是有吃的,给我俩拿一点来,明天必定多给香资。”孙九如豪爽地说:“施主说哪里话来,此乃是十方门地,十方来,十方去,十方钱粮应酬十方事,我这就给二位收拾去。”说完便一转身出去了。

这一等,便是许久。好不容易,孙九如端着油盘来了,盘中放着四样素菜,一壶酒,一盘金黄酥脆的炸面筋,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豆腐,一盘清爽可口的炒白菜,还有一盘色泽诱人的拌豆腐丝,杯筷碟也都一一拿来。他热情地说道:“二位施主将就点吧,这庙中可没有什么好吃的,有馒头有粥,二位随便用罢。”说完了话,又匆匆转身出去。

武定芳见饭菜上桌,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华元志伸手拦住,说道:“贤弟,你先等等吃。”武定芳疑惑地问:“怎么?”华元志目光警惕,压低声音说:“我看这个孙九如,方才说话的时候,眼珠儿滴溜溜乱转,眼神闪烁不定,恐其中有诈。再说这座庙,建在这前不靠村庄,后不靠大道的荒郊野外,每逢庵观寺院,最容易成为藏贼纳垢的窝巢。咱们出门在外,不得不处处留神。我瞧他说话伶牙俐齿,可那眼珠子乱转,古人云,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依我看,这里面大有缘故,先别着急吃。”

二人正说着话,没过多会儿,孙九如又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二位酒够不够?”华元志把酒斟出来一看,只见这酒颜色发浑,倒入酒杯后还在杯子里直打转,这一下,华元志心中更生了疑心,他不动声色地说:“孙九如,你喝一盅。”孙九如一听,脸色瞬间一变,连连摇头说:“我不会喝。”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华元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一把将孙九如揪住,使出一招“黄鹂拿嗉”,捏住他的嘴,将这盅酒强行灌了下去。刹那间,就见孙九如双腿乱蹬,嘴一张一合,紧接着翻身栽倒在地,没了知觉,人事不知。

华元志看着倒地的孙九如,对武定芳说:“贤弟,古人说得好,心底无愧,目光就会纯正;心怀鬼胎,目光必定鬼祟、昏花。这下你看如何?”武定芳心有余悸地说:“总还是兄长细心,今天要是我,肯定就上了当了。兄长既把这厮拿住,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华元志沉思片刻,说道:“你我先到里面去听听动静再说。”武定芳却心急地说:“既然这厮施展毒计,想要陷害你我,依我看,这庙中肯定窝藏着贼人,咱们还等什么,干脆直接到各处探查一番!”华元志稍作思索,点头道:“也好。”

于是,二人迅速将孙九如捆绑结实,又用布团把他的嘴堵上,随手往地下一放。接着,他们把屋内的灯吹灭,轻轻打开房门,又将门倒带,防止被人发现。随后,二人施展轻功,上房越脊,在这庙中四处探查起来。

他们一路探到东跨院,远远望见北上房屋中灯光闪烁。二人悄悄靠近,发现屋子有后窗户,便轻手轻脚地来到后窗户旁。华元志用唾沫将窗纸湿了一个小窟窿,凑过去往屋中一看,只见靠北面冲南坐着两个光头的大和尚,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二人的脸膛。在东边坐定一人,头上戴着紫色壮士帽,身穿青布衫,一张黑脸膛,生着凶眉恶眼,满脸的凶狠相。靠西边坐定一人,穿着蓝绿色的短褂,白脸膛,细长的眉毛下一双圆眼滴溜溜转。在南面坐定一人,面冲北,头上戴着紫色壮士帽,身着紫箭袖,面如紫玉,两道又浓又长的丧门眉,一双吊客眼,双睛暴露于外,模样十分吓人。

华元志二人躲在暗中,屏息凝神瞧着,只听见东边坐着的那个黑脸汉子说:“今天来的这两个人,看这架势,大概是官府衙门里的眼线。”就听西边那白脸汉子阴恻恻地说:“别管他是不是,把他等拿住,露了身份就把他们收拾了,也算他们情屈命不屈。”这时,又听见和尚说道:“怎么孙九如去这半天还不来呢,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高二弟你去瞧瞧去。”这黑脸的汉子立刻站起来,应了一声,迈步就往外走。

华元志见状,急忙一拉武定芳,二人施展轻功,在后面紧紧跟随,一路蹿房越脊。华元志低声说:“先把这个贼人拿住,好好问问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根由。”二人见贼人来到东跨院,华元志瞅准时机,从上面猛地蹿下来,一个扫堂腿,就把贼人踢倒在地。贼人刚要张嘴叫嚷,华元志眼疾手快,一把掐住贼人的脖子,同时抽出腰间的刀,寒光一闪,抵在贼人的咽喉处,厉声说道:“你要是敢嚷,我当时就结果你的性命!你说了真情实话,我便饶你不死。快说,这庙中到底是怎么一段情节?”贼人被吓得魂不附体,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着说:“大太爷你别杀我,我实说,我全说!”

华元志喝道:“你说罢!”贼人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至尾细细道来。书中在此交代:这座庙名叫藏珍寺,老和尚名叫法长。庙里的这两个和尚,一个叫月明,一个叫月朗,是老和尚法长的门徒。之前,他们在白鱼寺因抢夺花花太岁王胜仙的侍妾,事发后,白鱼寺被官府查封,这两个人侥幸漏网,逃到了师父法长所在的藏珍寺。他们向法长哭诉白鱼寺没了的经过,老和尚法长好言相劝了他们半天。后来,老和尚年纪大了,到别处修行去了,就把这座藏珍寺交给了徒弟月明和月朗。临走之时,还再三叮嘱,叫这两个人一定要安分守己,莫要再做坏事。

可这月明和月朗本就是酒色之徒,恶习难改,老和尚一走,他们哪里还守得住本分。在庙里偷偷修出夹壁墙和地窖子,盘算着找机会弄来两个妇女,好终日在庙中享乐。这天,外面来了几个绿林道上的朋友,分别是黑毛虿高顺,红毛吼魏英,白脸狼贾虎,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陈清,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这些人原本在藏珍坞,后来与邵华风分了手,各自逃命,谁也顾不上谁。

这几个人逃到藏珍寺,见到月明、月朗,本就是旧日相识的朋友。月明问道:“众位从哪来?”众人唉声叹气地说:“别提了,我们在慈云观住着,本打算帮赤发灵官邵华风共成大事,没想到官兵把慈云观也抄了,又被济颠和尚追得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知道二位当家的在这里,我们就来投奔,想在这儿暂为借住几天,再另想出路。”月明豪爽地说:“那有何妨,众位只管住着,吃喝都有。”

众人在庙里住了几天,这天聚在一起闲聊,黑毛虿高顺恨恨地说:“常州府官兵抄慈云观,济颠和尚从中帮忙也就罢了,最可恨的就是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这四个人,他们也是绿林人,却反帮着官兵,跟绿林道作对,我哥哥高珍就死在他四人之手,我早晚非得报这个仇不可!”这时,那边白脸狼贾虎眼珠一转,说道:“高二哥,你要打算报仇,想害雷鸣、陈亮这四个人,其实容易得很,我倒有个主意。咱们也不能总在庙里白吃白喝,我出去四处踩点,要是有了好买卖,就给你们众位送信。到时候咱们做下案,故意留下雷鸣、陈亮他们四个人的姓名,让官府把他们抓了办了,这样一来,你我既能得了财,又能报了仇,岂不是一举两得?”众人一听,纷纷叫好:“好,还是贾贤弟这个主意高明!”

白脸狼贾虎说干就干,立刻从庙中出来,到四处访查消息。这天,他打听到云南昭通府罗声远卸任,正带着两个美妾,一个叫无双女杜彩秋,一个叫赛杨妃李丽娘,还有满满当当的驼轿车辆,装着数不清的金银细软,雇了四镖丁护送,正往家走,当晚住在金沙岭万成店打了公馆。贾虎把消息打听明白,急忙回到藏珍寺,一五一十地学说了一遍。两个和尚本就是沉迷酒色之徒,一听不但有银钱,还有这样的美妾,顿时两眼放光,和尚大声说:“众位一同去!”

到了晚间,这群贼寇各自带上兵刃,换上夜行衣,施展轻功,朝着金沙岭万成店飞奔而来。他们凭借飞檐走壁的本领,潜入店内,四处打探,摸到东跨院时,看到罗声远正同两个美人在北上房喝酒作乐。月光下,两位美妾当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李猛和陈清率先按捺不住,飞身而下,闯进上房,一把将美人抢了出来。高顺挥刀上前,砍了罗声远一刀,还故意大声喊道:“我乃风里云烟雷鸣!”李猛也跟着叫嚷:“我乃圣手白猿陈亮!”黄庆喊道:“我乃飞天火祖秦元亮!”谢广喊道:“我乃立地瘟神马兆熊。只因你是赃官,剥尽地皮,我等行侠仗义,特来抢你。”镖师们听到动静,出来阻拦,却被他们砍死两个。这群贼寇抢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背着两个美人,满载而归。

回到庙里,众人看着两位十分美貌的妇人,都是酒色之徒的他们,顿时起了争执,你争我抢,这个也要,那个也要。月明月朗见状,仗着自己会些法术,蛮横地说:“你们众位都不能要,在我庙里犯事,我得担沉重,我二人每人一个。”硬是强行霸占了两位妇人。分赃的时候,银钱细软,和尚挑好的留下多一半,剩下的才给众人分。这一下,众人心中都十分不悦。因为分赃不匀,李猛、陈清、贾虎、魏英四个人一气之下,都走了。高顺、黄庆、谢广三个人无处可去,只能留在这庙里。他们也不知道雷鸣、陈亮等四个人到底死了没有,只听说打了官司。

今天华元志、武定芳一来,群贼瞧着二人形迹,心中起疑,怀疑不是官府派来的人,就是玉山县雷鸣、陈亮的朋友,所以才叫孙九如拿蒙汗药酒,打算害了这两个人。没想到被心思缜密的华元志看出来,先是把孙九如拿住,这会儿又把高顺抓住,高顺无奈之下,只能把真情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二位英雄本想拿住贼人,查明真相,却不知这一追查,即将惹出一场惊天大祸。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七回

黑毛虿高顺被两位英雄制住后,不得不交代实情:“二位大太爷饶命!这座庙叫藏珍寺,庙里的两个和尚分别叫月明、月朗,我叫黑毛虿高顺,另外还有赛云龙黄庆和小丧门谢广。我们都是从慈云观逃到这里的。”华元志逼问道:“金沙岭杀死镖丁、抢劫财物和罗声远的两个侍妾杜彩秋、李丽娘,必定是你们干的,还冒充雷鸣、陈亮的名字。你如实招来,饶你不死。”高顺回道:“不错,是我们连同和尚一共九个人干的,现在走了四个,因为和尚把两个侍妾霸占了,藏在夹壁墙里,金银财物他要了多一半,所以分赃不均,气走了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陈清、红毛吼魏英、白脸狼贾虎这四个人。以上都是真情实话,二位大太爷如果是绿林中人,就饶我这条命,日后我必有回报。”

华元志听明白后,把高顺捆上,用东西堵住他的嘴,放在北上房屋里,把门带上,对武定芳说:“武贤弟,随我到东跨院去捉拿那四个人。”武定芳点头答应。这二位英雄艺高人胆大,立刻各自拿出兵刃,来到东跨院,堵着北上房大声喊道:“好贼人,你们趁早出来!你家大太爷乃是堂堂英雄,你们施展这样的诡计,怎么能瞒得过你家二位大太爷?今天你们休想逃走!”

屋中的两个和尚月明、月朗,同黄庆、谢广正在喝酒,四个贼人一听,当即往外冲。抬头一看,院中站着两个人,一位穿着蓝绿色短褂,一位穿着白色衣服,容貌俊朗,各举着钢刀,威风凛凛。月明、月朗一看,说道:“好小辈,胆子不小,竟敢到洒家的庙中如此嚣张,你也不打听打听洒家有多大的本事。你们两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华元志说:“贼人,你要问,大太爷姓华名叫华元志,人称燕子风飞腿华元志。”武定芳也报了自己的姓名。

二人刚要往前冲,月明、月朗立刻念起咒语,用手一指,说了声“敕令”,当时就用定神法把华元志、武定芳二人定住,不能动弹。月明说:“这两个人,简直是飞蛾扑火,自来送死。来人,把他两个人捆上。”赛云龙黄庆说:“当家的,何必捆他们,我过去手起刀落,把他二人杀了就完了。”月明、月朗说:“也好。”赛云龙黄庆立刻伸手拔刀,刚要往前冲,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呐喊,喊着“拿贼”,四个贼人大吃一惊。

书中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呢?凡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济公看见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四个人被囚车押着送往刑部,和尚心想,这件事怎能袖手旁观呢,自己一想,要办这件事,必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想完,和尚往前走,忽然看见一个人想要跳河寻死。只见这个人有三十多岁,脸色淡黄,穿着月白色裤褂、白袜青鞋,像是买卖人的打扮。他刚要跳河,和尚过去一伸手,将这个人揪住,和尚说:“朋友,你为什么要跳河?跟我说说。”

这个人叹了一声,说:“大师父,你管不了,我告诉你吧,我原本姓杨,名文彬,在钱塘关外开小器作,字号叫巧艺斋。在莫丞相府接了点活,我在府里做活。莫丞相有一位公子名叫莫文魁,最喜欢养蟋蟀。他有一条蟋蟀原本是虫王,当初花五百银子买的,偏偏我一时多手,把蟋蟀罐子碰倒了,蟋蟀也跑了。莫公子打了我四十军棍,叫我赔一千银子,不赔不行。大师父你想,我就是卖尽家产,也没有一千银子,我不如一死了之。”

和尚说:“这件事不要紧,你别死,你回小器作铺子等我,听我的消息,我保证你没事,你看好不好?”杨文彬说:“和尚,这话当真?”和尚说:“不假。”杨文彬说:“大师父,您是哪个庙里的?”和尚说:“我乃西湖灵隐寺济颠僧是也。”杨文彬一听,说:“原来是圣僧。”赶紧跪倒叩头,他知道济公名头很大,是当世活佛,说:“圣僧长老,你救救我吧,我家有老母妻子,但凡有一线生路,我也不会寻死。”和尚说:“你回头回铺子听信吧。”杨文彬这才自己告辞。

和尚往前走,来到大街上,花一百钱买了三个蟋蟀,装在僧帽里,戴在头上,前往路北的一座酒馆。迈步进去,找了一张桌子,要了酒菜,自斟自饮。这雅座里正是莫公子在这里吃饭,外面有十几位蟋蟀把式,挑着蟋蟀罐子,打算吃完饭后,去莫相府跟二公子秦桓斗蟋蟀。和尚喝着酒,蟋蟀在帽子里面叫了起来,旁边众把式说:“和尚,你还带着蟋蟀吗?”和尚说:“是啊,你们上哪去?”众人说:“我们吃完了饭,上莫相府跟莫公子去斗蟋蟀去。”

和尚说:“你们有多少蟋蟀?”众人说:“有四十八条。”和尚说:“你们那蟋蟀是斗蟋蟀,我说那不算稀奇,我这蟋蟀能斗鸡。”大家说:“真的吗?”和尚说:“我有三个虫王,一个叫金头大王,一个叫银头大王,一个叫镇山五彩大将军。”众人一吵嚷,莫公子从里面出来,众把式说:“公子,你看这位和尚有三个蟋蟀虫王,说能斗鸡。”莫公子说:“大师父这话当真?你斗斗我们瞧瞧,行不行?”和尚说:“行。”

立刻把饭铺鸡笼里的小花鸡拿出一只来,和尚用手一指,把帽子摘下来。莫公子一看,果然这三条蟋蟀,都有一分重,一个真是出号的大虫。和尚把蟋蟀放在地下,一只小鸡本来就饿急了,看见蟋蟀过去就要吃。那蟋蟀一蹦,跳到鸡脑袋上,咬得小鸡直叫直跑。和尚把蟋蟀拿起来说:“别把我的宝贝伤了。”莫公子一看,说:“和尚,你卖给我吧,要多少银子我给多少银子。”和尚说:“不卖,我这是好不容易从南省找来的,本地没有。我不能卖这三个蟋蟀,还不定赢多少银子呢!”

莫公子说:“你卖给我两个,要不然卖给我一个。”和尚说:“一个也不卖。”莫公子说:“大师父你在哪庙里?”和尚说:“我乃西湖灵隐寺济公。”莫公子一听,说:“这更不是外人了,你是秦相的替僧,圣僧总得卖给我。”和尚还是不卖。莫公子又托人来见和尚,一定要买。和尚说:“莫公子要买,我跟你商量,钱塘关外巧艺斋小器作,有个杨文彬,他给你丢了一个蟋蟀,我当作赔你一个,他跟我有点关系,这三个都给你,你再给我一千银子,少了可不卖。”莫公子说:“那行。杨文彬我也不找他了,我就给圣僧一千银子。”当时给了和尚一千银子的银票。

和尚拿着出了酒馆,来到钱塘关巧艺斋,见了杨文彬。和尚说:“你的事已经完了,莫公子也不会再找你,我给你五百银子,你好好过日子。”杨文彬千恩万谢,给和尚叩头。和尚告辞,出了巧艺斋,正碰见柴元禄、杜振英、雷思远、马安杰四位班头。

四人一见和尚,上前行礼,和尚说:“四位头儿哪去?”柴头说:“别提了,现在这位老爷到任不久,地面上连出了好几件盗案,昨天偷到京营殿帅府去了,把夫人的凤冠霞帔偷去了,还有匣子家藏的珍珠细软,今天京营殿帅下来命令,给六天期限要破案,要是办不着这案,连我们老爷的纱帽都戴不住。我们心里别提多急了。”

和尚说:“不要紧,我这里有五百银子,麻烦你到刑部去托托人情,现在雷鸣、陈亮爷,还有马兆熊、秦元亮四个人打了官司,你给托托里外多照应,别叫他们受屈。我在这醉露居等着你们回来,我带你们去办案,保证伸手可得。”柴元禄说:“行。”叫雷头、马头陪着和尚喝酒,他同杜头赶奔刑部,一见门班、皂班、牢头、禁卒,花钱一托,有人带着二位班头去见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

柴头说:“我奉济公之命,拿五百银子来上下里外都托了,你们四位只管放心,也不会受私刑、上鞭床,要吃有吃的,都有人照应,官司必有出头之日。”雷鸣、陈亮说:“有劳二位,改日再谢,先给济公代问好。”柴杜二人说:“是。”这才告辞出了刑部,来到醉露居。一见济公,柴头说:“都托好了,也见了他们四位,师父你替我们辛苦辛苦吧。”和尚这才要带领四位班头前去拿贼。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八回

柴元禄、杜振英回到醉露居见到济公,赶忙说道:“圣僧放心,刑部那边里外都托付好了。”济公点头道:“很好,二位先坐下喝杯酒。”柴元禄、杜振英坐下后,喝了几杯酒,急切地问:“圣僧,咱们什么时候去办案呢?”济公不紧不慢地说:“先喝酒,别着急,一会儿我自然有办法。”柴、杜、雷、马四位班头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把贼人抓住交差,可济公却不慌不忙,左一壶右一壶地喝着酒,杯杯都喝得干干净净。四位班头又忍不住问:“圣僧,您就发发慈悲,早点带我们去办案吧。”济公说:“着什么急,等喝完酒再办。”四个人干着急却没办法,就这样一直喝到掌灯时分,济公这才说:“咱们走吧。”

四位班头付了酒饭钱,柴元禄说:“圣僧,刚才去刑部托人情,里外一共用了二百两银子,给雷爷、陈爷他们四位留下一百两,还剩下二百两,交给您老人家吧。”济公说:“我不要,给你们四位分了吧,可以随便买点衣裳。”四位班头一开始不肯要,济公一定要给,四个人这才谢过济公,一起出了酒馆。

济公带着四位班头往前走,柴元禄问:“圣僧,咱们上哪儿去?”济公说:“你们别管,我和尚自然有地方去,保证到了那里就能把贼人抓住。”四位班头知道济公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就默默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条胡同,胡同口有一家勾栏院,大门上挂着大大的灯笼。济公指着勾栏院问:“四位,这是什么地方?”柴元禄说:“师父,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是御勾栏院。”

原来,在宋朝年间,勾栏院的妓女大多是大官宦人家犯了罪被抄家的姑娘小姐,她们奉旨为娼,所以这里被称为御勾栏院,就如同在御前当差一样。济公来到勾栏院门首,故意问柴元禄等四位班头这是什么地方,柴元禄如实回答是勾栏院。济公说:“四位头里走,我和尚今天也来开开眼界。”柴元禄疑惑地问:“上这里做什么?”济公说:“你不用问。”四位班头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才往里走。

济公看到大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初鼓更消,推杯换盏多欢乐”,下联是“鸡鸣三唱,人离财散落场空”。这幅对联原本是一位阔大爷花钱请人写的,横批是“金情银意”四个字。和尚随着四位班头进了大门,迎面是一面影壁,影壁用白石灰画成棋盘心的样子,上面有人题了四句诗:“下界神仙上界无,贱人须用贵人扶。兰房夜夜过新客,斗转星移换丈夫。”影壁前面有一架荷花鱼缸,里面栽着荷叶和莲花。

四位班头和济公一进来,门房的众伙计一看认识他们,就说:“众位头儿,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有什么事吗?”柴元禄说:“没事,到里头坐坐。”说着话,就往里走。这院子是四合房的格局,北面有五间上房,南面有五间倒坐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配房。

他们刚到院中,就见勾栏院的老板从上屋里出来。济公一看,这位老板三十多岁,打扮得十分俊俏,正是:“云鬓半偏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半施自由美,风流仍带少年才。”老板一看,热情地说:“哟,众位头儿从哪儿来?请上房坐吧。”说着就打起帘子,众人一起来到屋中。

济公睁眼一看,正当中挂着一幅半截身的美人图,上面有人题了四句诗:“百般体态百般姣,不画全身画半腰。可恨丹青无妙笔,动人情处未曾描。”下面写着“惜花主人题”。屋中布置得非常干净,摆放着花梨、紫檀、榆木雕刻的桌椅。

众人坐下后,有老婆子倒过茶来,老板说:“众位头儿,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柴元禄说:“没事,到这里来坐坐。”老板说:“众位头儿说哪里话来,平时请都请不到呢。这位大师父是出家人,怎么也到我们这地方来?”济公说:“出家和在家一样,都是为了糊口。”老板问:“大师父在哪座庙里?”济公说:“我在取马莱胡同黄连寺,我叫苦合。”柴头等众人听了,都偷偷地笑。

正说着话,外面门房喊嚷:“二位大爷来了。”老板连忙答应,往外赶去,说:“二位大爷来了,到西院里坐吧。”众班头往外一看,只见走进来两个人,前头那个头戴粉绫缎六瓣壮士巾,上面嵌着六颗明镜,正中间有一朵素绒球,不停地晃动。他身穿粉绫缎色箭袖袍,周身绣着三蓝牡丹花,走金线、镶金边。腰系五彩丝绦带,脚穿薄底靴子,外面罩着一件粉绫缎英雄大氅,周身绣着团花。此人面如白纸,两道剑眉,一双三角眼,裂腮额、吊脚口。后面跟着一个人,穿着蓝绿短褂,一身壮士打扮,面如淡金,粗眉圆眼,二人衣着十分鲜亮。

就听这二人说:“刚才我在酒馆让人来接,怎么竟敢不去?”老板说:“二位大爷别生气,刚才轿子来接的时候,她正好没在家,船上有一位金公子叫了去。要是在家,哪有不去的道理?二位大爷也不是外人,多包涵吧。”这两个人刚要往后院走,济公说:“四位班头,别让这两个贼人走了。”四位班头赶紧往外赶去。

书中交代,这两个贼人不是别人,前头穿白衣服的是白脸狼贾虎,后面跟着的是红毛吼魏英。这两个贼人自从在藏珍寺因为分赃不均,赌气来到京都,住在钱塘关天竺街万隆店内。晚上他们从店里出来偷窃,在临安城做了十几起案子,昨天还到京营殿帅府偷了凤冠霞帔和一匣子珍珠细软。他们终日在外面寻花问柳,在这家勾栏院认识了一个叫碧桃的妓女,天天在这里玩乐。今天他们刚来到这里,没想到济公正在这里等候。

四位班头听济公说别放这两个人走,立刻从上房出来,各拿铁尺。柴元禄一声喊:“朋友,你的事犯了!”贾虎、魏英两个贼人一听,大吃一惊,打算逃跑。济公在上房门首用手一指,把两个贼人定住了。四位班头拿出铁链,把两个贼人锁上。勾栏院老板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问:“众位头儿,这是什么事?”柴元禄说:“你们少管闲事,我们也不会连累你们。”老板说:“四位头儿多担待吧,我们可根本不知道这位贾爷、魏爷是做什么的。”柴元禄说:“你们不用害怕,我们带他们走了。”济公说:“走吧。”

于是,他们拉着两个贼人一起赶往钱塘关衙门。柴元禄先到里面回禀知县,这位知县姓杨名文禄。柴元禄说:“回禀老爷,现在灵隐寺济公帮忙抓住了两个贼人,请老爷升堂审讯。”知县一听,赶紧吩咐有请济公,同时传下令去,准备升堂。

不一会儿,壮皂快三班的衙役们喊起堂威,知县杨文禄升了堂。济公上了公堂,知县举手抱拳,说:“久仰圣僧大名,今天有幸相见,真是三生有幸。”济公说:“老爷先办公,一会儿再聊。”知县让人给济公搬了一个座位,在旁边坐下,这才吩咐将贼人带上来。

柴元禄、杜振英将贼人带到公堂,让他们跪下。知县问:“你两个人姓什么?叫什么?”贾虎、魏英各自说了自己的姓名。知县说:“你两个人赶紧如实交代,在我这地面上做了多少案子?昨天在京营殿帅府偷窃,一共有几个人?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贾虎说:“回禀老爷,我们二人原本是西川人,来到京都闲游,并没有做过犯法的事情,也不知道今天老爷的公差为什么把我们抓来,求老爷格外开恩。”

知县一听,勃然大怒,说:“看来好好问你们,你们是不肯招的。来到本县公堂还敢不招,来,拉下去给我打!”立刻就有衙役把两个贼人拉下去,每人打了四十大板,打得他们鲜血直流。打完后,知县一拍惊堂木,说:“你两个人招不招?如果不招,本县就活活把你们打死!”

两个贼人原本还打算忍着刑不招认,没想到又被打了四十大板。他们料想再不招就没命了,这才从头至尾,把做过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知道他们说出了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九回

白脸狼贾虎、红毛吼魏英二人在刑讯之下终于招供:“老爷不必动刑,小人愿如实交代。我二人本是西川人士,流窜至临安后暂居天竺街万隆店,在本地接连犯下十三起盗窃案,所盗银钱、首饰、衣物均已挥霍一空。昨日更是潜入京营殿帅府,盗得凤冠霞帔及一匣金珠细软,目前这些赃物存放在勾栏院妓女碧桃处,她并不知晓物品来历。此乃全部实情。”

知县听闻,立刻吩咐柴元禄等人押解贼人前往勾栏院起获赃物。济公在旁提醒道:“老爷且慢,这二人在本地盗窃尚属小事,其在镇江府金沙岭冒充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之名,抢劫罗丞相公子罗声远的侍妾杜彩秋、李丽娘,砍死镖丁并抢夺金银,致使那四人蒙冤入狱,才是重中之重。贫僧受他人所托追查此案,还望老爷一并审问,以查明真相。”

知县闻言,转而厉声质问贾虎、魏英:“在金沙岭明火执仗抢劫罗声远侍妾、杀伤人命之事,你等共有多少同伙?从实招来!”二人脸色骤变,急忙辩白:“小人对此事一无所知!”知县拍案怒道:“还敢狡辩!给我再打四十大板!”衙役应声上前,二人再次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却仍拒不招认。知县随即下令上夹棍,三根刑棍夹住双腿,刚施加八成力道,二人便疼得连连惨叫:“老爷开恩!我等愿招!”

贾虎喘息着供述:“我等原本藏匿于镇江府藏珍寺,寺中住持月明、月朗二僧亦为绿林出身。黑毛虿高顺与雷鸣、陈亮等人素有仇怨,遂纠集我等九人前往金沙岭作案,其中包括西川的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陈清,连同二僧共九人。作案时,我们砍死镖丁,并故意留下雷鸣四人姓名。事后,两名侍妾被二僧霸占,分赃时他们又私吞大半财物,我二人与李猛、陈清因此赌气离开,黄庆、谢广、高顺则仍留在庙中。”

知县听罢,向济公道:“圣僧,此事该如何处置?”济公答道:“劳烦老爷备下公文,贫僧愿带柴、杜、雷、马四位班头,协同镇江府官兵前往藏珍寺缉拿余贼。此处可先行起获赃物,将这二人收监,待抓获全部贼人后再一并定罪。”知县称是,命柴元禄等人随贾虎前往勾栏院取回赃物,并将贾虎、魏英戴上镣铐投入大牢。随后退堂,邀请济公至书房摆酒致谢。

次日清晨,公文办妥,济公一行辞别知县,启程前往镇江府。抵达后,与当地城守营二百官兵会合,迅速将藏珍寺团团围住。柴元禄、杜振英等人手持铁尺率先闯入庙内,行至东跨院时,正见赛云龙黄庆举刀欲向被定住的华元志、武定芳下手。

千钧一发之际,角门处传来一声断喝:“大胆贼子!朗朗乾坤之下竟敢行凶,贫僧来也!”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和尚走进院内——其头发杂乱约二寸长,满脸油垢,身着破旧僧衣,袖口缺损,腰间系着一条褪色绒绦,模样邋遢却气场不凡,正是济公。

月明、月朗上下打量济公,面露不屑。月明率先念动咒语,挥手一指,喝声“敕令”,企图用定神法困住济公。不料济公轻抬手掌反向一指,竟将二僧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见状欲逃,也被济公施法定住。

济公随即解除四位班头及华元志、武定芳的定身术,众人这才冲上前去,用铁链锁住四个贼人。华元志、武定芳连忙施礼致谢:“多亏圣僧搭救,否则我二人性命难保!还未请教圣僧法号及宝刹?”济公笑道:“贫僧乃西湖灵隐寺济颠僧是也。”二人惊叹道:“久闻圣僧大名!我二人奉刑部正堂陆大人之命查访金沙岭一案,不想在此中了贼人的暗算。此前我们已在西跨院擒获孙九如、黑毛虿高顺,现仍将其捆缚在该处。”

济公道:“甚好,烦请各位将那二贼押来,一并解送官府。另外,罗声远的两位侍妾杜彩秋、李丽娘应藏在庙中夹壁墙内,需仔细搜查救出,一同带回临安。”官兵闻言,立即入庙搜查,果然在夹壁墙中找到二位妇人,并查获大量金银细软,逐一登记造册。藏珍寺则交由当地官府暂时封存,等候重新安排住持。

天明后,济公一行押解六位贼人,雇来驼轿护送二位妇人,踏上返回京都的路程。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这日临近临安城时,迎面遇见骑马而来的莫公子,其率领随从一见济公,急忙下马问候:“圣僧欲往何处?此前您所赐的三只蟋蟀堪称神物!那‘镇山五彩大将军’在秦相府斗蟋蟀时,为我赢了三千两银子。可惜后来蟋蟀逃脱,我循声搜查,先拆前厅,再拆书房,一连拆了二十多间房,竟遍寻不着。圣僧若再寻得良种,务必告知在下。”济公笑道:“若有新获,定当第一时间告知公子。”莫公子致谢后,上马告辞。

回到钱塘县,知县听闻济公归来,急忙迎至书房,随后升堂审理案件。堂前衙役高声喊起堂威,月明、月朗、黄庆、谢广、高顺、孙九如六位贼人被押上公堂。知县喝问其姓名及犯罪事实,六贼见人证物证俱全,只得如实供述。月明交代:“我等作案时共计九人,不含孙九如,除我二人外,另有李猛、陈清、贾虎、魏英四人,其中贾虎、魏英已在狱中,李猛、陈清去向不明。”

知县命众人画押认罪,随后备齐公文,派遣衙役协同华元志、武定芳,将包括贾虎、魏英在内的八位贼人一并解送刑部。退堂后,知县再次在书房设宴款待济公。席间,济公突然打了个冷战,神情凝重,匆匆说道:“贫僧忽有急事,需即刻告辞。”言罢,起身匆匆离去。众人虽不知济公因何匆忙,但见其神色急切,料想必有紧要事务……欲知后续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三十回

济公在钱塘县衙门饮酒时,突然想起一件急事,立刻起身告辞。知县杨文禄见状,关切地问:“圣僧为何如此匆忙?”济公回答:“贫僧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再与大人详谈。”说罢,起身拱手告别。知县亲自将济公送到衙门外,济公一路疾行,出了钱塘关,直奔灵隐寺而去。

此时,刑部已将白脸狼贾虎、红毛吼魏英等八名贼人解押到案。华元志、武定芳向刑部正堂陆大人详细禀报了藏珍寺案件的经过,陆大人这才彻底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即传令升堂审理。众贼人被带上公堂后,见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只得如实招认了在镇江府金沙岭冒充雷鸣、陈亮等人抢劫罗声远侍妾、杀死镖丁的罪行。陆大人查看了钱塘县送来的供词,发现与贼人的口供完全相符,于是吩咐将众贼人戴上镣铐,打入死牢,等候斩首,并下令追捕在逃的李猛、陈清。

随后,陆大人命人提审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四人。四人上堂后,连忙跪地叩头。陆大人说:“雷鸣、陈亮,你们四人这一场官司实属蒙冤受屈,若不是本部堂查明真相,你们恐怕性命难保。如今真凶已经抓获,本部堂当堂释放你们。你们赶紧回家,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不准在途中逗留,如果再闯出祸来,本部堂必定从重惩处。”雷鸣、陈亮等人听了,立刻给陆大人叩头致谢,说:“感谢大人恩典,我们铭记于心,祝愿大人公侯万代,禄位高升。”陆大人吩咐差役撤去四人身上的铁链。四人签署了安分守己的保证书后,便退下堂来。

华元志、武定芳赶过来,与四人交谈,将在藏珍寺捉拿贼人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雷鸣、陈亮等人说:“多谢二位兄台辛苦,你我兄弟后会有期。我们还要到灵隐寺谢谢济公,之后就要回家了。”华元志说:“四位请便。”四人告辞离开衙门,径直前往灵隐寺。

到了灵隐寺门口,四人询问守门僧人济公是否在庙里。守门僧人说:“圣僧刚好回来了,四位进去吧。”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四人来到寺内,见到济公后,济公说:“你们四个人的事情解决了。”雷鸣等人立刻给和尚行礼,说:“要不是圣僧帮忙拿贼,我们性命难保。我们特意前来给师父道谢。”济公说:“你们四个人不用谢,赶紧回家吧,在家安分度日,最好少管闲事。”雷鸣、陈亮等人这才告辞离去。

济公来到后面的远瞎堂,见到元空长老。老方丈一看济公,说:“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济,你回来得正好,我正在盼着你,恨不得你马上赶来,你要送我走一趟。”济公说:“师父不用嘱咐,弟子理应该送你老人家。”老方丈当时让手下人把新的僧衣、僧帽、僧袜、僧鞋拿出来,自己沐浴净身,换好衣服,过了一会儿双睛一闭,老方丈圆寂了。手下人给外面众僧送信,立刻众僧都来到后面,见老和尚已经圆寂,众人放声痛哭。

济公跳着脚哭,口中喊嚷说:“老和尚你可死了!”旁边的知客德辉说:“道济,你怎么说话呢,老方丈圆寂了,你莫非说你愿意老和尚死?”说着话,用手一推济公,当时济公翻身栽倒,气绝身亡。众人说:“可了不得了,又死了一个,犯了重丧。”德辉说:“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也没用力,他就躺下了。”德辉也吓得不知所措,赶紧叫众人呼唤济公,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见济公苏醒过来。德辉说:“道济,你好了。”济公说:“不要紧,我好了。”

众人这才让人拿来大皮缸,把老和尚的法身抬到里面,抬到后面花园去。众僧人都披上袈裟,打起法器,给老和尚念大慈咒、往生咒,为老和尚超度。超度完毕后,众人把老和尚遗留下来的东西都交给济公,这些东西按规矩应由济公承受。

过了两天,众人商量,庙里得请新方丈。监寺的广亮做主,他暗中收了海棠寺当家老方丈宗印(在家姓郑,乳名铁牛)五千银子,打算让宗印来当这个方丈。广亮跟庙中众僧商量,要请海棠寺的宗印,大家主要听他的意见,众人也不好反驳。于是派人去请宗印,选好了日期,宗印进庙那天,众僧都披袈裟、打法器,迎接老和尚。

只有济公既不披袈裟,也不迎接。旁边有人说:“道济,你为何不接老和尚?”济公说:“帽儿戴正不可歪,捡起麻绳捆破鞋。大鬼二鬼门前让,招惹铁牛进庙来。”众人说:“你别胡说,叫老和尚听见,要怪罪的。”说着话,把老和尚接到大雄宝殿。

郑铁牛带着两个徒弟,还有一个侄儿叫郑虎。众僧参拜老方丈,济公在旁边说:“众位,今天老和尚给我遗留下的东西,我不独占。老和尚有一串一百单八个珍珠的念珠。”济公又说:“我出个谜,谁猜着就给谁,念书的管这叫灯谜。”大家知道济公疯疯癫癫,有东西说给谁就给谁,众人都说:“你说吧。”

郑铁牛自己不好意思亲自过来,叫两个徒弟来听,听明白了让徒弟猜,小和尚便过来听济公说谜。济公说:“一物生来太不堪,四蹄八瓣牯粗圆,尾巴好似一条线,走动须用麻绳拴。”众人听罢都琢磨着要猜,小和尚去告诉郑铁牛,郑铁牛问小和尚,小和尚把谜面学说了一遍。郑铁牛一想:“四蹄八瓣牯粗圆,必定是个牛。”小和尚过来刚要说,济公说:“你们猜不着,这是个牛。”他自己先说破了谜底。

济公又说:“我再说一个,一个瓣儿,里外都是毛儿。”众僧人一听,都在想这是什么物件呢?两个小和尚到方丈那里去问宗印,宗印说:“这可不好猜,你要说是什么活物件,又像死物件,没个准据,不好猜。你们二人去听听他还说些什么。”两个小僧又到西院之中,听济公说:“这是个牛耳朵。我再说一个新鲜的,你们大众猜吧。”大家说:“济颠,你要说个新鲜的,你先别猜,等我们猜不着你再说是什么。方才这个我刚要说牛耳朵,你先说出来了。”济公说:“这一回我先不告诉你们,先让你们慢慢猜。”众僧说:“你说吧。”

济公说:“子女相逢可并肩,立心旁边艮无山。风到禾下飞去乌,干字出头一撇在旁边。我这是四个字,你们想吧。”宗印的两个小徒弟法聪、法明,记住了谜面,到师父近前学说了一遍。宗印也读过书,从之前那两个谜语,他就知道济公在取笑他,知道自己叫铁牛。现在一听这四句,他想:“子女相逢可并肩,‘子’和‘女’并肩,必定是个‘好’字。”第二句“立心旁边艮无山”,他自己用笔写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说:“是了,立心在一旁,加上‘艮’字(去掉‘山’),是个‘恨’字。”第三句“风到禾下飞去鸟”,“风”字去掉“鸟”(繁体“风”中有“鸟”),放在“禾”下,凑成一个“秃”字。末句“干字出头一撇在旁边”,明显是个“牛”字。凑成四个字就是“好恨秃牛”。

宗印心中有气,却又没办法发作,便叫两个小和尚去见济公,说:“谜底是‘好恨秃牛’,让他给谢礼。”两个小和尚到了西院一说,大众僧人都笑了。济公说:“也罢,我把珍珠手串给你二人拿去,我还说一个好的,你们再猜。”两个小和尚过去接过珍珠手串,这手串果然光彩夺目。大众都说:“济公真是个疯子,可惜这样的宝物说送人就送人。”

济公哈哈直笑,说:“出家人讲究一尘不染,四大皆空。你们说那是宝物,在我看来那是无用之物,只会惹祸招灾,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古人常说:‘一不积财,二不结怨,睡也安然,走也方便。’”众僧一听都笑了,说:“你也该说了,我们也猜个赢个好的。”济公说:“好,好。”不知圣僧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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