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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211回第22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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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二百十一回

陈广泰一番话回绝了管世宽的提亲,直言道:“你趁早回去!休要让皮绪昌心生妄想!”管世宽讨了个没趣,灰溜溜返回皮府,在皮绪昌面前添油加醋,将陈广泰的拒绝之词篡改成了不堪入耳的辱骂。皮绪昌听罢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好个陈广泰,竟敢如此无礼!我岂能与他善罢甘休?非得让他心甘情愿把女儿送来不可!你们可有什么高招?”

管世宽见状,趁机进言:“老员外若想出口恶气,倒有个主意。您不是与村外庙里的当家和尚相熟吗?那通天和尚法雷颇有能耐,您不妨将他请来商议,直接抢了陈广泰的女儿,与大爷拜堂成亲。生米煮成熟饭,他纵有怨言也无可奈何。即便打官司,咱们也有底气!”皮绪昌略一思忖,点头称是:“此计甚妙!你速去将法雷和尚请来!”

书中交代,这通天和尚法雷,正是当年从弥勒院逃脱的通缉要犯。他所在的村外小庙,实则是他的一处据点。皮绪昌正要派人去请,恰巧有家人禀报:“通天和尚法雷求见!”皮绪昌连忙吩咐“有请”,将法雷迎至客厅。寒暄几句后,皮绪昌便将儿子因爱慕陈广泰之女得了单思病、提亲反遭辱骂之事详述一遍,恳请法雷助他抢亲:“一来替我争回颜面,二来救救你侄儿的性命!”

法雷听罢,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抢人之事轻而易举,不过小事一桩!我庙里还住着两位西川来的朋友,一位赛云龙黄庆,一位小丧门谢广,二人武艺高强、本领出众,可一同请来相助。”皮绪昌大喜,立刻派人前往庙里传信。不多时,赛云龙黄庆与小丧门谢广随家人来到皮府。

皮绪昌抬眼一看,只见头前一人身高六尺开外,细腰窄背,头戴粉绫缎软扎巾,身着粉绫缎箭袖袍,外披粉绫缎英雄大氅,面如敷粉却白中透青,满脸斑点,细眉三角眼,鹰鼻裂腮,正是赛云龙黄庆;后跟一人身穿青色短褂,紫黑面庞,两道丧门眉低垂,一双吊客眼白多黑少,黑眼珠寒光四射,白眼珠突兀外凸,活似吊死鬼一般,乃是小丧门谢广。

皮绪昌连忙上前见礼,法雷居中引荐。众人落座后,黄庆开口问道:“法兄唤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法雷便将皮家欲抢亲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谢广、黄庆相视一笑,齐齐应道:“我等自当协力相帮,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法雷转头对皮绪昌道:“皮大哥,你可先差人给陈广泰家送去一百两银子、两匹彩缎,就说今日晚间便用花轿抬人。先将此事闹得众人皆知,断了陈家的退路。”皮绪昌点头称是,问道:“何人愿往?”车丹、管世宽自告奋勇:“我二人愿去!”皮绪昌当即取来银子与彩缎,二人揣好后,直奔陈广泰家而去。

到了陈家,二人命管家通禀。陈广泰一听是管世宽又来了,心中厌烦:“这两个家伙又来作甚?叫他们进来!”管家将二人引入书房,陈广泰冷着脸问道:“管世宽,你又来何为?”管世宽堆起笑脸:“特来送彩礼。我家员外说了,今日晚间便用花轿来抬人。这是一百两银子、两匹彩缎,还请老员外笑纳。”

陈广泰闻言一愣,继而怒喝道:“谁许你们送彩礼的?简直满口胡言!速速将东西拿走!”管世宽却厚着脸皮道:“老员外方才不是亲口应下了吗?就要一百银子、两匹彩缎,如今如数送来,怎的又不认账了?今晚必定抬人,您就等着听信吧!”说罢,二人将彩礼往桌上一放,转身便跑。

陈广泰气得脸色铁青,怒拍桌案:“皮绪昌简直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我这就去县衙告他!”说罢,他到内室告知夫人,命从人备马。老管家陈福牵来两匹坐骑,陈广泰翻身上马,怒气冲冲地直奔丹阳县衙而去。

却说皮家眼线众多,早有人将陈广泰骑马出门的消息报与皮绪昌:“陈广泰骑马走了,怕是去丹阳县衙告状了!”皮绪昌一听,忙对法雷等人道:“法师兄与二位贤弟且在家中等候,我需先去丹阳县衙打点一番。”说罢,他吩咐家人备下两匹快马,携带五百两银子,带着恶奴抄小道疾驰而去。

丹阳县衙距陈家堡十二里地,皮绪昌马快,赶在陈广泰之前到达。他翻身下马,直奔衙门口,与当班衙役熟络地打着招呼。众衙役问道:“皮员外来此何事?”皮绪昌道:“欲找狗先生一叙,劳烦众位通禀一声。”原来,县衙刑民师爷姓狗名子贤,与皮绪昌早有勾结。

值日班头入内禀报,狗子贤听闻皮绪昌求见,忙吩咐“有请”。皮绪昌见到狗子贤,二人相互行礼。狗子贤笑道:“皮员外今日怎得空前来?”皮绪昌凑近低声道:“今日特来烦劳老兄一件事。稍后有一姓陈名广泰者,乃开白布店的商人,他若来告状,还望老兄将他扣押三日。待三日后,我自会到案与他对质。这是五百两银子,权当老兄买鞋之用,此事办妥后,另有薄礼相谢。”

狗子贤眉开眼笑,伸手接过银子:“此事容易,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若来告状,我定将他扣押三日,绝不叫他见到本官。你且回去放心筹备,此事包在我身上!”皮绪昌千恩万谢,告辞离去。

狗子贤走出书房,唤来稿案门与值日班头,说道:“方才我一好友前来,托我办件事。若有姓陈的来喊冤,需将他扣押三日。他送我一百银子,我也不能独吞,分给你们五十两。待那姓陈的来时,切勿让他击鼓鸣冤,只消说他搅闹官署、妄告不实,将他押入班房即可。”众衙役纷纷应诺:“先生但请放心,既是您的朋友所托,即便无银钱,我等也定当办妥!”

正说间,陈广泰骑马赶到县衙,翻身下马后,口中高声喊冤:“青天大老爷!小人有冤屈,求老爷做主啊!”他正要击鼓,值日班头急忙上前拦住,一众衙役蜂拥而上,将他扭住:“你这老儿,无故搅闹官署,胆子不小!先押起来再说!”

陈广泰挣扎着喊道:“我乃状告皮绪昌强抢民女!他托人说媒遭拒,竟硬下彩礼,扬言今晚抢人!你们为何阻拦我喊冤?”衙役们充耳不闻,将他强行拖入班房关押。陈广泰急得暴跳如雷,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老管家陈福在一旁吓得魂不附体,慌忙骑马奔回陈家报信。他气喘吁吁地冲进府中,向夫人哭道:“大事不好了!老员外到县衙喊冤,不想反被官府扣押!恐是皮绪昌买通了衙门上下!今晚怕是要来抢姑娘了,老安人快想想办法吧!”

夫人与玉梅姑娘闻言,顿时抱头痛哭。玉梅泪如雨下,哽咽道:“娘亲不必担忧,女儿绝不会落入恶霸之手。若事不可为,女儿唯有一死,以全名节!”

正悲痛间,忽闻门外有人急促叩门。老管家战战兢兢地前去开门,抬头一看,不禁惊喜交加,惊呼出声:“原来是雷鸣、陈亮二位公子!”

原来,济公早前算出雷鸣、陈亮将卷入此事,特命二人速速赶回陈家堡。二人一路快马加鞭,恰在此时赶到。陈亮听闻家中变故,怒目圆睁,手按剑柄沉声道:“皮绪昌竟敢如此横行!今晚他若敢来抢亲,定叫他有来无回!”雷鸣也握紧双拳,朗声道:“陈兄莫急,我等在此,定护得玉梅姑娘周全!”

一场惊心动魄的护亲之战,即将在陈家堡展开。皮绪昌一伙能否在夜色中得逞?陈亮、雷鸣又将如何应对这群恶徒?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二回

老管家开门一看,门外不是别人,正是雷鸣和陈亮。书中交代,这两人从哪里来呢?原来之前济公在弥勒院赶走了通天和尚法雷、赤发灵官邵华风等一众贼寇,救下了雷鸣、陈亮、飞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马兆熊四人,还告诉秦元亮不用去灵隐寺道谢,让雷鸣、陈亮二人赶快回家。济公带着何兰庆、陶万春离开后,秦元亮和马兆熊两人单独走了,雷鸣、陈亮这才踏上回家的路。

老管家一看少主人回来,心里十分高兴,连忙说道:“大爷回来了,太好了,家里正盼着您呢,简直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出了大事!”雷鸣、陈亮一听,心里一愣,问道:“什么事?”管家说:“二位大爷先进来,咱们屋里说。”陈亮和雷鸣跟着管家来到厅房,老管家先给他们倒了茶,陈亮这才说:“到底有什么事,你赶紧说说。”

老管家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因为那天老员外过生日做寿,在村外搭了戏台唱戏,本村有个地痞叫皮老虎,瞧见姑娘长得漂亮,皮绪昌就叫管世宽来提亲。老员外心直口快,说不答应这门亲事,还说皮绪昌家里根基不清不白。没想到管世宽回去之后,今天又带着一百两银子、两匹彩缎,硬要来下彩礼。也不管咱们答不答应,说是今天晚上花轿就来抢亲。老员外和我备了两匹马,去丹阳县告他,没想到皮绪昌在衙门里有人情,官府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老员外押起来了。估计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来抢人,我跑回来跟安人说,安人一直在哭,姑娘都想寻死了,大家正束手无策呢,您回来得太好了。”

陈亮听完,气得怒发冲冠,还没来得及说话,雷鸣已经瞪圆了眼睛,大声骂道:“好你个混蛋!”他伸手往桌子上一拍,茶碗都被拍碎了,把老管家吓得直哆嗦。雷鸣接着骂道:“好你个小辈,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老虎嘴边拔胡子,简直是瞎了你的狗眼!老三,咱们这就去找他,先把这小子的狗头砍下来,给你出出气!”陈亮说:“陈福,你到里面告诉安人、姑娘,让她们别害怕,就说我回来了,我和雷二哥去找皮绪昌算账。”

说着话,雷鸣、陈亮二人就从家里出来,一直走到皮绪昌家门口。雷鸣大声喊道:“喂!皮绪昌,你给我赶紧出来!我们兄弟不在家,你就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老虎嘴边拔胡子,你简直是活腻歪了!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家大太爷我是什么人!”陈亮也指着门口破口大骂。这时,早有人跑到里面通报。

皮绪昌刚从丹阳县回来,正在书房里和通天和尚法雷、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聊天。手下人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员外,大事不好了!门口有陈广泰的侄儿陈亮,还有一个叫雷鸣的,堵着门口大骂,点名让您出去呢。”旁边的管世宽一听,连忙说:“员外,这可糟了!这两个人可惹不起,听说他们杀人不眨眼,这可怎么办呀?”皮绪昌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法雷却说:“这两个人确实不好惹,员外你别出去,我有办法。管世宽,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管世宽点点头,答应一声,赶紧来到外面。

管世宽一看雷鸣、陈亮还在骂个不停,就满脸堆笑地说:“二位大太爷,先别骂了。”雷鸣、陈亮喝道:“你赶紧叫姓皮的出来见我们。”管世宽说:“我家员外没在家,二位大叔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明白。”雷鸣、陈亮问:“你姓什么?”管世宽说:“我姓管。咱们都是老街坊,论起来都不算远。陈大叔,您别骂了,这件事您可别只听一面之词,我们皮员外根本没让人去提亲,刚才我们员外也听说这件事了,这是有小人在中间挑拨是非,硬说我们员外要抢亲。我们员外还要找出那个去你家下彩礼的人呢,要是找着这个人,不用您不答应,我们员外也不会答应。这肯定是跟你们两家有仇的人,故意在中间挑唆,让咱们两家打起来,他好瞧热闹。二位大叔先请回去,我们员外现在确实没在家,听说陈老员外在丹阳县没回来,我们员外去托人,把陈老员外请回来,到时候见了陈老员外,细细问问,到底是谁干的这事。二位大太爷先请回去等消息吧,我们员外回来以后,必定过去赔礼道歉。”

陈亮一听管世宽这番话,就对雷鸣说:“二哥,他们既然不敢承认,那咱们先回去,等看看叔叔能不能回来再说。”雷鸣、陈亮这才回到家中。陈亮到里面见了婶母,把管世宽的话跟她讲了一遍。老太太见陈亮回来了,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一些。当天晚上,既没有花轿来抢人,陈广泰也没回来。陈亮和雷鸣在前面休息,夜里小心防备,不过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第二天早晨起来,两人洗漱完正在喝茶,陈亮正要派人去丹阳县打听消息,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陈亮和雷鸣出来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丹阳县的两位班头,一位姓刘,一位姓杜,还带着八个伙计,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陈亮一看认识他们,就问:“二位头儿,什么事啊?”刘头、杜头说:“二位在家里挺好的吧,你们二位犯事了,跟我们去打官司吧。咱们彼此都认识,要是在你家门口给你们戴枷锁,就算我们不懂交情了。给你们二位留个面子,你们上车吧。”

雷鸣、陈亮一听,心里一愣,问:“什么事犯了?”刘头说:“你们二位的事,还用问我们吗?纸里还能包住火吗?你们二位有什么话,上车再说,到衙门里去说吧。”雷鸣、陈亮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跟着去。当时陈亮叫管家给里面的安人送信,然后这两个人上了车,一起到了丹阳县衙门。

到了班房,刘头、杜头说:“二位,委屈你们一下吧。”说着话,“哗啦”一声抖出铁链,把雷鸣、陈亮锁上了,让伙计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有人进去回话,然后把雷鸣、陈亮带到知县大堂上。知县吩咐升堂,壮皂快三班的衙役们站好,知县下令带犯人。原来的办案人员出来,拉着铁链把雷鸣、陈亮带到堂上。衙役们喊着“威武”,大声喝道:“七里铺打劫卸任官长,刀伤三条人命,劫走衣物首饰银两,贼首雷鸣、陈亮带到!”

这二人一听这话,吓得魂都快没了。来到公堂跪下,报名说:“小的雷鸣,小的陈亮,给老爷磕头。”知县在上面一拍惊堂木,说:“雷鸣、陈亮,你两个人在我管辖的地面上,西门外七里铺打劫卸任的官员,刀伤三条人命,抢劫衣物首饰银两,一起作案的共有几个人?快说!”

雷鸣、陈亮往前跪爬半步,叩头说道:“回老爷,我家住在陈家堡,世代居住多年,原本是经商世家。我二人是结拜兄弟,在镖行里做事。最近刚从外面回来,没做过什么犯法的事。老爷地面上有这样的案子,明火执仗地抢劫杀人,我们二人一概不知。求老爷格外施恩,明察秋毫!”

知县一听,说:“你们两个人都到了本县的公堂之上,还敢狡辩不承认?等本县反复审问,用刑具拷打,你们皮肉受苦的时候,再招供就晚了。一起作案的到底有几个人?赶紧如实说来!”雷鸣、陈亮说:“小人实在是冤枉,求大老爷明镜高悬,为小人做主啊!”

知县勃然大怒,说:“你们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惯偷惯贼,竟敢在本县面前这样狡辩。看来好好问你们,你们是不会招的。来,把他们拉下去,每人重打四十大板,打完再问!”陈亮连忙说:“老爷暂且息怒,先别用刑,小人我有下情要说。”

本县的官差马快,平时都认识陈亮,知道陈亮是绿林出身,在本地住了好几代了,也知道陈亮在本地没犯过什么案子。现在他们奉老爷的命令,紧急拘捕雷鸣、陈亮,有个马快在旁边就说:“你们两个人就如实招了吧,省得老爷动刑。”

陈亮说:“老爷您明鉴,小人等在这丹阳县陈家堡,住了好几代了,家里我叔叔在本地开白布店,平时老爷手下的官人也都有所耳闻。雷鸣他是龙泉雾的人,我们从小结拜,现在在镖行里保镖,昨天才回来。今天老爷派官人把我们二人传来,说我们在七里铺明火执仗地抢劫杀人,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这回事。要是老爷用严刑拷打,我们受刑不过,就算老爷让我们承认谋反大逆的罪名,我们也得认。但请问老爷,有什么凭据?拿什么做考证?老爷您这辈为官,也得为子孙后代着想啊。”

知县一听,说:“你两个人还说本县冤枉了你们。不给你们看证据,你们还要狡辩。”立刻下令提证人。不一会儿,就听到铁链哗哗响,带上一个犯人来。陈亮睁眼一看,吓得浑身哆嗦,心里顿时明白,这场官司怕是难逃一死了。

不知这个证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三回

雷鸣、陈亮跪在公堂之上,眼睁睁看着证人被带上堂来。陈亮定睛一瞧,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瞬间心如死灰——原来这个证人竟是宋八仙。他深知“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的道理,这一场官司,怕是在劫难逃了。

陈亮与宋八仙早有过节。当初,雷鸣、陈亮和杨明奉济公禅师之命,前往马家湖送信。途中,陈亮在树林里蹲下解手时,宋八仙竟冒充“圣手白狼陈亮”的名号拦路打劫。陈亮发现后,当即将他擒获。当时,雷鸣、陈亮怒不可遏,打算就地将宋八仙杀掉以绝后患。但同行的镇威八方杨明,为人诚笃仁厚,颇具君子风范,不仅劝住了陈亮,还拿出五两银子周济宋八仙,希望他能改邪归正,做点小本生意谋生。

然而,宋八仙恶习难改,依旧在本地七里铺干起了明火执仗的路劫勾当。他伙同五六人,抢劫卸任的官员,杀死了三名随行家丁,抢走了大量的衣服、首饰和银两。分赃之后,其他同伙都远走高飞,唯有宋八仙没来得及逃走,被丹阳县的马快一举拿获。

到了衙门过堂,宋八仙很快就将犯罪事实全盘招供。知县询问他同伙都有谁,宋八仙交代说:“有通天和尚法雷,小丧门谢广,赛云龙黄庆,还有几个都是西川路上的人。我们在七里铺抢劫卸任的官员,杀死三个家丁,抢来的财物大家平均分了,他们都跑远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分到几十两银子,吃喝嫖赌早就花光了。”知县听完,先将他钉上镣铐,投入大牢。

原本宋八仙并没有打算牵连雷鸣、陈亮。但自从雷鸣、陈亮堵在皮绪昌家门口破口大骂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通天和尚法雷让管世宽出面,用好言好语稳住二人,将他们支走。随后,法雷对皮绪昌说:“皮员外,这两个人可不好惹,平日里就经常在外面打打杀杀。你和他家结了仇,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皮绪昌连忙问:“贤弟,你有什么好主意?”法雷阴恻恻地说:“这好办,我有一计,非得把他两个人治死不可。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要是不先下手为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这后患可就大了。而且也不用花太多钱,几百银子就能要他们的命。”

皮绪昌忙问具体办法,法雷接着说:“现在丹阳县狱里关着一个宋八仙,他参与了七里铺那场抢劫,我们还是同伙,不过他不知道我在本地有庙。你去狱里花钱买通他,让他当堂咬定雷鸣、陈亮是主犯。只要把他们抓来,用刑具一拷,他们受刑不过,肯定得招认。这样一来,既除掉了后患,抢陈广泰女儿的事也能顺利进行。不过你见宋八仙的时候,千万不能提见过我们。”

皮绪昌觉得此计甚妙,立刻回家带上五百两银子,让家人备好两匹马,带着随从前往丹阳县。到了县衙门口,衙役们见是皮绪昌,纷纷打招呼:“皮员外来这儿有什么事?”皮绪昌说:“我到狱里看望一个朋友。”他让家人牵着马,自己拿着十封银子来到狱门前,喊了一声,管狱的走出来问:“你找谁?”皮绪昌问:“您贵姓?”管狱的说:“我姓钱。”皮绪昌立刻掏出二百两银子,说:“这二百两银子送给您买包茶叶喝,我想跟宋八仙说几句话,行不行?”管狱的见钱眼开,俗话说财能通神,他连忙说:“行,行!”当即打开狱门,放皮绪昌进去。

皮绪昌把二百两银子塞给管狱的,钱头便把他让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坐着,然后去叫宋八仙。等宋八仙来了,管狱的很识趣地躲了出去。宋八仙并不认识皮绪昌,进屋后问:“您找我?”皮绪昌说:“没错,你就是宋八仙吧?”宋八仙点头称是。皮绪昌接着说:“我姓皮,想托你办件事。你现在官司画供了没有?”宋八仙说:“还没有,刚过了一堂,还没定案呢。我们那起案子五六个人参与,现在就我一个人落网了。”

皮绪昌一听,赶紧说:“既然这样,我有两个仇人,你过堂的时候把他们牵连出来,一口咬定是他们为首。我先给你留下二百银子,再给你立个折子,以后你在饭馆子想吃什么尽管点,费用都记在上面。完了我再花一千银子给你打点官司。”宋八仙本就是个出身贫苦的混混,进了监狱后无依无靠,每天就靠一点官饭度日,根本吃不饱。一听皮绪昌这话,不仅有银子拿,还有好吃好喝的,反正自己这官司多半是活不成了,不如先痛快几天,当下就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皮大爷,您说吧,要我拉谁下水?”皮绪昌说:“在本地陈家堡,有个雷鸣、陈亮,家里开白布店,雷鸣在陈亮家住着。”

宋八仙一听,眼睛一亮:“雷鸣、陈亮?我认识他们!之前我们还有仇呢,我还被陈亮拿住过!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只要您照应我就行!”皮绪昌当即给宋八仙留下二百两现银,从狱里出来后,又找到值堂的衙役,塞给他五十两银子,托他在今晚开堂单时,把宋八仙的案子排在头一个。在衙门里,老爷问案先问谁后问谁,全由值堂的决定,只要开堂单时把案子排在前面,就会先审问。

皮绪昌把衙门上下都打点好了,又去饭馆给宋八仙安排妥当,立好折子送到狱里,还嘱咐饭铺掌柜:“县衙门狱里宋八仙吃饭,花多少钱都记着,到我家去取。”掌柜的平时和皮绪昌有生意往来,知道他是财主,自然满口答应。皮绪昌把一切都办妥后,这才放心回去。

当晚,知县升堂问案,按照堂单,头一个案子就是七里铺路劫案的宋八仙。知县吩咐:“提宋八仙!”原办衙役把宋八仙带上堂,宋八仙“扑通”一声跪下。知县问:“宋八仙,你在七里铺抢劫,杀死三条人命,一起作案的都有谁?”宋八仙按照和皮绪昌的约定,睁眼说瞎话:“小人不敢隐瞒,一共六个人。有三个人都回西川了,另外两个主犯就在本地陈家堡,一个叫圣手白猿陈亮,一个叫风里云烟雷鸣。当初就是他们两个人出的主意,我们其他人都是听他们的。抢了八百两银子,就给我八十两,他们拿了七百多两。我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知县一听,立刻出票,派人火速捉拿雷鸣、陈亮。今天在公堂上,雷鸣、陈亮质问知县有什么凭据、谁是证人,知县这才把宋八仙提上来当堂对质。宋八仙上堂跪下,给知县磕了个头。知县问:“宋八仙,你认识这两个人吗?”宋八仙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雷鸣、陈亮说:“雷大哥,陈大哥,你们就认了吧!当初是你们出的主意,在七里铺打劫卸任官长,杀了三个家丁,抢了八百银子。你们说我是小伙计,只给我分一成,你们拿九成。现在我犯了事,你们却不管我了,装作不知道。我实在是受刑不过,要是能扛得住,也不会把你们供出来。谁叫咱们曾经一起吃喝享乐过呢,有福同享,有罪同当,咱们一起画供吧!”

雷鸣和陈亮听了,气得脸色大变。知县在上面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雷鸣、陈亮,人证都在这儿了,你们还不招认?要是再狡辩,等我反复审问,动用大刑,到时候你们皮肉受苦,也得乖乖招供!”陈亮愤怒地指着宋八仙说:“宋八仙,你这个无耻小辈,满嘴胡说八道!公堂上有神灵看着,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拦路抢劫了?你在外面作案,还冒充我的名字,之前我没杀你,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宋八仙却厚着脸皮说:“你们俩就别狡辩了,我都已经把实话全说了,你们再不招也没用了。”雷鸣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怒目圆睁,大声骂道:“好你个混蛋!我们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竟然血口喷人!”

知县见雷鸣、陈亮在公堂上发怒,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呵斥道:“大胆雷鸣、陈亮,这是本县的公堂,岂是你们撒野的地方!看来你们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竟敢在公堂咆哮!来人,把他们拉下去,给我狠狠打!”陈亮连忙喊道:“老爷暂且息怒,小人有下情要说!”知县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快讲!”陈亮说:“我们和宋八仙有仇。之前我们和朋友去马家湖送信,我半路上肚子疼,在树林里解手。宋八仙拿着刀想从背后砍我,被我发现抓住了。一问才知道,他冒充我的名字干坏事。我本想送他去官府治罪,他苦苦哀求,我才放了他。没想到他记恨在心,自己犯了案,就来诬陷我们!”

知县根本不信,冷哼一声:“你满嘴胡言,拉下去,给我打!”衙役们立刻上前,将雷鸣、陈亮拉下去,每人打了四十大板。打完之后,知县又问他们招不招,雷鸣、陈亮依旧大喊冤枉。知县恼羞成怒,喝令:“上夹棍!夹起来再问!”要知道,三棍棒乃是五刑之首,再硬的心肠在严刑拷打下也难以坚持,正所谓“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果是炉”。衙役们立刻给雷鸣、陈亮上了夹棍,正要使劲儿用刑,突然听到县衙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大老爷冤枉!”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济公禅师。他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搭救蒙冤受屈的雷鸣和陈亮。

后续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四回

丹阳县知县正要对雷鸣、陈亮施用夹棍之刑,忽听衙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大老爷冤枉!”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济公禅师匆匆赶来。书中交代,和尚从何处而来?原来济公在藏珍坞以八卦炉逼退神术士韩棋、赤发灵官邵华风等群贼后,忽感一阵心悸,掐指一算便知雷鸣、陈亮蒙冤遭难,当即辞别众人,一路奔波向丹阳县赶去。

行至海潮县石佛镇时,济公被一名村民拦住,听闻一件奇事:南村口外路北有座石佛院,因多年失修早已荒废。三日前,石佛突然“显圣”——石像竟自行走出庙门,立在石桥上向过往行人索要钱物,若不给便不许通过。村民们惶恐不已,只得在佛颈挂起写有“募化十方”的黄布袋,又在桥上放置大笸箩收纳钱物。三日下来,笸箩中已积攒不少银钱,更有传言称“石佛化缘”灵验非凡,引得四方百姓纷纷前来围观。

济公闻言,暗运灵光一算便知其中必有蹊跷,遂迈步向石桥走去。果见一座大石佛矗立桥上,往来行人纷纷驻足投钱。济公转身走进村口路东的酒馆,点了酒菜自斟自饮,席间听酒客们七嘴八舌谈论石佛“显圣”之事。待酒足饭饱结账时,伙计报出“二百六十钱”的账目,济公却指了指桥上的笸箩道:“去那里取便是。”伙计面露难色,称曾有不信邪者擅自取钱,或头痛难忍,或腰不能直,当场遭了“报应”。济公却笑道:“你且随我去,看我如何取之。”

二人来到桥上,济公伸手从笸箩中抓出二百六十钱递给伙计,周围百姓皆屏息观望——石佛竟毫无动静!众人见状纷纷称奇:“怪哉!他人取钱便有灵验,为何圣僧取之却无事?莫非石佛也识得好人?”

正议论间,北边传来一声“无量佛”,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从石佛院缓步而出。此人身着蓝布道袍,腰系杏黄丝绦,背负乾坤葫芦,正是天台山上清宫东方悦老仙翁昆仑子。老仙翁一见济公便拱手道:“道济,此乃佛门善缘,岂容你随意取用?”济公哈哈一笑,与老仙翁互道寒暄。

原来,老仙翁云游至此,见石佛院破败不堪,念及徒弟夜行鬼小昆仑郭顺尚无栖身之所,便想将此庙修缮作为上清宫下院。无奈工程浩大,独力难支,遂施用法术以“石佛化缘”之名募集善款,原打算用百日筹齐资金,不想第三日便遇济公。济公得知缘由,提议道:“仙翁若不嫌弃,我等可至县衙,请本地知县协助约集绅缙富户,共襄善举。”老仙翁疑虑道:“知县乃朝廷命官,岂会管此等闲事?”济公胸有成竹道:“但请放心,此事必成。”

说罢,济公唤来村中公推的会首十余人,将笸箩中的银钱尽数交付,嘱其妥善保管以备修庙之用。随后与老仙翁径往海潮县衙门。至衙门口,济公向当差衙役施礼道:“烦请通禀贵县太爷,就说西湖灵隐寺济颠僧求见。”

此时海潮县知县正是龙游县旧识张文魁。此人曾得济公救命之恩,后连登科甲,外放海潮县知县已一年有余。听闻济公到访,张文魁大喜过望,忙整衣出迎,将二人请入书房,奉茶寒暄。正说话间,三班都头安天寿匆匆入内,跪地叩首道:“家母病重卧床五日,痰喘咳嗽不止,求圣僧慈悲赐药!”济公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块药锭递予安天寿,嘱其煎服,安天寿谢恩而去。

待安天寿退下,济公向张文魁说明来意:“石佛镇石佛院荒废多年,东方仙翁欲重修此庙,奈何工程浩大,需借重贵县之力,邀约本地富户缙绅共助善缘。”张文魁连声应诺,却又皱眉叹道:“圣僧来得正巧,下官正有一桩疑难案件无从着手,还望圣僧指点迷津。”济公抚掌笑道:“但说无妨,我和尚自当效力。”

张文魁遂将近日七里铺路劫案及雷鸣、陈亮蒙冤之事详述一遍,言毕恳请济公相助。济公听罢,双眉一挑,与老仙翁交换眼色,二人皆心照不宣。

欲知济公如何为雷鸣、陈亮洗清冤屈,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五回

济公禅师询问张文魁所遇难题,张文魁面露苦色道:“自弟子到任以来,小妹便被妖精缠身。起初我不信异端邪说,只当小妹是疯癫作祟。不料事态愈演愈烈,如今小妹形销骨立,饮食不进。每逢二更时分,妖精便至,与小妹在屋内交谈,屋外众人听得真切,无不为之胆寒,无人敢靠近后院。还望圣僧大发慈悲,捉妖净宅,救小妹于水火。”

济公掐指一算,心中已然明了,说道:“此事不难。今夜将姑娘所住房屋腾出,令其搬至别处,贫僧与老仙翁在此等候妖精便是。”张文魁询问是否需要准备法器,济公摇头道:“无需任何物件。”张文魁即刻命家人安排姑娘移至老太太房中,又在书房摆下酒席,款待济公与老仙翁。

席间,老仙翁问道:“圣僧明日欲往何处?”济公答:“贫僧需尽快赶往丹阳县,因贫僧弟子雷鸣、陈亮蒙冤受难,不得不救。仙翁修庙之事,还望县太爷多多费心。”张文魁应道:“仙长放心,明日我便召集本地绅士会首,共商修庙事宜。”

酒过三巡,夜幕降临。济公与老仙翁见时辰已到,便让张文魁引路至后院小姐屋中。济公让张文魁先行离开,二人则在屋中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直至二更时分,忽闻窗外风声作响,济公低声道:“妖精来了。”老仙翁胸有成竹道:“小小妖魔,不劳圣僧动手,待我将其拿下。”说罢,老仙翁手持乾坤奥妙大葫芦,严阵以待。

片刻后,只听门外一声喝令:“吾神来也!”紧接着,一个声音怒斥:“何方生人,竟敢擅闯吾神居室!”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粉绫缎文生公子巾、外披绣花香氅的男子迈步而入,其人眉清目秀,貌若潘安。老仙翁见状喝道:“大胆妖魔,竟敢扰乱人间,看我收你!”随即将葫芦口打开,顿时放出五彩光华。妖精察觉不妙,欲施法术逃脱,却被光华牢牢困住,卷入葫芦之中。

老仙翁念动咒语,将妖精倒出,只见地上现出一条大黑鳅鱼,已无反抗之力。原来,此鱼已有三千余年道行,此前张文魁赴任途中乘船过西湖时,其妹在船舱开窗观景,被鳅鱼精窥见,遂起淫心,化身文生公子纠缠姑娘。老仙翁斥道:“孽畜竟敢为祸人间,留你不得!”手起剑落,将其斩为两段。

济公见状,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鱼虽被除,但却为日后“八怪闹临安”埋下隐患,此是后话暂且不表。张文魁对老仙翁感激不尽,再次摆酒致谢。次日天明,济公因挂念弟子,急于告辞。张文魁与老仙翁送至衙门外,济公遂取道前往丹阳县。

抵达丹阳县衙时,恰逢知县郑元龙欲对雷鸣、陈亮施用夹棍之刑。济公在外高声喊冤,郑元龙抬眼认出济公,连忙起身相迎:“圣僧久违,不知从何处而来?”济公急切道:“老爷且先暂停审案,贫僧有话要说。”郑元龙遂命将宋八仙、雷鸣、陈亮带至一旁,退堂后将济公请入花厅。

济公直言:“贫僧此来,专为救弟子雷鸣、陈亮。此二人本是镖行良民,却遭人诬陷。七里铺劫案真凶,贫僧已知其下落,且仍在本地。老爷若不信,贫僧可带人将其捉拿归案。”郑元龙大喜:“若圣僧能助我破案,再好不过!”济公又道:“老爷为官清正,然手下人却多有专权舞弊之举。日前有开白布店的陈广泰前来喊冤,为何被无故关押,不禀明老爷?”郑元龙诧异道:“从未听闻此事。”济公建议传讯衙役问明情况。

郑元龙即刻召集值日班、稿案门等衙役,厉声询问。稿案门郑玉见无法隐瞒,只得承认:“确有陈广泰前来喊冤,小人以其在大堂喧哗为由,将其关押。”郑元龙闻言震怒,下令升堂。济公提议:“先提审宋八仙,此人受人指使,攀诬良善,需严加审问。”

升堂后,郑元龙先传陈广泰上堂。陈广泰跪倒禀道:“小人陈广泰,家中开白布店。日前家中做寿唱戏,本地恶霸皮绪昌见小人家侄女貌美,遂令管世宽提亲,遭拒后竟硬下彩礼,扬言当晚抢亲。小人前来鸣冤,却被衙役关押,求老爷做主!”郑元龙命人将陈广泰带至一旁,又提审宋八仙,拍案喝道:“宋八仙!七里铺路劫一案,雷鸣、陈亮是否参与?从实招来!”宋八仙仍坚称“有”。郑元龙大怒,命杖打四十大板。宋八仙被打得鲜血淋漓,却仍不改口。直至第三次受刑,其终于支撑不住,将皮绪昌以银钱收买、指使自己诬陷雷鸣、陈亮之事全盘托出。

郑元龙听罢,怒拍惊堂木:“大胆皮绪昌,竟敢买通犯人,陷害良民!”当即签发签票,命衙役速速捉拿皮绪昌归案。一场由恶霸挑起的冤案,能否就此真相大白?皮绪昌又将面临何种惩处?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六回

知县对宋八仙严刑拷打,宋八仙实在承受不住,连忙喊道:“老爷别再用刑了,雷鸣、陈亮根本没参与!”知县追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诬陷好人?”宋八仙如实招供:“不是我要陷害他们,是皮绪昌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把雷鸣、陈亮牵扯进来。”

知县一听,顿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认定这是皮绪昌为了抢夺陈广泰的侄女,买通犯人蓄意陷害。他立刻签发传票,命衙役火速捉拿皮绪昌。不多久,皮绪昌被带到公堂,刚给知县磕了个头,就听见郑元龙怒喝道:“皮绪昌,你好大的胆子!在我的管辖范围内,竟敢强下彩礼抢夺良家妇女,还买通盗贼诬陷好人!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皮绪昌吓得浑身发抖,却仍心存侥幸,狡辩道:“老爷明察,小人一向本分度日,绝不敢做这种事,求老爷开恩!”知县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到了公堂还敢狡辩!来人,上夹棍!”皮绪昌见知县动了真格,知道再不招供只有死路一条,只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交代,并在供词上画押。

知县当即下令,将皮绪昌戴上镣铐投入大牢,同时当堂释放雷鸣、陈亮和陈广泰,让他们回家安分过日子。对于那些收受贿赂、暗中勾结的书吏衙役,全部革除职务,永不录用。

退堂后,知县将济公请到书房,天色渐晚,便吩咐摆上酒席,二人开怀畅饮。酒过三巡,济公突然打了个寒颤,掐指一算,心中已然明了,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好戏看了。”知县见状,好奇地问:“圣僧,发生什么事了?”济公笑着说:“总这么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我变个戏法给你看。”

知县疑惑道:“不知哪里去找会变戏法的人?”济公神秘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会变。”说罢,他朝着窗外一指,口中念动咒语:“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只听“哗啦”一声,几片瓦片掉落,一个黑影从房上摔了下来,屋内众人齐声高喊:“有贼!”几个衙役迅速冲过去,将贼人制服捆绑。

知县惊讶不已,济公却乐呵呵地问:“老爷,我这戏法变得如何?”知县定了定神,吩咐将贼人带进来。只见被押进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和尚,身着夜行衣,背后背着戒刀。此人正是通天和尚法雷。

原来,皮绪昌被抓时,法雷正与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在皮家。法雷觉得既然是朋友,就不能袖手旁观,便对二人说:“皮员外被抓,咱们不能不管。我打算今晚潜入县衙,杀了知县,劫狱救出皮绪昌,然后一起远走高飞。我先去探探情况,若我出了事,你们再想办法救我。”黄庆和谢广点头同意。

当晚初更时分,法雷背着戒刀,施展轻功潜入县衙,四处寻找关押皮绪昌的地方。他见书房内灯火通明,便趴在房檐上偷看,正好看到知县和济公交谈。听到济公说要变戏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推了下去,整个人动弹不得,随后被衙役当场抓获。

知县厉声质问:“大胆狂徒,为何擅闯县衙?”济公在一旁说道:“老爷,此人正是七里铺劫案的主犯之一。”知县一听,怒目圆睁:“你姓甚名谁?还有哪些同伙?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法雷知道事情败露,只得交代:“我是通天和尚法雷,住在二郎庙,来此是为了救皮绪昌,打算劫狱行刺。七里铺劫案我们一共六人,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现在皮绪昌家,另外两人已经逃走。”

知县立刻下令将法雷收监,又派二十名马快前往皮家捉拿黄庆和谢广。马快们赶到皮家,翻墙入院,正好将二人堵在书房。黄庆和谢广抽出兵刃,挥刀就砍,众人急忙躲闪。两人趁机跃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之中。马快们无功而返,向知县禀报情况,知县也只能无奈摇头。

第二天,知县向上级请示后,下令将通天和尚法雷就地正法,皮绪昌因窝藏强盗、买凶诬陷,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济公准备告辞,知县挽留道:“圣僧何不再住几日?”济公婉拒道:“我受人之托,要去常州府捉拿赤发灵官邵华风,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叙。”

离开丹阳后,济公继续赶路。一天,他看到路边有个茶摊,摆着茶壶、茶碗,炉子上还烤着烧饼麻花。摊前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道,身穿旧道袍,正在唉声叹气。济公上前打招呼:“道爷辛苦了!”老道抬头一看,连忙回应:“大师父请坐。”

济公好奇地问:“道爷出家人,怎么还做起买卖了?”老道无奈地说:“庙里太穷,没有香火地,只能摆个小摊,赚点钱糊口,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一单生意都没做成。”济公开玩笑道:“我口渴了,身上没带钱,能白喝一碗茶吗?”老道心想都是出家人,便爽快地说:“大师父请用!”

济公喝完一碗,又要了一碗,接着说:“道爷,我还饿了,能赊一套烧饼麻花吗?”老道心想济公可能确实遇到难处,便说:“大师父不用客气,尽管吃,不用给钱!”济公毫不客气,吃完一套又要了一套。吃饱喝足后,济公厚着脸皮说:“道爷,我今晚能去您庙里借住一晚吗?”老道爽快答应:“当然可以,我也准备收摊了。”

济公帮忙收拾完摊位,跟着老道来到北边的小庙。一进庙门,济公轻车熟路地帮忙安置物品,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晚饭时,老道热情地邀请济公一起喝粥,济公也不客气,拿起碗就吃。小徒弟们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老道对济公说:“和尚,跟我去领馒头领钱吧。”济公微微一笑,看来是时候施展佛法,帮助老道化缘行善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奇妙的故事?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七回

清晨,王道元老道对济公说:“和尚,你跟我去领馒头领钱去。”和尚问道:“上哪儿领去?”老道解释说:“在这北边有赵家庄,有一位赵好善员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斋僧布道。只要去了,每个人就能领到一个大馒头和一百文钱,你也能领一份,好不好?”和尚说:“好。不过这位赵善人为什么要斋僧布道呢?”王道元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赵好善有个儿子,今年十二岁,以前读书、说话都非常聪明伶俐。可从去年上半年开始,也没有生病,突然就哑巴了,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按理说,赵好善家是这地方的大善人,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平日里,他们济困扶危,别人有求于他,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冬天施舍棉衣,夏天赠送药水,这样的善人,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恶报啊。真不知道上天怎么想的,竟然让他的孩子变成哑巴。现在赵善人斋僧布道,就是希望能积福积德,让儿子恢复正常。无奈本地有名的医生都请遍了,就是治不好。”和尚说:“既然是这样,我跟你去。”

老道是个实在人,见和尚衣着寒酸,生活清苦,想着带他去领一个馒头吃,还能得到一百文钱,却不知道和尚正是罗汉转世的济公。两人从庙里出来,朝着赵家庄走去。到了赵员外家门口,才发现人家施斋布道早就结束了。王道元知道是来晚了,不过门房也给他师徒留出了三份斋饭。原来他在本地庙里待了很多年,大家都认识王道元。

这天,老道和和尚一起到赵宅敲门,门房管家出来一看,说:“道爷,你来晚了,不过我们给你留出来了。”王道元连忙说:“费心费心,这里还有一位和尚,求管家大爷,多给拿一份吧。”管家说:“可以。”立刻从里面拿出四个馒头和四百文钱,递给和尚一个馒头、一百文钱,递给老道三份。和尚说:“我也是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为什么给他三份,只给我一份?”管家解释说:“他庙里还有两个徒弟,所以给三份。”和尚说:“我们庙里算上我有十个和尚,还有两个徒弟,应该给我十份才对。”管家说:“那可不行,你说庙里有十个和尚,谁知道是真是假?王道爷的庙离我们这里近,我们平时都知道他庙里有两个徒弟。你的庙在哪里?”和尚说:“我的庙远点。”管家又问:“你一个人来,就只是为了化缘吗?”和尚说:“我倒不是专门来化缘的,你们村里有人请我来治病,我来了却没找到人。”管家好奇地问:“你还会看病?”和尚回答:“会。内外两科,大小方脉,我都能看,还专治哑巴。”

管家一听,赶紧说:“这话当真么?你要真能治哑巴,我到里面回禀我们庄主去。我们公子爷就是哑巴,你要能给治好了,我们庄主肯定会重重谢你。”和尚说:“你去回禀吧。”管家立刻转身进去了。王道元忍不住问:“和尚,你当真会治哑巴么?”和尚说:“说不准,先蒙一顿饭吃再说。”王道元心里想:“这倒不错,昨天在我庙里蒙我一顿粥吃,今天又来蒙人家。”

正想着,管家出来说:“我家庄主有请。”和尚对王道元说:“道爷跟我进去。”老道不好拒绝,只好跟着和尚一起往里走。进了大门,迎面是一堵影壁墙,往西拐有四扇屏门,开着两扇,关着两扇,门上贴着四个斗方,上面写着“斋庄中正”四个字。一进屏门,是五间南倒坐房,还有二道垂花门,东西两边各有两间配房。管家掀开南倒坐厅房的帘子,和尚和老道进了屋。屋子是两明两暗的格局,迎面有一张条案,前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两边放着太师椅子。屋里的摆设,全是花梨紫檀等木料雕刻而成的桌椅。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有条幅也有对联,还有工笔、写意的花卉翎毛画。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商彝周鼎、秦砖汉玉等有历史渊源的古玩,一看就知道这家人很有气派。

和尚和老道落了座,管家倒上茶。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管家说:“我家庄主出来了。”说话间,只见帘板一掀,从外面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他身穿蓝绸长衫,脚蹬白袜和女鞋,慈眉善目,下巴上留着花白的胡须,看起来精神矍铄。老者进来后一抱拳,说:“大师父,道爷请坐。”和尚说:“请坐请坐,尊驾就是赵善人吧?”赵老头连忙说:“岂敢岂敢,小老儿姓赵。我刚才听家人说,大师父会治哑巴。我有个儿子,今年十二岁,从小就很聪明,可从二月开始,无缘无故就哑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师父要是能给治好,老汉我一定重重报答。”和尚说:“那容易,你把小孩叫来我瞧瞧。”

赵员外叫家人去把公子叫来,管家立刻进去,不一会儿就把小孩带了进来。和尚一看,这小孩长得眉清目秀。赵员外说:“你过去让大师父瞧瞧。”和尚把小孩拉过来说:“我瞧你长得挺好,怎么就无缘无故哑巴了,我和尚越看越有气。”说着话,抬手就给了小孩一个嘴巴。这一下打得小孩扭头就往外跑。赵员外一看急坏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生怕和尚把孩子吓出什么毛病来,正要责怪和尚,没想到这小孩跑到院中,一张嘴就哭了出来,说:“好和尚,我没招你,没惹你,你打我!”

赵员外一听,惊讶得合不拢嘴,儿子半年多都说不出话,竟然被和尚打一下就好了。老员外赶紧上前给和尚行礼,说:“圣僧真乃佛法无边,还没请教圣僧宝刹在哪里?上下怎么称呼?”和尚说:“员外要问,我乃灵隐寺济颠是也。”赵员外一听,说:“原来是济公长老,小老儿实在不知,多有冒犯。”王道元在旁边一听,这才明白过来,赶紧说:“原来是圣僧,小道失敬了。”

赵员外把公子叫进来,让他快给圣僧磕头。小孩立刻进来给和尚行礼。赵员外问:“儿呀,我且问你,你因为什么忽然就哑巴了?”小孩说:“我从那天到花园玩去,瞧见楼上有一个老头,两个姑娘,我都不认识。我就问,你们哪来的?他们也不知怎么一指我,我就说不出话来了。”赵员外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和尚解释说:“原本你这花园子楼上住着狐仙,他冲撞狐仙了。现在他虽然好了,可还恐怕有反复。我和尚今天晚上,把狐仙请出来,劝他离开,省得他在你家里住着,以后婆子丫环不定什么时候再冲撞了,那也不好。”

赵员外说:“圣僧这样慈悲,真是太好了。”赶紧先吩咐家人,立刻收拾桌案,不一会儿就摆上了杯盘和酒菜。老员外心里高兴,亲自拿酒壶给和尚、老道斟酒,三人一同开怀畅饮。吃完早饭后,赵员外陪着和尚、王道元聊天。

到了傍晚,又预备了一桌上等的海味宴席。和尚说:“老员外,叫你家人预备一份香烛纸马,一会儿在后面花园摆上桌案,我去请狐仙。”老员外吩咐家人照做,然后仍然陪着和尚、老道一起吃饭。和尚吃饭时毫无顾忌,大把抓菜,脸上弄得满是油渍。

吃完晚饭,天差不多初鼓时分,和尚问:“东西都预备齐了没有?”家人说:“早预备齐了。”和尚对王道元说:“道爷你也跟来。”王道元点头答应。赵员外叫家人点上灯笼,一同跟着和尚来到后面花园。众人在旁边站着,和尚一看,桌案、香烛、五供等都已经准备齐全。和尚走过去把蜡烛点着,又烧上了香,口中念道:“我乃非别,灵隐寺济颠僧是也。”和尚连着说了三遍,又大声说:“狐仙不到,等待何时?”

众人就见楼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年迈老者。赵员外一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清楚地知道这楼上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住,现在竟然真的有人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就见这老丈冲着和尚一抱拳,说:“圣僧呼唤我有什么事?”和尚说:“你既然是修道之人,就应该找个深山僻静的地方,参禅修炼,何必在这尘世中居住?再说本家赵员外,他原本就是个大善人,你何必跟他这样的凡夫俗子计较?”老头说:“圣僧有所不知,只因他家这些婆子丫环,常常在我住的地方随意出入,很不尊重。弟子并不是故意在他家搅闹,只不过是暂时借住罢了。”和尚说:“我知道了,依我看,你还是回到深山去修行比较好。”老头说:“既然圣僧吩咐,弟子一定遵命。”和尚说:“如此便好。”狐仙这才转身进了楼,和尚也和众人一起回到前面。

赵员外说:“圣僧这样慈悲为怀,小老儿我实在是感恩不尽。明天我送给圣僧几千银子,替我烧烧香吧。”和尚说:“我不要银子,你把你的地给王道元两顷做香火地吧,他庙里太寒苦了,你给他就相当于给我了。”赵员外说:“圣僧既然吩咐,弟子遵命。”王道元一听,高兴坏了,赶紧谢过和尚。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给和尚两碗粥吃,竟然换来了两顷地,老道对济公千恩万谢。

第二天,和尚告辞,赵员外一直送到大门外。王道元也告辞回庙,和尚和他们拱手作别。出了赵家庄,和尚正往前走着,忽然看见对面刮来一阵旋风。和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来者不善——原来是追魂侍者邓连芳,正要找济公报仇。仇人狭路相逢,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八回

济公禅师从赵家庄出来,正往前行走,只见对面卷来一阵旋风。和尚猛地打了个寒颤,抬眼望去,来者正是追魂侍者邓连芳,还同着一个人。

邓连芳一见济公,咬牙切齿地说:“好你个济颠!我找你就像钻冰取火、沙里淘金一样难。如今活该,没特意找却碰上了,我看你今天能往哪儿跑?”济公说:“哟,你不让我走能怎么样呢?”邓连芳恶狠狠地说:“我要把你抓住,给我师弟报仇!”

书中交代,邓连芳从哪儿来呢?原来之前在藏珍坞,众人四散奔逃。赤发灵宫邵华风无处可去,追魂侍者邓连芳问:“邵大哥,你打算去哪儿?”邵华风说:“贤弟你要问我,我现在就像坐也发呆、站也发呆,遭了雷击似的,饥饱不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邓连芳说:“邵大哥,你既然没地方去,就跟我回万花山圣教堂,见见魔师爷,让他下山捉拿济颠和尚,给韩棋贤弟报仇。”赤发灵宫邵华风叹了口气说:“贤弟,你我是知己弟兄,你要助我一臂之力、庇护我才行。你看我现在事业失败,众朋友一个个各奔东西,真是‘时运好时谁都来,时运不好时谁都不来’。正所谓万两黄金容易得到,一个知心朋友最难寻求。我现在不但报不了仇,再遇见济颠和尚,就得被抓,九死一生啊。”邓连芳说:“兄长别再说了,跟小弟到万花山圣教堂去吧。只要一提韩棋死在济颠和尚手里,估计魔师爷肯定会给韩棋报仇,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去抓济颠?”邵华风没办法,只好跟着邓连芳驾起趁脚风,来到万花山。

到了山上,停下脚步,睁眼一看,这座圣教堂简直像一座仙府,金碧辉煌,有凤阁龙楼,这山凡人也到不了,在极高的山顶上,野兽成群,普通人根本来不了。邓连芳同邵华风来到大门前,一拍门,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童子,打开门一看,这童子十六岁左右,头发挽成双髻,眉清目秀,面如白玉,身穿蓝绸宽领阔袖袍子,脚下穿着白袜无忧履,手拿拂尘,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童子一见邓连芳,说:“师兄,你去东海瀛洲采灵芝草回来了,真快呀。”邓连芳问:“我问你,魔师爷都在圣教堂吗?”小童儿说:“不在,只有掌教祖师爷,卧云居士灵霄祖师爷一个人在教堂里。”邓连芳说:“好,我要去见祖师爷,有要紧的事。邵大哥一起进去。”

二人说着话往里走,邵华风一看,院中栽着松树竹子,环境清新雅致,另有一番风味。北上房大厅是九间九龙厅,正当中上面有一块匾,上面写着“圣教堂”三个大字,两旁有对联,写着“遵先天之造化,渡后世之愚顽”。大厅里面有四张八仙桌,八把椅子,从东边数第二张八仙桌子,上首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站起来大概有八尺多高,肩膀宽阔。头上戴着鹅黄缎四楞逍遥巾,绣着团花,双飘绣带,身穿一件鹅黄绣团花的逍遥氅,脚下穿着无忧履,身背后背着一把混元魔火幡,腰下佩着一口丧门剑。再看脸上,面色像淡金,粗眉大眼,耳朵边有黑毫,满脸黑胡子,长得极其凶恶。邵华风看了,不敢进来,在门外站着。

邓连芳先进来,双膝跪倒,口中说道:“掌教魔师爷在上,弟子邓连芳给祖师爷磕头。”卧云居士灵霄一翻两眼,说:“邓连芳,你同韩棋去东海瀛洲采灵芝草,采来了吗?”邓连芳说:“祖师爷有所不知,弟子同我师弟韩棋奉祖师爷之命下山,走在半路上,碰见我一个老朋友,叫赤发灵官邵华风,是三清教的门人,在常州府平水江卧牛矶慈云观出家。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和尚,振兴佛教、打压道教,无故蛊惑常州府,调派官兵把慈云观抄了。济颠和尚追得邵华风走投无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邵华风见了弟子,苦苦哀求,说得特别凄惨,让弟子助他一臂之力,给他报仇。我同韩棋二人当时就答应了,同邵华风一起前往藏珍坞。刚到藏珍坞,没想到济颠和尚就找来了,我师弟拿子母阴魂绦要捆济颠和尚,没捆成,被济颠和尚把我师弟韩棋放在八卦炉里烧死了,把子母阴魂绦也拿走了。现在我同我这朋友邵华风一起跑回来,也没去成东海瀛洲采灵芝草,求魔师爷你老人家下山,捉拿济颠和尚,给我师弟报仇。”

卧云居士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说:“好你个邓连芳,无故多管闲事,给我这万花山丢脸,受济颠和尚的欺负,谁敢惹我这圣教堂的人,你这是损害我的威名,真是可恼!金棍侍者何在?”外面一声答应,进来八位掌刑的术士,说:“伺候魔师爷。”灵霄说:“把邓连芳给我拉下去重打四十金棍,罚在后山去采药一百天。”金棍术士沈瑞立刻把邓连芳拉下去,打了四十棍,打完后,邓连芳就去后山了。

赤发灵官邵华风在外面站着,吓得浑身发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灵霄吩咐把邵华风带进来,手下人立刻把邵华风带进来。邵华风跪倒磕头,口中说:“掌教祖师爷在上,弟子邵华风给你老人家磕头。”灵霄说:“好你个孽障,你在慈云观行凶作恶,什么坏事都干,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你还蛊惑别人帮你造反,我师侄韩棋因为你丢了命。我也不打你,来人,把邵华风吊起来,吊到后山吊四十九天,然后把你火化了,就算完事。”邵华风一听,觉得这罪比被官兵抓住还难受,心想:要是被官兵抓了,虽说会被处死,倒死得快点。自己吓得动都不敢动,就被人捆起来,抬到后山,吊在树上。邓连芳看着,也不敢救。

过了两天,金棍术士沈瑞到后山巡山,他本是灵霄的徒弟,平时和邓连芳关系最好,沈瑞见了邓连芳,就问:“邓大哥,你的棍伤好了吗?”邓连芳说:“好点了。”沈瑞说:“邓大哥,你本来也是爱管闲事才遭此罪。”邓连芳说:“贤弟,你这话不对,谁没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你我平时就像亲兄弟一样,要是我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沈瑞说:“那当然,我也不能袖手旁观。”邓连芳说:“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沈瑞说:“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邓连芳说:“我总得找济颠和尚报仇雪恨,这口气不出,贤弟你得助我一臂之力。”沈瑞说:“那我就同你偷偷下山找济颠和尚去。”邓连芳说:“你就这么去不行,连韩棋都被他烧死了,还有子母阴魂绦都不是济颠的对手,你我赤手空拳,那怎么能行?你得偷魔师爷的法宝带在身上。”沈瑞说:“怎么偷呢?”邓连芳说:“贤弟,你总得想办法帮我办这件事,只要把济颠和尚除掉,我绝对忘不了贤弟你的好处。”沈瑞说:“我想起来了,站殿童子惊海祖师爷有一颗六合珠,在花厅放着,我亲眼看见的,没在六合童子惊海祖师爷身上带着。那六合珠用的时候也不用念咒,打出去山崩地裂,像打雷一样有一道白光,不管什么妖精,打上就得现原形,厉害无比。我去把它偷来,你我下山捉拿济颠和尚,就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了。”邓连芳说:“太好了,贤弟你去吧。”

沈瑞立刻到花厅去,没过多久,就把六合珠拿来了。邓连芳一看,非常高兴,二人当即驾起趁脚风,偷偷下了山。先到常州府一打听,有人说济公上丹阳县去了,二人就打算奔丹阳县去寻找济公,偏偏走在半路上正好碰到了。一见面,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邓连芳说:“好你个颠僧,你往哪里走?”和尚说:“我上常州府。”邓连芳说:“你先等会儿再走,我正想找你,现在活该碰上了。”和尚说:“碰上又能怎么样?”邓连芳说:“怎么样?我把你抓住,照样把你烧死,给我师弟韩棋报仇。”和尚说:“好,你当真要跟我和尚分个高低上下,咱们就去前面的蟠桃岭,那里清静。”邓连芳说:“好,你还能跑得了!”

当时一同往前走,刚来到蟠桃岭,就听见对面有人大声喊嚷,声音像打雷一样:“阿弥陀佛,好你个颠僧,你往哪里走!”济公大吃一惊,不知道来的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十九回

济公禅师与追魂侍者邓连芳、金棍术士沈瑞刚抵达蟠桃林,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怒吼:“好你个颠僧,还想往哪里跑!洒家找你找得好苦,简直就像钻冰取火、从沙子里榨油一样难!”

邓连芳抬头一看,只见来者是个模样怪异的和尚,身形高大得如同巨人,身高足足有一丈,肩膀宽阔,身材魁梧。他头发杂乱地披散着,头上束着一道金箍;脸色如同暗绿色的绸缎,两道金色的眉毛又粗又浓,一双眼睛金光闪闪,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耳朵边生着红色的长毛,满脸红色的胡须根根直立;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拂尘,背上还背着一把戒刀。整个人看起来凶恶得如同瘟神,模样怪诞得如同鬼怪。

邓连芳见状心中一惊,开口问道:“你这和尚,来这里干什么?”绿袍和尚大声说道:“我来捉拿济颠和尚,报我心头之仇!”邓连芳说:“和尚,不用你动手,我们二人自会替你拿下他。”绿袍和尚不屑地说:“就凭你们两个,恐怕未必能拿得下他。”邓连芳说:“你不认识我,大概也不知道我的来历。”绿袍和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洒家能前知五百年的事,也能后知五百年的事,过去未来的事情都能知晓,怎么会不认识你?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你的来历可瞒不过我。你本是万花山圣教堂八魔的门人,名叫邓连芳。你不认识洒家没关系,你回去见到你师父,就提蟠桃岭有个绿袍和尚,估计他就会告诉你我的来历了。你们两个人既然要捉拿济颠,有什么本事?”邓连芳说:“我这里有法宝。”绿袍和尚说:“好,你既然有法宝,那就先让你试试。要是你拿不下他,洒家再动手。”

邓连芳听这绿袍和尚说话口气极大,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时,沈瑞上前质问济公:“济颠,你可认得我?”济公毫不客气地说:“我怎么会不认得你,你就是个魔崽子。”沈瑞听了这话,顿时怒火冲天,大声骂道:“好你个颠僧,竟敢口出不逊,看我今天不结果了你的性命!”济公却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就凭你,也配结果我和尚的性命?”沈瑞不再多说,立刻掏出六合珠,朝着济公狠狠扔了过去。只见一道白光如同闪电般朝着济公飞扑而去,紧接着就听见济公大喊:“不好了,救命啊!”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六合珠发出一声震天动地、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再看济公,已经翻身栽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沈瑞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对邓连芳说:“邓大哥,你可看见了,我还以为这济颠和尚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一颗六合珠就把他给镇住了。咱们把他扛回山上,用火烧死,也好给韩贤弟报仇。”邓连芳转头对绿袍和尚说:“和尚,你也回去吧。我们二人把济颠和尚带回去,也算是给你报了仇。”绿袍和尚说:“也罢,这次就便宜他了,你们把他扛走吧。”于是,邓连芳扛起济公,和沈瑞一起,驾起妖风,朝着万花山圣教堂飞去。

等他们来到圣教堂的大厅时,正好碰上卧云居士灵霄,正与天河钓叟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六合童子悚海几人在厅中谈话。邓连芳和沈瑞走进客厅,六合童子悚海便问道:“你二人跑到哪里去了?”邓连芳得意地说:“不瞒众位祖师爷,我们二人下山把济颠和尚抓来了,好给我韩贤弟报仇。”六合童子悚海听了,脸色一沉,怒斥道:“你们这两个孽障,简直丢人现眼,竟然被济颠和尚这般戏弄,真是给我们万花山抹黑!”邓连芳一头雾水,问道:“怎么就丢人现眼了?”六合童子悚海说:“你们仔细看看,扛的真的是济颠和尚吗?”邓连芳和沈瑞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肩膀上扛着的哪里是什么济颠和尚,分明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两人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六合童子悚海接着说:“你们两个要是真想找济颠和尚报仇,先别着急。就凭你们现在的本事,根本拿不下他。我们再商量个周全的办法。把我的六合珠交出来吧,不准你们再胡来。”沈瑞无奈,只好把六合珠交还给六合童子悚海。

众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个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魔师爷,大事不好!现在大门外来了一个穷和尚,堵着门口破口大骂,说让您趁早把邵华风交出去,不然就杀进圣教堂,把这里杀得鸡犬不留!”众魔师一听,气得暴跳如雷,纷纷大喊:“好你个济颠,竟然敢如此大胆,敢找上门来撒野!我们亲自去会会他,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原来,在邓连芳扛起“济公”离开的那一刻,罗汉爷就施展幻术,悄悄隐身在树后。绿袍和尚见邓连芳把人带走了,得意地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济颠和尚有三头六臂,本事大得不得了,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才发现也没什么出奇的。今天算他运气好,我要想拿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正说着,他刚要转身离开,就见济公笑嘻嘻地从树后走了出来,说道:“孽畜,就你这两下子,也想拿我,你还不够格!”

绿袍和尚看到济公,不由得怒喝一声:“好你个颠僧,竟敢戏耍我!”说着,张口就朝着济公喷出一口绿色的毒气。济公用手轻轻一指,口中念动“唵嘛呢叭咪吽”的咒语,那口绿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绿袍和尚见状,更加恼怒,喊道:“颠僧,竟敢破我的法气,看我用法宝收拾你!”说着,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珠子。这颗珠子有鸭嘴帽那么大,名叫如意珠,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宝,只要打出去,不管是什么妖精,都会立刻现出原形;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被打得三魂七魄离体。绿袍和尚拿着如意珠,朝着济公狠狠砸了过去。没想到济公不慌不忙,一伸手,口中念动六字真言,竟然稳稳地把如意珠接在了手中。

绿袍和尚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济公摘下头上的僧帽,说道:“好你个孽畜,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和尚到底是谁,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说完,他伸手在脑袋上一抹,顿时头顶显现出金光、佛光、灵光三光,光芒四射,耀眼夺目。绿袍和尚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济公接着说道:“孽畜,你没法宝可用了吧,现在该我和尚来收拾你了!”绿袍和尚哪里还敢应战,急忙化作一阵怪风,狼狈地逃走了。

这里交代一下,绿袍和尚这一逃,跑到了五云山五云洞,在那里邀请五云老祖,晃动聚妖幡,摆下了群妖五云阵,专门与济公作对。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先不详细说。

济公也没有去追赶绿袍和尚,而是转身前往常州府。到了常州府衙门,济公让差人进去通报知府顾国章。顾国章听说济公来了,急忙吩咐“有请”,还亲自走下台阶迎接,一见到济公就抱拳行礼,说道:“圣僧好久不见,我正想着派人去请您,没想到您今天就来了。”济公问道:“老爷近来一切可好?”顾国章说:“托福托福,还算安好。”

济公跟着知府进了书房坐下,家人端上茶来。顾国章叹了口气,说道:“圣僧,我现在实在是犯愁,到现在都不知道邵华风藏在哪里。上峰发来文书,催着捉拿他,我着急得不行。可那贼人行踪诡秘,手下的快班衙役又都是普通人,根本拿不住他。我正打算写告示贴在四门,只要有人能抓住邵华风,就重重有赏。”济公说:“什么样的告示,拿来我看看。”顾国章立刻把写好的告示底稿拿出来递给济公。

济公接过告示一看,上面写着:“四品顶戴,前任绍兴府正堂,调补常州府正堂顾:本为除奸安良,以救民生事。照得光天化日之下,不容邪恶肆意横行;太平盛世之中,岂容妖魔施展邪术。因此法律早有明确规定,连装神弄鬼的巫师都要禁止,更何况是公然危害百姓的人呢?近来本府未能很好地教化百姓,竟出现慈云观妖道邵华风,兴风作浪,残害百姓。此人长着虎狼一般的凶狠模样,仗着妖人的邪术,心肠比毒蝎还毒,凡是遇到他的人,轻则家破人亡,重则性命不保。他的胆子如同豺狼一样大,百姓一旦碰上,几乎没有逃生的机会。如果不早日将他铲除,百姓必将深受其害。为此告示全郡军民人等一体知悉:不管是有降妖除魔的法术,还是能引荐他人来降妖的,只要能除去这个祸害,本府绝不吝惜重赏。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不要瞻前顾后。特此告示。右仰知悉。下面写着具体的年月日,注明张贴在某处。”

济公看完告示,笑了笑说:“老爷,您这张告示就算贴出去,恐怕也很难有人来举报。”顾国章无奈地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如还是请圣僧帮忙算一算,邵华风到底藏在哪里。还请圣僧慈悲,帮忙把这个妖道抓住。”济公说:“不瞒老爷,我知道邵华风现在藏在万花山圣教堂。但我要是不去,这事就有始无终;可我要是去了,肯定会惹出一场大麻烦。不过,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手下的差人带着小悟禅走了进来。原来,小悟禅之前奉济公的命令,和金毛海马孙得亮兄弟,以及韩龙、韩庆一起在灵隐寺看守寺庙,防止妖道们去灵隐寺伤害寺里的僧人。后来妖道们果然来了,悟禅他们合力把妖道群贼赶走,金毛海马孙得亮等人告辞回了陆阳山。悟禅在庙里等了好多天,一直不见济公回去,也不知道常州府慈云观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心里放心不下,就把庙里的事情托付给师弟悟真,自己赶来常州看望济公。他一路疾行,转眼间就到了常州府衙门口,向当差的打听后,就被带进府来。

知府顾国章看到悟禅,说道:“小师父来了。”悟禅进来后,先给济公行礼,又见过知府。济公问道:“悟禅,你怎么来了?”悟禅说:“我不放心师父,所以来看看。不知道慈云观的事情解决了没有?”顾国章叹了口气说:“别提了,现在邵华风还没抓住,圣僧说他藏在万花山圣教堂,可那里不好对付,我们正为此发愁呢。”悟禅一听,立刻说:“这有什么难的,不用师父动手,我去万花山把他抓来!”济公连忙阻拦:“悟禅,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肯定会惹出大祸!”可悟禅年轻气盛,根本不听劝,站起身来,说了句“师父放心”,身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济公伸手去拉,却只抓到一把空气。望着悟禅离去的方向,济公无奈地摇头叹息。悟禅这一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又会惹出怎样的大祸?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回

小悟禅下定决心要上万花山擒拿邵华风,济公深知此行凶险异常,急忙伸手去拽,却只抓到一团空气。小悟禅脑袋一晃,身形如电,瞬间消失在常州府衙门口,转眼间便已来到万花山下。

他双脚重重地踏在地面上,稳稳地堵在山前,双手叉腰,扯开嗓子破口大骂:“万花山的鼠辈们听好了!趁早把邵华风交出来,咱们既往不咎,万事皆休!要是敢耍心眼,藏着掖着不交出人来,和尚老爷我即刻杀上山去,把你们这些外道天魔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也不知道你们这些魔崽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难不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正骂得酣畅淋漓之时,一个巡山侍者快步跑了过来,满脸怒容地喝问道:“穷和尚,你无故在这儿骂谁呢?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悟禅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嚣张地说道:“你这小喽啰,赶紧去告诉八魔,就说我和尚来了,让他们把邵华风乖乖送出来,不然的话,我和尚杀上山去,定叫你们刀刀见血,剑剑封喉,鸡犬不留!”

巡山侍者上下打量着悟禅,一脸的不屑,质问道:“和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竟敢如此大胆,跑到万花山撒野?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悟禅双手抱胸,昂首挺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声说道:“好小子,你大概也不知道和尚老爷我的来历!告诉你,玉皇大帝是我拜兄,二郎神杨戬跟我称兄道弟,平日里都住在一起;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你速速去告诉八魔,叫他们亲自出来,我和尚可没闲工夫跟你们这些无名小辈较量!”

巡山侍者一听悟禅这番大话,惊得目瞪口呆,心里暗自思忖:“这和尚口气不小,看来来头不小。”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撒腿就跑上山去,直奔圣教堂。此时,在圣教堂内,八魔之一的卧云居士灵霄,正与天河钓叟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六合童子悚海围坐在一起,商讨着如何寻找济公报仇雪恨。

巡山侍者慌慌张张地冲进大厅,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回禀众位魔师爷,山下来了一个穷和尚,堵着山下破口大骂,叫众位魔师爷快将邵华风送出来,还说如果不答应,就要杀上山来,把这里杀个鸡犬不留!”四位魔师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哇呀呀”怪叫如雷,怒吼道:“好你个济颠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大胆无礼,找上门来,简直欺人太甚!今天定要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就在这时,仙云居士朱长元、白云居士聘啸、搬倒乾坤党燕、登翻宇宙洪韬四位魔师也走了进来,齐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喧闹?”巡山侍者沈瑞等人又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八位魔师听罢,怒目圆睁,立刻各自抽出丧门剑,背上混元魔火幡,身形一闪,跳出圣教堂,驾起一阵狂风,气势汹汹地冲下万花山。

等他们到了山下,却发现四处静悄悄的,根本不见穷和尚的踪影。众魔师大声喊嚷着:“好你个颠僧,藏头露尾的,躲到哪里去了!有种别跑!”他们在山下找了好半天,却连悟禅的一点踪迹都没发现。

其实,小悟禅并非不知道八魔的厉害,只是他虽听闻过八魔的恶名,却从未亲眼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正所谓初生的犊儿不怕虎,等长出犄角反而怕狼。此时的悟禅,就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况且,别说是他,就连济公长老都深知八魔不好惹,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悟禅骂了半天后,见巡山侍者进去回禀,心中暗自思量:“我何不先躲起来,暗中窥探一番,看看这八魔究竟是何许人也?省得等他们下来,真要是打不过,那可就麻烦大了。”想到这儿,他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鸟儿,“扑棱棱”地飞上树梢,藏在茂密的枝叶间,暗中观察着动静。

不一会儿,他便看到八魔气势汹汹地赶来。只见这八魔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神头鬼脸,模样凶恶无比。唯有六合童子头挽双髻,一副小孩的打扮,看起来与其他人画风截然不同。其余的魔师们都头戴四楞逍遥巾,身穿宽大的逍遥氅,手中亮出寒光闪闪的丧门剑。悟禅瞧着这阵仗,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暗自思忖:“这八魔如此厉害,我万万敌不过他们,不如先到庙中看看情况再说。”

主意已定,悟禅悄悄潜入庙中,一眼就瞧见邵华风被吊在东廓下。他从上面飞落下来,现回原形,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妖道邵华风!之前和尚老爷我差点就死在你的乾坤子午混元钵之内。我原以为今生没有报仇的机会了,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副狼狈模样!”说着,他张开大口,一下子就把邵华风的鼻子咬了下来。邵华风被吊在那里,动弹不得,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疼得他不停地怪叫。

悟禅又伸手解开绳子,一把攥住邵华风的两条腿腕,用力地抡了起来。邵华风被他抡得晕头转向,不一会儿便昏迷了过去。悟禅不停地挥舞着,邵华风身上的血四处飞溅,地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就在小悟禅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八魔找遍山下没发现人,便决定返回山上。卧云居士灵霄疑惑地说道:“怪呀,那和尚刚才还在这儿,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巡山侍者赶忙说道:“方才他确实就在这里骂来着,小人亲眼所见。”卧云居士灵霄立刻施展神算之术,算完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怕,怒喝道:“好个大胆的孽畜,竟然偷偷上了山!你我兄弟赶紧回山,不能让他跑了!”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驾起风,火速往山上赶去。八魔分成四个方向,展开搜捕。天河钓叟杨明、桂林樵夫王九峰二人从东面进入,仙云居士朱长远、白云居士聘啸从南面搜寻,搬倒乾坤党燕、登翻宇宙洪韬从北面包抄,卧云居士灵霄、六合童子二人则从西面逼近。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悟禅,此时悟禅正准备进一步处置邵华风。八魔齐声怒喝:“好你个孽畜,真是胆大包天!”小悟禅抬头一看,心中猛地一惊,但嘴上却毫不示弱,大声喊道:“好一群魔崽子!今天和尚老爷就跟你们分个弱死强存,真在假亡,看看究竟谁厉害!”

可这狠话刚说出口,六合童子悚海便迅速从囊兜中掏出六合珠,一抖手,朝着悟禅打了过去。只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悟禅措手不及,他手中的邵华风也“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在六合珠的威力震慑下,悟禅顿时现了原形——竟是一只长着十二条腿、两个翅膀的大飞龙,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六合童子悚海转头看向众位魔师,问道:“众位兄弟,这孽畜该如何处置?”掌教魔师灵霄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孽畜实在是太可恼了!他是济颠的恶徒,济颠用卦炉烧死了我们的徒侄韩棋,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就照葫芦画瓢,把他也烧死,也算是给韩棋报仇了!”其他魔师纷纷点头,齐声说道:“此计甚好!”

八魔各自拉起混元魔火幡,正要晃动幡旗,施展法术烧死悟禅,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无量佛”的喊声,紧接着有人说道:“众位魔师且慢动手,山人来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羽士黄冠的道士走了进来。他头戴鹅黄色莲花道冠,身穿淡黄色道袍,腰间系着一条丝绦,脚蹬白袜云鞋;面容如同三秋的古月般清瘦,头发如同三冬的霜雪般洁白,胡须赛过九秋的白霜,长长的银须布满前胸;背后背着一把分光剑,气质超凡脱俗。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广法真人沈妙亮。

众魔师一看,认出了来人,便问道:“沈道友,你来此有何贵干?”沈妙亮神色严肃地说道:“我是特意来给众位送信的。我师父紫霞真人与灵空长老,正赶来查山。”八魔一听这两人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神情十分紧张。原来,八魔最惧怕的就是万松山云霞观的紫霞真人李涵龄和九松山松泉寺的灵空长老长眉罗汉。

八魔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说道:“我们赶紧去迎接!”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混元魔火幡卷起来,也顾不上要烧死悟禅了。他们先跑到圣教堂前,把那块写有“圣教堂”三个字的匾额翻了过来。每逢僧道要来查山,他们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挂着“圣教堂”的招牌,而是把匾额翻转,露出后面的“野人窝”三字,以此来掩人耳目。

八魔匆匆忙忙地出去迎接紫霞真人、灵空长老。但实际上,紫霞真人、灵空长老并非真的来查山,今年还没到查山的年头。这一切,其实是沈妙亮受济公长老之托,前来搭救悟禅的计策。

当初小悟禅从常州府跑出去,济公一把没揪住,罗汉爷追出衙门时,早已不见了悟禅的踪影。济公心中一惊,连忙掐指一算,顿时大惊失色,喊道:“可了不得了,这孩子不听话,这一去怕是要把五千年的道行都糟蹋了!”济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发愁之际,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无量佛”。和尚回头一看,原来是沈妙亮。

济公大喜过望,说道:“沈道爷,你来得正好,活该悟禅还有一线生机!”沈妙亮说道:“圣僧,许久不见,您在此处做什么呢?”和尚叹了口气,说道:“我正为此事犯难呢。常州府慈云观有个赤发灵官邵华风,他为非作歹,祸害百姓,还招聚贼党,兴妖作怪,抗拒官兵。如今知府派人四处捉拿他,可这邵华风却躲在万花山。方才我徒弟悟禅不听话,执意上万花山去,他这一去,必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我和尚也救不了他,想来想去,只有您能救他一命,求您辛苦一趟,大发慈悲吧!”

沈妙亮面露难色,说道:“我也惹不起八魔啊,我去了又怎么能救得了令徒呢?”济公赶忙说道:“您快去,我和尚日后定当重谢!”沈妙亮这才无奈地驾起风,朝着万花山赶去。只是他路上走得慢,等他赶到圣教堂时,正好赶上八魔要烧死悟禅。沈妙亮按照济公教给他的主意,故意使诈,谎称紫霞真人、灵空长老来查山,没想到真的把八魔给蒙住了。八魔一听,吓得赶紧往外跑。

沈妙亮急忙跑到悟禅身边,伸手拍了悟禅天灵盖一掌,口中念念有词,念起归魂咒。不一会儿,悟禅缓缓地站了起来。沈妙亮着急地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太大胆了!你师父叫我来救你,这里太危险,我都得赶紧走,你也快逃命吧!”悟禅感激地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沈妙亮不敢多做停留,立刻驾起趁脚风,先行逃走。悟禅扛起邵华风,正准备离开,心中又一想:“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我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于是,他四处找来易燃之物,放起火来。转眼间,圣教堂内烈焰腾空,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悟禅这才扛起邵华风,一晃脑袋,迅速逃离了万花山。

等他跑到常州府,有差人远远瞧见,赶忙上前把邵华风接了过去。悟禅大步流星地来到里面,见到济公后,兴奋地说道:“师父,我把邵华风拿来了!”济公又惊又喜,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悟禅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好险!多亏了沈妙亮前辈念归魂咒救了我,要不然,我就被他们烧死了。这些外道天魔真是太可恨了,我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跟他们讨个说法!”

济公叹了口气,说道:“好孩子,你这次可惹下大祸了。我不让你去,你偏要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你这一闹,八魔肯定把我也当成死对头了。你赶紧走吧,这里的事你不用管了!”悟禅却倔强地说道:“我不走!我能上哪儿去?我就要留在这儿,跟他们斗到底!”济公说道:“你快回九松山松泉寺,那里安全些。”悟禅又说道:“我虽然被他们拿住了,但我也没吃亏。我临走时,把圣教堂给放火烧毁了!”

济公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说道:“好孩子,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你这一烧圣教堂,更是给我惹出一场天大的祸事!”悟禅疑惑地问道:“能有什么大祸?”济公这才将其中的厉害关系,一五一十地向悟禅详细道来。悟禅听后,吓得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至于济公到底说了什么,又会引发怎样的后续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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