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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191回第20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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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一回

赤发灵官邵华风将小悟禅收入乾坤子午混元钵后,带着众人趾高气扬返回观内。他端坐在大殿主位,用符咒牢牢封住钵口,冷笑道:“六个时辰一过,这孽畜必化为脓血,也算是他自寻死路。”手下众人纷纷谄媚:“还是祖师爷法力高深,小小妖魔哪是您的对手!”

正得意间,左门真人陈本亮匆匆跑来:“祖师爷!八卦山松明观的坎离真人鲁修真求见!”这鲁修真为何突然现身?原来,此前济公派刘妙通持信前往松阴观求助。刘妙通来到观前叫门,小道士开门后,他连忙说明来意:“小道刘妙通,奉济公禅师之命,有要事求见真人!”

小道士入内禀报,鲁修真听闻后即刻传召。刘妙通踏入观内,只见屋中布置清雅,鲁修真端坐椅上,头戴青布道冠,身着蓝布道袍,杏黄丝绦束腰,水袜云鞋,面容沉静如秋月,白发银须更显仙风道骨。

刘妙通急忙行礼:“祖师爷在上,弟子刘妙通参见!”鲁修真颔首问道:“所为何事?”刘妙通取出书信:“济公禅师命我送来此信。赤发灵官邵华风在慈云观招兵买马、蛊惑人心,还指使手下开黑店、发卖蒙汗药,四处拐骗百姓,恶行累累。”

鲁修真展开书信,只见纸上先画着一个酒坛,坛身钉着七枚锯子,看似奇怪的图画下,才是正文:“灵隐寺道济拜上鲁真人:自上次分别后,时常挂念。真人隐居深山修行,令人敬佩。如今邵华风在慈云观兴风作浪,聚众谋反,恶行昭着。本不该多管尘世之事,但邵华风实在太过猖獗。如今我徒弟悟禅被他用混元钵困住,性命危在旦夕,恳请真人速速相救,感激不尽!”

看完信,鲁修真神色凝重:“济公此前与我提过此事。刘妙通,你暂留观中看守,我即刻动身。”刘妙通连忙应下。鲁修真施展法术,驾着“趁脚风”,片刻间便抵达常州府衙门。

听闻鲁修真到来,正在书房与知府顾国章议事的济公立刻迎出。他向顾国章介绍:“这是八卦山坎离真人鲁道爷。”两人相互行礼后,鲁修真说:“圣僧,刘妙通已将事情告知,还有何吩咐?”济公神情忧虑:“不瞒真人,小徒悟禅已被邵华风收入混元钵中,还请真人速去营救,晚了恐性命不保!”

鲁修真不敢耽搁,告辞后直奔慈云观。他在山门前高呼“无量佛”,请观中弟子通禀。左门真人入内禀报时,邵华风却露出不屑神色:“鲁修真来了?想当初在八卦山,他确实是我师父。但如今我已另拜师门,况且不久后我将夺得江山,到那时,君臣之礼可比师徒情分重要得多。”

众人纷纷附和:“祖师爷说得在理!”邵华风大袖一挥:“有请鲁修真,但我身为即将登基的帝王,不便亲自迎接,让他自行进来吧。”左门真人陈本亮快步来到观外传话,鲁修真神态自若地步入慈云观,穿过层层院落,径直来到大殿。

抬眼望去,邵华风高坐主位,周身簇拥着上百名僧道,高矮胖瘦、老幼皆有,个个神色倨傲。鲁修真踏入殿中,邵华风仅在座位上微微抱拳,语气傲慢:“真人来了,看座!昔日你是我师父,但我即将登上九五之尊的帝位,自然要以君臣之礼为先。何况我已拜马道玄为师,你我师徒情分,早就该放下了。”

鲁修真面色不改,在旁落座,语气温和:“我只是听说你在此声名远扬,特意来看看,并无他意。”邵华风得意地笑道:“等我称帝,定封你为护国法师。”鲁修真顺势说道:“早听闻你有件乾坤子午混元钵,那原是八卦山松阴观的镇观之宝,我从未见过,能否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你放心,绝无其他想法。”

邵华风心想看看无妨,便说:“看可以,但钵里装着济颠和尚的徒弟,是个妖精,六个时辰就能化成脓血。你可千万别开盖,不然他就跑了。”鲁修真佯装好奇:“竟装着人?是什么样的妖精?”邵华风吩咐童子取来混元钵,递到鲁修真手中。

鲁修真端详着钵身,假意疑惑:“原来长这样,还封着符咒?这宝贝到底有何玄妙?”邵华风炫耀道:“钵内有三昧真火,任他什么妖精,六个时辰必化血水,就算是西方罗汉,也能炼散金光!”话音未落,鲁修真突然掀开钵盖,一道黑烟冲天而起,小悟禅趁机窜出。

邵华风惊怒交加:“你为何放走妖精!”鲁修真语气淡然:“一时失手罢了,小妖怪逃了就逃了,说明他命不该绝。下次再抓也不迟。”邵华风猛地拍案而起:“好你个鲁修真!分明是受济颠指使来救人!你不帮我,反倒吃里爬外,今日休想活着离开!”

鲁修真起身便走:“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与济颠素不相识!”邵华风暴喝:“把宝贝留下!”鲁修真充耳不闻,快步奔出大殿。邵华风追至山门,却见鲁修真早已借着遁光消失无踪,连混元钵也被一并带走。

邵华风望着空荡荡的天际,呆立当场。众人追出来忙问究竟,他咬牙切齿道:“鲁修真骗走了宝贝,定是济颠和尚的诡计!”众人面露忧色:“没了混元钵,若济颠和尚再来,如何是好?”邵华风冷笑一声:“怕什么!万花山圣教堂的八魔,个个精通旁门法术,收拾济颠易如反掌!还有陆阳山的花面如来法洪,也能为我所用!”

众人劝他回观从长计议。邵华风刚在大殿落座,双钩护背张三郎急匆匆赶来禀报。听完探子带回的消息,邵华风气得须发皆张,当即下令:“备马!今夜便派人潜入常州府,取济颠和尚的性命!”一场新的危机即将爆发,鲁修真与小悟禅能否逃过追杀?济公会如何应对邵华风的报复?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二回

双钩护背张三郎匆匆赶到慈云观,向邵华风报告:“祖师爷!常州府正在调集官兵,准备攻打咱们观,得赶紧想办法!”邵华风怒不可遏,一拍桌子吼道:“定是济颠和尚在背后捣鬼!谁能去常州府,把知府和济颠和尚一并除掉,就是大功一件!谁敢去?”

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吭声。邵华风见状,又急又怒:“难道你们都怕了?连一个敢去的人都没有?”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祖师爷别急,这事儿我去!”说话的是都天道长黄天化。

邵华风打量着他:“黄道兄,你真有这胆量?”黄天化挺胸道:“小事一桩!不过单枪匹马难成事,哪位兄弟愿意跟我一起?”然而,众人依旧沉默。黄天化冷笑一声:“看来各位都贪生怕死,不敢冒险!罢了,我一个人去!”

邵华风说:“黄道兄这等勇气,我敬你三杯酒,为你壮行!”黄天化摆摆手:“祖师爷不必,等我取了知府和济颠的人头回来,再喝庆功酒也不迟!”说罢,他转身离开慈云观,直奔常州府。

另一边,在济公派鲁修真去救悟禅后不久,有人来报:“金毛海马孙得亮、火眼**孙得明、水夜叉韩龙、浪里钻韩庆四位英雄求见。”济公请他们进书房。孙得亮抱拳说道:“圣僧,我们按您吩咐去慈云观破贼船,可一时贪心,想顺手抓邵华风,结果中了妖术被擒。多亏悟禅少师父救我们出来,让我们回来听您差遣。”

济公点头:“还有一事要麻烦四位。”他拿出一封锦囊,凑近四人耳边细细交代,随后说:“你们照此行事,即刻前往西湖灵隐寺。”知府顾国章拿出五十两银子作为盘缠,四人领命而去。

不久,小悟禅也回来了。济公责备道:“我叫你别去,你偏不听!”悟禅心有余悸:“那妖道太厉害了,要不是鲁修真前辈相救,我就没命了。”济公又给悟禅安排任务,让他也去西湖灵隐寺,叮嘱道:“下月十五再回来,千万别违抗我的话。”

这时,鲁修真也回来了。他向济公复命:“圣僧交代的事办妥了,悟禅回来了吗?”悟禅赶忙上前道谢。鲁修真问济公是否还需要帮忙,济公请他先回山修养。

顾国章忧心忡忡地说:“圣僧,贼人势力太大,我已通知兵马都监调兵,但不知能不能行?”济公安慰道:“大人别急,咱们从长计议。”天色渐晚,顾国章在书房摆下酒席,与济公边吃边聊。

吃到二更时分,济公突然打了个冷战,他掐指一算,心中了然,说道:“大人,我给你变个戏法看看。”顾国章好奇:“什么戏法?”济公神秘一笑:“平地抓鬼!”

原来,此时都天道长黄天化早已潜入知府衙门,趴在房顶上窥探。他见济公穿着破旧僧袍,头发凌乱,满脸油腻,模样普通,心中暗想:“这就是济颠和尚?我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原来是个邋遢乞丐,看来也没什么本事。”

正想着,听到济公说要变戏法,黄天化心想:“何必等他睡了再动手,现在下去杀了他!”可他刚有这个念头,就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扑通”一声从房上摔了下来。

“有贼!”衙役们一拥而上,将黄天化捆住带到济公面前。济公喝道:“大胆狂徒,快说实话!”黄天化咬牙道:“我认栽!我是都天道长黄天化,奉邵华风之命,来杀知府和你!事已至此,要杀要剐随你!”济公让顾国章先将他押入大牢。

就在这时,一名差官慌慌张张跑来:“大人!兵马都监陆大人派人来报,承信郎杨忠带一百官兵乘船去慈云观,船到牛头峰时,贼人用锤钻破船,杨忠阵亡,五十三个官兵淹死,只有四十七人逃回!”

顾国章大惊失色:“反了反了!这慈云观竟敢公然对抗官兵!圣僧,快想想办法!我打算调集本地兵船,联合兵马都监一起剿贼,还得请您帮忙!”

济公沉思片刻:“我可以帮忙,但得按我的主意来。第一,必须调水兵战船,贼人有水鬼兵,陆兵去了就是送死;第二,要对付老道的妖术,得准备激筒兵,用黑狗血、白马尿,还有妇人的秽物。”

顾国章面露难色:“其他都好办,可妇人的秽物不好找啊。”济公说:“这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大人拿二百两银子,十两银子收一筒,让人去买二十筒来。”

果然,两天后二十筒秽物准备齐全。济公让顾国章通知兵马都监陆忠,调集一千水兵、二十艘战船,又亲自指导士兵训练激筒兵战术:七人一组,两人抬筒,两人护卫,两人操作,一人掌旗。

一切准备就绪,济公、顾国章、陆忠率领雷鸣、陈亮等一千二百人登上战船,浩浩荡荡向牛头峰进发。快到牛头峰时,济公吩咐水性好的士兵先护住船底。

此时,牛头峰上传来三声炮响,金鼓齐鸣。原来,早有人向慈云观水师营报信。镇南方五方太岁孙奎和净江太岁周殿明正在中军帐商议,周殿明说:“孙大哥,前几天张三郎说常州府要来攻打,上次我们打退了一小队官兵,我还以为他们会再来,结果这几天倒安静了,怪让人捉摸不透。”

孙奎皱眉道:“官兵没动静,恐怕有阴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话音刚落,一名士兵急匆匆跑来:“都督!常州府二十艘兵船杀过来了,眼看就到!”孙奎一拍桌子:“果然来了!传令下去,整队迎敌!”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三回

接到官兵攻打卧牛矶的急报,镇南方五方太岁孙奎立即调兵遣将。五十艘麻洋战船在江面一字排开,旌旗猎猎,号带翻飞。中军主舰上,三丈三高的大旗矗立,葫芦金顶在阳光下闪耀,火雁纹饰环绕旗边,蜈蚣穗子随着风势摆动,坠脚铜铃哗哗作响。白缎旗面绣着“三军司命”四个黑字,斗大的“孙”字居于中央,背面绣着醒目的“帅”字。

孙奎头戴分水鱼皮帽,身着日月莲子箍与水衣水靠,脚蹬油绸连脚裤和香河鱼皮岔,手持三截钩连枪立于船头。他紫中透红的面庞棱角分明,粗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花白胡须如扇面般铺展胸前,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对岸,官兵战船同样阵列严整。主舰上飘扬着绣有“陆”字的大旗,知府顾国章站在上首,下首则是身着破旧僧袍的济公和尚。孙奎扫视麾下,高声问道:“谁愿打头阵,取顾国章性命?”

“我去!”翻浪鬼王连应声而出,他身形魁梧,八尺之躯往船头一站,三角眼凶光毕露,手中三截钩连枪直指官兵阵营:“哪个敢来送死?”兵马都监陆忠见状,正要派承信武功郎王文玉出战,却被济公抬手拦住:“且慢!这些江洋大盗武艺高强,王大人贸然出击恐有闪失。”

陆忠焦急追问对策,济公转头吩咐:“陈亮,你去挫挫贼人的锐气!”圣手白猿陈亮得令后,单刀出鞘,大步跨上船头。王连轻蔑地用枪尖点指:“报上名来!”陈亮冷笑回应:“你家陈大爷乃圣手白猿陈亮!倒是你,速速报上名来受死!”

“我乃翻浪鬼王连!劝你趁早滚回去,免得白白送命!”王连的威胁换来陈亮的怒斥:“大宋君王仁政爱民,你等听信妖道蛊惑,聚众谋反,残害百姓!如今官兵压境,趁早跪地投降,还能留条活路!”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王连,他暴喝一声,挺枪直刺。陈亮刀锋一转,劈、扎、砍、剁,招式如疾风骤雨。两人在狭窄的船头激烈交锋,刀光枪影闪烁。陈亮暗自较劲,誓要在众人面前立威,刀势愈发凌厉,逼得王连连连后退。

此时,贼军阵中突然冲出破浪鬼胡芳,举着钩连招要夹击陈亮。雷鸣大喝一声,红须倒竖,蓝脸涨得发紫,挥刀拦住胡芳:“休要以多欺少!你雷爷爷在此!”胡芳刚要搭话,雷鸣的刀锋已至,三五个回合下来,胡芳便被一刀刺穿咽喉,扑通坠入江水。

王连见同伴惨死,心神大乱,陈亮趁机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孙奎见两员大将殒命,气得暴跳如雷,挥动令旗,五十名水鬼喽兵手持锤钻潜入水中,妄图钻破官兵船底。然而济公早有防备,船底埋伏的百名水兵手持长枪严阵以待,水贼刚一靠近,便被扎得血涌江面。

孙奎见势不妙,亲自提剑冲向雷鸣,净江太岁周殿明则拦住陈亮。四人战作一团,刀光剑影间难分胜负。济公见状,向陆忠示意:“下令进攻!”随着令旗挥动,训练有素的官兵齐声呐喊,如潮水般压向贼军。

贼兵本就是乌合之众,见势不妙顿时阵脚大乱,有人跳入江中逃命,有人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孙奎见败局已定,大喊一声“撤”,与周殿明先后跃入江水。雷鸣、陈亮虽不会水,也在岸边大胜而归。官兵顺势缴获贼船,驶入山口。

就在众人准备登山时,慈云观方向锣声大作。赤发灵官邵华风得知战败,率领百余老道气势汹汹赶来。七星真人刘元素抢先一步,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一声“敕令”,狂风骤起,飞沙走石直扑官兵。天地瞬间昏暗,官兵们睁不开眼,纷纷高呼:“济公救我!”

济公望着漫天妖风,却不慌不忙地笑了起来。一场僧道之间的法术对决,即将拉开帷幕……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四回

七星道人刘元素口中咒语刚落,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劈头盖脸砸向官兵。众人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慌乱中齐声高呼:“济公救我们!”济公见状,单手结印,朗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哞!唵,敕令赫!”话音未落,狂风骤止,沙尘如被无形之手抚平,簌簌落地。

刘元素见法术被破,脸色骤变,转头就往回逃。八卦真人谢天机跨前一步,横剑拦在他身前,冷冷道:“贤弟退下,待我会会这和尚!”他仗剑逼近济公,上下打量眼前的邋遢僧人:“你就是济颠?”济公淡然点头:“正是贫僧。”

谢天机狞笑道:“识相的就赶紧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喊三声‘祖师爷’,或许我能饶你不死。”济公挑眉反讥:“你若肯给我磕响头喊‘祖宗’,我倒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谢天机哪受得了这般羞辱,怒吼着挥剑劈来。济公身形灵活,如游鱼般左闪右躲,偶尔伸手虚抓,气得老道招式愈发凌乱。

见攻击无效,谢天机再次念咒施法。刹那间,平地腾起怪风,空中竟浮现出无数毒蛇怪蟒、豺狼虎豹,张牙舞爪向官兵扑来。众人惊恐后退,济公却不慌不忙,指尖金光一闪:“唵嘛呢叭咪哞!唵,敕令赫!”一道黄光闪过,所有野兽瞬间化为纸片,纷纷扬扬散落尘埃。

谢天机脸色惨白,踉跄着退到邵华风身边:“祖师爷,这和尚法术高强,我们不是对手啊!”邵华风早已怒火中烧,挥剑冲上前去:“济颠!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处处作对?今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济公直视着眼前的赤发老道,语气如冰:“邵华风!你既为出家人,却违背清规,蛊惑人心,聚贼为寇,甚至用邪术害人性命、拆散家庭。你可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今日便是你的报应之日!”

邵华风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举剑狂劈。两人周旋数回合,邵华风见无法取胜,突然甩出背后葫芦——那里面封印着五百阴魂,皆是他用邪术收集的无辜生灵。随着葫芦盖打开,阴森鬼气扑面而来,五百阴兵嘶喊着涌出,瞬间遮蔽天日,凄厉哭声震得官兵肝胆俱裂。

济公见状,急喝:“激筒兵,快用秽物攻击!”早已待命的官兵举起激筒,对准阴兵队伍喷射。黑狗血、白马尿混合着秽物如暴雨般泼洒,阴兵触之即散,化作缕缕灰烟消失在空中。邵华风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王牌被破,还没来得及再施法术,又一股秽水劈头盖脸浇下,浇得他浑身恶臭,咒语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念不出来。

“祖师爷,快撤!”众老道见状,纷纷惊呼着往慈云观逃窜。邵华风咬牙切齿地瞪了济公一眼,转身跟着败兵狼狈。

济公大手一挥:“追!”一千余官兵如潮水般涌向慈云观,在山门处形成合围之势。济公考虑到慈云观占地广袤,当即吩咐官兵围住东、西、南三面,陆忠迅速传令部署。尽管兵力不少,但道观实在太大,只能勉强封锁住正面。

“陆大人、顾大人,随我进庙!”济公领着众人踏入观内,只见正北五间大殿矗立,前方月台宽阔,东西两侧各有配殿。大殿旁两座八角亭格外显眼,亭中井口深不见底。济公刚凑近东边井亭探头查看,众人还在猜测妖道是否借此逃脱时,一只五六尺长、覆满黑毛的巨手突然从井口窜出,一把攥住济公的脑袋!

“可要了我的命了!”济公一声惊呼,整个人被拽入井中。顾国章脸色瞬间煞白,众人惊恐尖叫:“完了!济公怕是凶多吉少!”雷鸣、陈亮只觉心口剧痛,想起师父平日的救命之恩,雷鸣眼眶通红,咬咬牙大喊:“师父,我来了!”纵身跳进井中。陈亮见状,毫不犹豫地跟上,顾国章伸手阻拦却慢了一步。

望着深不见底的井口,顾国章满心绝望:“连济公和两位英雄都折进去了,要是妖道再杀出来,可怎么办?”他心中一横,暗忖:“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今日就算葬身此处,也要追查到底!”

就在他准备纵身一跃时,大殿旁突然传来阴森冷笑:“无量佛,善哉善哉!你们这是自寻死路!”众人抬头,只见一位头戴青缎九梁道巾、身穿绣满八卦图道袍的紫脸老道缓缓走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官兵们双腿发软。

原来,邵华风等人被秽水浇得狼狈逃窜后,在殿后清洗干净。邵华风余怒未消:“济颠竟敢坏我好事!谁去探探外面情况?”乾法真人赵永明主动请命,邵华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赵永明点头应下。黑虎真人陆天霖也自告奋勇前往查看,刚走到二门,就听下人禀报:“真人!和尚被大手拽进井里,那两个姓雷姓陈的也跳下去了!”

陆天霖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快步来到大殿前观望。不多时,一只血淋淋的胳膊从井亭中飞出,陆天霖见状拍手大笑。顾国章脸色骤变:“济公怕是惨遭毒手了!”陆忠仔细端详:“这不是济公的胳膊,他常年不修边幅,手上满是泥污,这只手太过干净。”顾国章长叹:“那多半是雷鸣或陈亮……两位英雄,竟落得如此下场!”

话音未落,又一条大腿被甩出井口,血肉模糊的惨状令人不忍直视。陆天霖狂笑不止,挥剑逼近:“知府,受死吧!”念动咒语,准备施展妖法。顾国章急忙大喊:“快用激筒!”

千钧一发之际,西角门传来熟悉的高喊:“阿弥陀佛!妖孽,休得猖狂!”众人定睛一看,济公趿拉着破鞋,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大殿前。看着失而复得的和尚,所有人目瞪口呆,满心疑惑——方才被拽入井中的济公,究竟是如何脱身的?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五回

话说黑虎真人陆天霖方要念咒,与官兵展开对峙,猛然瞥见济颠和尚迈着趿拉的破鞋,不急不缓地出现在眼前。老道心中大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连手中宝剑都来不及收回,扭头便朝着后方狂奔而去。

陆天霖慌不择路地跑到观后,却惊愕地发现,赤发灵官邵华风以及一众同伙早已没了踪影。他又气又急,心中暗自咒骂:“好啊,这群家伙竟把我当作抵挡追兵的挡箭牌,自己全都溜之大吉了!我何苦在这里白白送死,我也得赶紧逃命!” 念及此,老道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朝着后山牛背驼的方向仓皇逃窜。

书中在此交代一番,赤发灵官邵华风究竟去了何处?原来,众人见势不妙,一番商议后,心知今日这慈云观怕是守不住了。邵华风咬牙切齿,满心都是对济颠和尚的怨恨:“这济颠和尚,无故与我作对,把我这座固若金汤的道观搅得支离破碎,让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恶狠狠地说道:“众位,济颠和尚毁我基业,我岂能善罢甘休?我打算直奔临安城,杀到西湖灵隐寺,将寺里的僧人见一个杀一个,斩尽诛绝,然后放一把大火,将那寺庙烧个干干净净,如此才能报我心头之恨!众位,有哪位愿意随我一同前去?若不愿去,就前往仙人峰弥勒院,到通天和尚法雷那里等我,咱们不见不散!”

此言一出,旁边的前殿真人常乐天、后殿真人李乐山、左殿真人郑华川、右殿真人李华山、七星道人刘元素、八卦真人谢天机、乾法真人赵永明、艮法真人刘永清这八位真人,连同黑毛虿高顺、铁贝子高珍等人,纷纷表示愿意追随邵华风。而迷魂太岁田章,则带领着单刀太岁周龙、笑面貌琳周虎,以及一干熏香会的人单独行动。此外,众采药真人、巡山真人自成一队,众人就这样分成三拨,偷偷逃出了慈云观。

他们来到后山牛背驼,登上早已准备好的船只,渡过平水江,抵达孤树岗时,天色已然渐晚。邵华风带领的第一拨人商议道:“天色不早了,暂且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恰巧这孤树岗有一座慈云观名下的黑店,邵华风便领着众人进了店。此时,这些贼人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各寻出路,有的单独离开,有的三五成群。其中,矮岳峰鲍雷独自一人默默前行,一路上垂头丧气,满心都是迷茫,全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鲍雷顺着江岸向东走了数里,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偶然间,他瞧见对面有一座小村庄,村口支着菜摊子,还有人坐在那里喝茶。鲍雷心中一喜,赶忙走上前去。走近一看,他不禁怒从心头起,原来坐在那里的两人,正是追云燕子姚殿光和过渡流星雷天化。

鲍雷立刻瞪圆了双眼,怒声喝道:“你两个小子,在这儿做什么?之前我叫你们归回慈云观,你们不但不听,反而伤了我们的人!今天怎么又在这里出现?” 姚殿光却不慌不忙,脸上带着微笑说道:“鲍二哥,你先别着急瞪眼发火,赶路这么久,肯定口渴了吧,先喝碗茶,有什么话,喝完茶咱们慢慢说。” 鲍雷此时确实口渴难耐,也顾不上多想,端起那碗茶一饮而尽。

没过多久,鲍雷便出了一身透汗,整个人的神情都为之一变,仿佛从一场大梦中猛然惊醒。他一脸疑惑地问道:“二位贤弟,你们从哪里来?” 姚殿光答道:“我二人特意在此等候二哥你。” 鲍雷又问:“那我又是从哪里来?” 姚殿光和雷天化相视一笑,说道:“我们知道你从哪里来,可你自己反倒不知道了?”

鲍雷只觉得脑海中迷迷糊糊,许多记忆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真好似做了一场漫长而又荒诞的大梦。他喃喃自语道:“哎呀!我家中还有人吗?” 姚殿光说道:“怎么会没有人?之前我二人奉老太太之命,前往慈云观寻找你。可你当时见了我们就要动手,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鲍雷努力回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隐隐约约记得,自从到了慈云观,邵华风给我吃了一粒药后,我整个人就变了。只要瞧见你们,心中就莫名地有气,可要是你们说愿意归回慈云观,我就满心欢喜,现在想来,真是奇怪!” 姚殿光解释道:“是灵隐寺济公长老派我二人前来接你,刚刚你喝的茶里放了药,喝下去之后,你才清醒过来。如今你家中老太太日夜盼着你回去,都盼得病倒了。你先随我们回家看看,让老太太放心,之后我们再一同去寻找济公长老,向他老人家道谢。” 鲍雷听后,这才点头答应,跟着姚殿光、雷天化一同朝着鲍家庄走去。

暂且按下鲍雷之事不表,单说赤发灵官邵华风,他与众人来到孤树岗的店内后,心中始终忐忑不安,难以平静。邵华风开口问道:“众位,有哪位愿意前往慈云观,探一探官兵是否已经离开了?” 艮法真人刘永清主动站了出来,说道:“我愿前往打探,祖师爷在此等候我的消息。” 邵华风叮嘱道:“刘真人,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

刘永清领命后,立刻出了店门,施展趁脚风的法术,朝着慈云观疾驰而去。等他赶到观中一探,只见官兵们正在观内四处搜查,解救被困之人。原来,济颠和尚是如何从井亭子出来的呢?正所谓着书一支笔,难说两件事,在此细细道来。那八角亭中伸出的大手,其实是一处机关陷阱。只要有人在上面一踏,这大手便会立刻伸出,将人牢牢抓住。而底下设有地道,还有八个人专门负责看守,就等着拿人。

济颠和尚早已看穿机关,故意装作被大手抓住,下到地道。那八个人见抓住了人,正满心欢喜地打算捆绑和尚,却不料和尚突然施展法术,将他们全都定住,动弹不得。雷鸣、陈亮随后跳下井来,只见济公好端端地站在地道里。和尚说道:“这八个人在此害人无数,你二人先将他们结果了性命。” 雷鸣、陈亮本就嫉恶如仇,听了这话,立刻动手,将这八人斩杀。为了迷惑外面的人,他们还把这八人的胳膊大腿扔了上去,这才让顾国章等人误以为是雷鸣、陈亮被害,实际上并非如此。

解决掉看守后,和尚说道:“你们两个人到那边地道去找找,有一个人被困在那里,把他救出来。” 雷鸣、陈亮二人领命,顺着地道往前走。大约走了半里路,只见对面有一个人正在那里唉声叹气。雷鸣、陈亮走在前面,济公跟在后面,等走近一看,见这人身高八尺,膀阔三停,头戴青缎色六瓣壮士帽,身穿青缎色箭袖袍,腰束丝鸾带,内穿单衬袄,脚蹬薄底靴子,面如紫玉,粗眉朗目,气宇不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飞天火祖秦元亮。

雷鸣、陈亮又惊又喜,说道:“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们走!” 秦元亮一见二人,也是又惊又喜,问道:“雷、陈二位贤弟,你们从哪里来的?” 雷鸣答道:“我等奉济公之命,协助常州府知府带兵前来剿灭慈云观。济公得知你在此遇难,特意派我等来救你。你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秦元亮长叹一声,说道:“唉!二位贤弟,别提了。我原本是一番好意,我到鲍家庄去看望矮岳峰鲍雷,却听说他归了慈云观,他母亲想他想得都生病了。我担心鲍雷误入歧途,也担心他母亲的身体,就来到这里找他,想要劝他回家。可他不但不听我的劝,反倒让我也归降慈云观。我说不归,他就把我捆了起来。后来见到赤发灵官邵华风,他们给我一粒药,让我吃下去,我不肯吃,他们就威胁说要杀了我。也不知后来因为什么,又不杀我了,却把我关在这地牢里,幽禁起来。在这里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每天有四个人看守着我,虽然也给我吃的、喝的,但就是不让我出去。这些人还天天劝我,叫我吃下那粒药,说吃了就能化去俗骨,成佛做祖。凡是来到慈云观的人,只要不答应留下,不吃他们的药,就会被幽囚起来,永远不放。我在这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似油烹。我到这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今天看守我的那些人突然都走了,我自己想出去,却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你们二人是从哪里进来的?”

雷鸣答道:“我二人是从亭子里跳下来的,有济公长老带领着我们。” 正说着话,济公来到近前。雷鸣赶忙说道:“秦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济公长老。” 秦元亮一听,急忙给济公行礼,感激涕零地说道:“圣僧,您老人家前来救我,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这份恩情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和尚说道:“不必多礼,跟我走吧。”

于是,三个人跟着和尚,在地道内四处搜寻,陆续救出了数十个被难的人。和尚把众人带到慈云观前门,仔细问明了众人的来历,随后叫官兵安排船只,将他们送过平水江。与此同时,和尚又派官兵在慈云观庙内进行搜查,抄出了无数的金银物件。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和尚问道:“雷鸣、陈亮,你二人接下来打算上哪里去?” 雷鸣、陈亮说道:“师父,要是您没有别的吩咐,我二人打算回家去。” 和尚叮嘱道:“你二人要回家,我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们。走在路上,千万要少管闲事,一定要牢牢记住,戒之慎之。你二人要是不听话,惹出祸来,到时候我和尚可救不了你们。” 雷鸣、陈亮连忙说道:“是,师父,我们记下了,不会管闲事的。” 和尚又说:“我这可是为你们好,你们一定要放在心上。”

和尚接着问:“秦元亮,你打算上哪去?” 飞天火祖秦元亮说道:“我也打算回家了,改日再来答谢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和尚说道:“救命之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三个人要是就此离开,可有足够的盘费?” 雷鸣、陈亮说道:“盘费我们还有一些,师父不必惦念。”

这时,知府顾国章说道:“三位壮士这就要走了?” 说罢,他吩咐手下人,给三位壮士每人拿来五十两银子。三个人见状,连忙推辞,不肯接受。和尚在一旁说道:“大人既然赏赐你们,你们就拿着吧,别辜负了大人的一番心意。” 三个人这才谢过知府,将银两带好,随即告辞离去。官兵安排船只,将他们送到了南岸。秦元亮谢过雷鸣、陈亮二人后,便告辞独自离开了。

雷鸣、陈亮二人告别众人后,连夜赶路。等天亮时,眼前出现一座酒店,此地名叫五里碑,酒店名为万成店。这万成店向来专门接待来往的保镖达官。雷鸣说道:“老三,咱们到店里吃点东西,歇息歇息再接着赶路吧。” 陈亮点了点头,二人迈步走进店内。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进店,竟是狭路相逢,又将生出一场大祸,危及自身。至于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六回

雷鸣和陈亮从慈云观一路奔波,连夜赶路来到五里碑。两人浑身疲惫,腹中饥饿难忍,远远望见一座气派的万成店。这家店平日里常接待往来保镖,小伙计王三一眼就认出他们,热情招呼道:“雷爷、陈爷!许久不见啊!”

“是啊,许久不见!”雷鸣、陈亮笑着回应。王三殷勤问道:“二位住上房打间如何?宽敞又安静。”雷鸣点头应下。王三领着他们走进三间一明两暗的北上房,东西两侧各有单间。西里间屋内摆放着八仙桌和椅子,后窗边是一张挂着床帏的床,床上还支着小桌。

王三麻利地打来洗脸水,泡上热茶,问道:“二位想吃点什么?”雷鸣说:“先来两壶酒,再煎炒烹炸,配六个下酒菜。”王三应了声“好嘞”,转身去准备。不多时,酒菜上桌,杯碟整齐摆开。雷鸣招呼道:“王伙计,来喝一盅!”王三推辞:“您二位慢用!对了,二位这是从哪儿来?”雷鸣答:“平水江。”

“平水江?那慈云观怎么样了?”王三好奇追问。雷鸣挑眉:“你也听说慈云观的事了?”王三说:“就听传言说有几个老道在那儿蛊惑人心,常州府调了官兵去抓人,但也不知真假。”雷鸣语气自豪:“灵隐寺济公长老带着官兵,把慈云观一锅端了!”王三恍然:“我说呢!”说完便退了出去。

酒过三巡,雷鸣感慨:“老三,这回多亏济公师父,不然这些妖道可难对付!”陈亮点头:“可不是,要不是师父,咱们也不会管这闲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非皆因多开口啊!好在这事也算圆满解决。”

正说着,店外突然传来一声:“无量佛!店家,还有空房吗?”雷鸣、陈亮一听声音,浑身一僵,悄悄扒着门缝往外瞧——竟是赤发灵宫邵华风,带着前殿、后殿等一众妖道!两人吓得脸色煞白,心跳如擂鼓。

原来,邵华风前一晚住在孤树岗的店里,派艮法真人刘永清去打探消息。刘永清回报官兵还在慈云观,邵华风恶狠狠地说:“明天一早出发,先杀到灵隐寺,见和尚就宰,放火烧庙!再去弥勒院找通天和尚法雷,召集黑船、黑店的人手,先除掉济颠,再跟常州府决一死战!我要做常州王,到时候少不了各位的好处!”众老道纷纷点头附和。

天一亮,邵华风这拨人便启程,走到五里碑时打算吃饭。进店后,邵华风问:“有没有宽敞的屋子?”王三赔笑:“上房刚来了两位客人,不过是打间。我去说说,让他们挪到别的屋?”邵华风满意道:“甚好。”

王三来到上房,却发现雷鸣、陈亮不见了踪影。原来,两人瞧见妖道进店,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撩开床帏,蜷身藏进床底,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默念:“千万别被发现,等他们吃完走了就好……”王三一脸疑惑:“怪了,人哪去了?难不成吃霸王餐跑了?”

他跑去跟邵华风说:“道爷们,上房那两人不见了!”邵华风不耐烦:“走了就走了,赶紧给我们上两桌酒菜,吃完赶路!”王三应声去办。众老道坐下喝酒,邵华风越说越激动:“等我踏平灵隐寺,灭了济颠,拿下常州,定与各位共享荣华!”

正说着,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弥陀佛!伙计,这里可有十几位老道吃饭?”邵华风一听,脸色骤变:“是济颠和尚!都怪鲁修真骗走我的混元钵,不然我岂会怕他!”

床底下的雷鸣、陈亮却暗自欣喜。原来,济公在慈云观处理完事务,吩咐陆忠带兵回营,让顾国章回衙理事,自己带着马快班头何兰庆、陶万春,准备去戴家堡捉拿漏网之鱼。路过五里碑时,济公说:“先吃点东西再赶路。”

进店后,济公问伙计:“可有十几位老道在此?”伙计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忙说:“有!在上房!我带您去!”谁知掀开上房帘子,众人都傻了眼——妖道们踪迹全无,雷鸣、陈亮竟又坐在那儿喝酒。

王三目瞪口呆:“老道呢?你们二位刚才又去哪儿了?”雷鸣苦笑着指床底:“他们是我们仇人,我们躲在床底下。”这时,济公带着何、陶二人走进来,雷鸣、陈亮急忙起身行礼。王三转头对他们说:“老道跑了,这两桌饭钱得你们付!”雷鸣不干:“凭什么?菜都被老道吃了,谁点的谁付钱!”

正争执间,掌柜的赶来询问。听完缘由,掌柜的眼睛一亮:“原来是济公活佛!这顿饭算我的!圣僧要是愿意,在这儿吃两年都不收钱!”济公却摆摆手:“别客气,该付的钱我照给。”说着便招呼众人落座,五人一同吃喝起来。

饭后,济公掏出银子,结清了所有酒菜钱。陈亮问:“师父接下来去哪儿?”济公说:“戴家堡。你俩回家吧,记住别多管闲事,祸从口出,要是不听,出了事我可不管。”陈亮连忙应下。

两人告别师父,踏上返乡之路。陈亮感慨:“二哥,也该回家了,我妹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两人正说着,路过一座村庄,忽见一位老汉揪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抬手就打。小孩却破口大骂,看模样既不像父子,也不像爷孙。雷鸣见状,心头疑惑,快步上前询问。这一问,又将引出怎样的风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七回

雷鸣和陈亮踏上回镇江府的路,途经一座村庄时,撞见令人揪心的一幕:一个老道正揪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扬起的巴掌不断落下,小孩被打得嗷嗷直叫,却仍梗着脖子破口大骂。

雷鸣皱起眉头,对陈亮说:“老三,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何必跟小孩子过不去?我去问问。”他快步上前,拦住老道:“老人家,这孩子是你什么人?为什么动手打他?”

老道满脸无奈:“二位,这孩子跟我非亲非故,但实在太不懂事!我姓赵,叫赵好善,这地儿是赵家庄。这孩子叫二狗,姓陈,他娘姓孙。他们母子逃难到这儿,我看孤儿寡母可怜,就把对门三间场院房给他们住,分文不收。孩子他娘每天去七星镇的财主家做针线活,早出晚归。昨天她回家后,往炕上一躺,话都没说就咽气了。我寻思人死不能耽搁,打算买口棺材安葬,可这孩子非拦着,说他娘没病,要留着尸体作伴!您说,哪有这道理?”

雷鸣转向小孩:“你这孩子太糊涂!人都没了,哪能不埋?这样,你要是没地方去,我们带你走。”赵好善连忙附和:“二位行行好,把他带走吧!”小孩却哭得更凶,死活不让步。赵好善问清两人姓名,提议:“二位跟我去看看,这孩子非说他娘没死,你们给评评理。”

众人来到村西,赵好善指着路北大门:“这是我家,路南就是场院。”走进三间南房,只见东里间炕上躺着个少妇,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显然没了气息。她虽衣着朴素,但眉眼清秀,不过三十岁上下。雷鸣、陈亮摇头叹气:“孩子,你娘确实走了,别犯倔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哎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说不管,我和尚焉有不管之理?”雷鸣、陈亮惊喜抬头,正是济公带着何兰庆、陶万春赶来。

赵好善久闻济公大名,赶忙将人迎进屋。雷鸣、陈亮讪讪道:“师父,您怎么来了?”济公板着脸:“我早叮嘱别多管闲事,偏不听!我一出店就心神不宁,算到你们要惹祸,这不赶紧追来了。”

“能有什么祸?”两人不解。济公问清缘由,盯着尸体突然伸手一指,口中念动真言:“唵嘛呢叭咪哞!唵,敕令赫!”刹那间,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炕上哪有什么尸体,分明是个栩栩如生的纸人!

原来,村北七星庙里住着个老道吴法通,绰号广法真人,是赤发灵宫邵华风的记名徒弟。这老道平日里不务正业,在庙里设下夹壁墙,藏匿了几个从别处带来的女子。他偶然瞧见每天路过庙前的孙氏容貌出众,顿时起了歹心。

吴法通用纸糊了个假人,施下法术让它能行动,又趁孙氏路过时念咒将人引入庙中藏起来,再把假人放进场院房,用障眼法骗过众人。只要假人被埋,或法术被破,庙里的信香就会给出信号。

赵好善惊得双腿发软:“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济公安抚道:“别急,等会儿就有人来找麻烦。”雷鸣、陈亮赶紧求助:“师父,您可得管管!”济公点头:“放心,我既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理。”

赵好善热情邀请众人到家中歇息,并准备了丰盛酒菜。众人边吃边聊,直到初鼓时分。突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屋内灯火瞬间熄灭。济公神色一凛:“来了!”

原来,吴法通在庙里瞧见信香熄灭,暴跳如雷:“哪个大胆狂徒,竟敢坏我好事!”他立刻施展邪术,在院中摆下祭坛,画符念咒,召唤出百骨神魔——这是他多年来收集的人骨,以精血滋养,借符咒驱使,杀人嗜血,极其凶残。

一道裹挟着阴风的雪白旋风,足有一丈多高,呼啸着冲进赵家。济公眼疾手快,摘下僧帽抛出,霎时间霞光万道,将百骨神魔死死压在地上。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具阴森的骷髅。济公吩咐:“赵好善,点火烧了!”火焰腾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这到底是哪来的怪物?”赵好善心有余悸。济公转身,目光坚定:“跟我去七星观!救回孙氏,收拾这个恶道!”雷鸣、陈亮握紧拳头,紧随其后。一场正邪较量即将展开,他们能否成功?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八回

话说济公禅师将百骨神魔烧化后,随即带领雷鸣、陈亮、赵好善走出赵家庄,径直前往七星观。此时,老道吴法通正在院中施展法术,却见桌上供奉的七盏灯花尽数熄灭,老道心中一惊,已知有人破了他的邪术。就在他愣神之际,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喝骂:“好孽畜!竟敢兴妖作怪,无故害人,我和尚岂能饶你?”

老道抬头一看,只见来者是一个穷和尚,头发短短二寸有余,满脸油腻,身上的僧衣破破烂烂,短袖缺领,腰间系着一条疙里疙瘩的绒绳,脚上趿拉着两只草鞋,走路一溜歪斜,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脸大汉、一个白脸书生和一位老丈。老道见和尚这副模样,以为只是个凡夫俗子,却不知罗汉爷早已将三光闭住,隐藏了真实修为。

吴法通厉声喝问:“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和尚淡然一笑:“就是你家济公爷爷!”老道一听,情知不妙,转身便想逃跑。和尚伸手一指,口中念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哞!唵,敕令赫!”一道定神法施出,将老道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济公转头对雷鸣、陈亮说道:“你二人把这老道杀了吧。这东西害过无数人,留着他必然后患无穷,我和尚诛杀恶人,便是积德行善。”雷鸣、陈亮立刻拔出刀来,手起刀落,结果了老道的性命。济公又吩咐道:“大殿里有一口空棺材,把老道的尸首放进去,明天赵好善你叫人把他埋了,这座庙就给你作为家庙吧。”赵好善点头答应。

众人随和尚来到大殿,打开夹壁墙,只见里面藏着四个女子,孙氏也在其中。济公说道:“你们四个妇人,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天亮后各奔他乡去吧。赵好善,你把孙氏领回去,让她母子团圆。”

等到天亮,四个妇人各自收拾妥当,拜别众人离去。众人将孙氏送回赵家庄,她与儿子相拥而泣。济公见诸事已毕,便对雷鸣、陈亮说道:“你二人也回家去吧,还是少管闲事为好。我和尚也要上戴家堡,捉拿邵华风了。”赵好善再三感谢济公救命之恩,雷鸣、陈亮也与师父告辞分手。

济公带领何兰庆、陶万春从赵家庄出发,直奔戴家堡而去,大约走了四五十里路,来到戴家堡。刚到村口,只见对面鼓乐喧天,八个人抬着一个彩亭子,里面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还有好几十人在一旁护送。何兰庆、陶万春见状,心中觉得新奇,何兰庆见旁边站着一位老者,正在唉声叹气,便上前深施一礼,问道:“老丈,请问这小孩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大家围着他,用亭子抬着要去哪里呢?”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尊驾不是我们本地人吧?哎,说来话长。在我们这村北,有一座庙,前段时间八蜡神在我们村庄闹得厉害,不是伤人,就是着火。众村会首到八蜡庙烧香上供,八蜡神托人传话,说要我们这村庄每天供一个小孩给他吃,吃满一百天就走。如果不给供,就把我们合村的人都杀了。我们这村庄方圆有两千多户人家,众会首一商议,谁家有孩子也舍不得送去上供,花钱买也没人肯卖。大家都说这是咱们村的劫难,于是想出一个主意,谁家有孩子,就写上名字,团成纸团,放在斗里摇,摇出谁家的小孩,就把谁家的小孩送去上供。这样没偏没向,全凭天命。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九天了,八蜡神已经吃了二十八个小孩子。今天这个小孩姓刘,家里开着杂货铺,他家三门就守着这一个孩子。人家家里是大善人,真称得上乐善好施、急公好义,大家都说这样的好人不应该遭此报应,可偏偏就把他家孩子的名字摇出来了。没办法,不能不送去,大家看着都心疼啊。老哥们三个只好用亭子抬着这小孩,给八蜡神送去。”

何兰庆一听,气愤地说:“这还了得!”回头对济公说:“济公师父,您老人家给管管这件事好不好?把那妖精捉了,搭救这一方百姓,也算您老人家一件大功德啊。”济公却说:“我不管。”何兰庆说:“圣僧您有这个能耐,为什么不管呢?”济公说:“倒不是我不管,回头有比咱们能耐大的人来管。等人家管了,就不用咱们再管了,不信你等着瞧。”

正说着话,只听对面传来一声“无量佛”,何兰庆抬头一看,只见对面来了一个老道,头戴青缎子九梁道巾,身穿蓝缎色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丝绦,白袜云鞋,面似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如梁柱,唇似涂丹,一表非俗,手中拿着拂尘,胁下佩着一口宝剑,绿沙鱼皮鞘,黄绒稳头,黄绒腕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神童子褚道缘。

书中交代:此前褚道缘同鸳鸯道长张道陵从上清宫给老仙翁送信之后,二人从上清宫回来,各自回到自己的庙中。褚道缘回到铁牛岭避修观,心中暗想:“这口气不出,非得找济公报仇不可。”无奈自己不是济颠和尚的对手,褚道缘忽然心生一计:“我何不到万松山云霞观去,找我师爷爷紫霞真人李涵龄?他那庙里,有一宗镇观之宝,名曰八宝云光装仙袋。这宝贝,无论什么妖精,装上立刻现原形,要是装上人,即刻云光一照,照去三魂七魄,就是大罗金仙,也能照去灵光。”

自己想罢,立刻前往万松山。来到庙门口一叫门,道童开门一看,说道:“师兄来了!”褚道缘问:“祖师爷在庙里吗?”道童说:“在庙里。”褚道缘来到里面,一见紫霞真人李涵龄,跪倒行礼。李涵龄问:“你来做什么?”褚道缘说:“没事,我来瞧瞧祖师爷。”李涵龄说:“你没吃饭,去吃饭吧。”也没把他当回事。当初褚道缘在这庙里当道童,他在庙里住了两天,这天夜里,他把八宝云光装仙袋盗出来,跑下山来,各处寻找济颠。

今天走到这戴家堡,见许多人抬着彩亭,里面坐着一个小孩,褚道缘便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孩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众人便把闹八蜡神、每天送一个小孩上供的事说了一遍,还说:“道爷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闹八蜡神,一天要吃一个小孩,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九天了,吃了二十八个小孩子。八蜡神说要吃一百天就走了,这也是我们村该遭劫。这个小孩原本是刘善人家的,三门守着这一个,人家家里是善德人家,却遭这样的恶报,真是上天无眼啊。”

褚道缘一听,心中暗想:“这必是妖精作祟,我有八宝云光装仙袋,我何不把妖精捉了,给这一方除害,也算我一件功德。”想罢,说道:“众位你们不用把小孩送去,我去把八蜡神捉了好不好?今天你们就拿我当供品,我去等他。”刘善人一听,心中大喜。本来要送孩子去上供,老哥三个哭的眼都红了,听说老道说能捉八蜡神,刘善人连忙过来说道:“道爷,你老人家要能把八蜡神除了,要多少银子,我给多少银子。”老道说:“我倒不要银子,所为积德行善。”刘善人说:“那更好了。”

立刻叫人把亭子抬回去。大众一同跟着老道来到八蜡庙,刘善人说:“未领教仙长贵姓?在哪座洞府参修?”褚道缘说:“我是铁牛岭避修观的山人,姓褚名道缘,绰号人称神童子。”刘善人说:“仙长你老人家真要把八蜡神捉了,我必有重谢,这一方百姓都会感念你老人家的好处。仙长你用什么东西?我这里好预备。”褚道缘说:“我什么都不用,就等拿妖。你等有胆量大的,在这配房等候,看我用法宝将妖精捉住,把他结果了性命,你们看着。”

不关心的人,谁也不敢在这里舍命看捉妖,倘若老道捉不了妖精,就会被妖精所害,众人都走了,就剩下刘家兄弟三个。他们先叫人给老道预备素斋,吃喝完毕,刘氏兄弟在配房藏着,把窗户弄了一个窟窿往外看。褚道缘就在大殿内供桌上一坐,从兜囊中将八宝云光装仙袋掏出来,手中一擎,等来等去,只听外面一阵狂风大作,走石飞沙,直奔八蜡庙而来,就听从风中一声喊嚷:“吾神来也!”

褚道缘往外一看,风里裹着一个老道落下来,面似青泥,一双金睛,叠抱两道朱砂眉,押耳红毫,满脸的红胡子,头戴鹅黄道冠,身穿鹅黄色道袍,腰系丝绦,白袜云鞋。这老道刚往院中一落,呵斥一声,说道:“哪里来的生人气!好大胆量!什么人敢来到吾神的大殿?”褚道缘一看,便要施展宝贝捉妖。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九十九回

褚道缘见那青脸红发的妖道随着狂风扑来,立刻将八宝云光装仙袋甩了出去,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装仙袋绽放出万道霞光、千条瑞气,直向妖道笼罩而去。然而那妖道却化作一溜青烟,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褚道缘只得收起宝贝,在庙里等到天亮,那妖道却再也没回来。

刘善人兄弟三人在配房里看得清清楚楚,赶忙出来向老道施礼致谢。褚道缘问道:“你们都看见了吧?”刘善人连连称是:“仙长果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竟把妖精都吓跑了!不过恳请仙长暂且留步,若您走了,怕那妖精再来作祟,我们全村又要遭难了。”褚道缘想了想,说:“也罢,我在这儿住三天。若妖精再来,定将它捉拿归案;若三天不来,大概也就不会再来了,那时我再离开。”刘善人忙道:“仙长不必住在这破庙,我们送您去北边的三清观。那里有位铁笔真人郑玄修,您二位道长定能聊得来,庙里也有人伺候。”褚道缘点头:“郑玄修我认识,他与我师父沈妙亮交好,正好去探望一番。”

于是,刘善人带着褚道缘来到三清观。道童开门见是熟人,忙说:“道爷从哪儿来?我家祖师爷正会客呢。”褚道缘问:“是谁在这儿?”道童答道:“灵隐寺的济公和尚带着两位班头,昨天就住在这里。”褚道缘一听,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我正四处找济颠报仇,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原来,昨日济公见褚道缘拦下彩亭,便带着何兰庆、陶万春进了酒馆。吃喝完毕后,三人来到三清观,正撞见郑玄修站在门口。济公笑道:“郑道爷,别来无恙啊!”郑玄修一看是济公,想起之前在酒楼被和尚“戏耍”的事,却也深知济公是得道高僧,连忙行礼:“圣僧许久未见,这是要去哪儿?”济公说:“特意来拜访你呀。”郑玄修忙将众人请进庙,来到雅致的鹤轩落座,道童献上茶点,两人相谈甚欢。郑玄修佩服济公学识渊博,便留他们住下。

次日一早,众人正准备用餐,忽听外面有人敲门。道童开门后提及褚道缘,济公故意惊呼:“不好,仇人来了!”郑玄修赶忙起身劝阻:“褚道缘,今日济公在我这儿,看在我的面上,你们就和解吧。”褚道缘却咬牙切齿:“不行!他欺人太甚,我今日定要报仇!”说着便掏出八宝云光装仙袋,“我非得把济颠装进去,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郑玄修连忙阻拦:“不可!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何况你与济公并无深仇大恨,装了他便是。”褚道缘哪里肯听,抖开装仙袋,眼看着将济公“装”了进去。他捡起袋子就要往地上摔,郑玄修眼疾手快抢过袋子:“休要造孽!”说着将袋中之物倒出,众人定睛一看,里面竟是郑玄修的大徒弟——早已昏迷不醒的道童。

褚道缘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装的是济颠啊!”就在这时,济公晃晃悠悠从外面走进来,调侃道:“好你个道缘,真要和我分个高下?”褚道缘又气又急,正要再掏装仙袋,却见济公已从地上拣起袋子,笑道:“要不我把你装上试试?”郑玄修赶忙再次求情。

济公见状,正色道:“褚道缘,你可知我是谁?且让你瞧瞧!”说罢,伸手一摸脑袋,霎时间佛光、灵光、金光四溢,化作丈六金身的知觉罗汉。褚道缘见状,慌忙跪倒在地,连连认罪:“圣僧恕罪!弟子有眼无珠,望您慈悲为怀!”济公哈哈一笑:“知错就好,起来吧,进屋说话。”

众人来到屋内,济公将装仙袋还给褚道缘:“我也不夺你宝贝。今日你我同去八蜡庙捉妖,那妖精今日必搬来救兵,且看谁能降伏它。”褚道缘忙道:“全凭圣僧做主!”

刘善人在八蜡庙备下酒席,众人用过晚饭后,便在大殿等候。二更时分,狂风骤起,只见昨日那青脸妖道竟带着一个黑脸老道,呼啸而来。济公问:“道缘,你可敢拿这妖道?”褚道缘面露难色:“昨日那青脸的我都没拿下,今日又来一个,还是圣僧出手吧!”

济公点头,挥手抛出僧帽,顿时霞光瑞气铺天盖地。那黑脸老道见状,一溜烟逃得没了踪影,青脸妖道却被僧帽的金光罩住,压在地上现了原形——竟是一只大青狼!褚道缘抽出宝剑,手起刀落斩下狼头。原来这青狼精已有一千五百年道行,却为非作歹,如今终于遭了天劫。而那黑脸老道本是三千五百年道行的黑狗熊精,因从未害人,济公便网开一面,任它逃走了。

刘善人等人见妖精伏诛,纷纷上前致谢。天亮后,济公吩咐众人各自散去。褚道缘却跪地不起:“圣僧慈悲,弟子愿随您出家,认您为师!”济公笑道:“你若真心,先回庙安置好事务,再到灵隐寺找我。我会与你师父沈妙亮说明,收你为徒。我还要在三清观住几日,等候捉拿邵华风,他们多半会从这里经过。”褚道缘拜别而去。刘善人要送银子致谢,济公婉言谢绝。

在三清观又住了两日,济公忽然心中一惊,掐指一算,脸色大变:“大事不妙,我得立刻动身!”郑玄修忙问何事,济公却来不及解释,带着何兰庆、陶万春匆匆出了道观。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回

话说济公禅师带领何兰庆、陶万春二人,慌慌张张地出了三清观,二位班头也不清楚和尚究竟有什么急事。书中在此交代:赤发灵官邵华风等人,之前从五里碑万成店逃走后,带领着五殿真人、七星道人、八卦真人、黑毛虿高顺、铁贝子高珍等人,顺着大路直奔临安城而去。众人到了临安城,晚间便悄悄前往灵隐寺,暗中探查情况,只见寺庙内静悄悄的,空落落的,既没有人声,也没有犬吠,众僧人都已安歇。

邵华风见状,说道:“众位,去搬些柴草来放火!今天把灵隐寺烧了,我也算报了仇。之后再去捉拿济颠和尚,结果他的性命,方能出我胸中的恶气。”众老道纷纷点头,来到灵隐寺庙外的九里云松观,搬来许多柴草,堆放在大雄宝殿的左右两侧。刚要点火,忽然听到大殿之内传来一声喊嚷:“好你个杂毛老道!胆子真是不小,看你们往哪里跑?待我和尚来拿你!”众老道一听,这说话的声音竟是济公和尚,又听到大殿房上四面都有人喊嚷:“好你个妖道,我等在此久候多时!快捉拿妖道,别让他们跑了!”

众老道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跑出庙后,邵华风惊慌失措地说:“可了不得,原来济颠在庙里,你我赶快逃走。他既然回了庙,你我就直奔常州府,去劫牢反狱,搭救咱们的人。把知府杀了之后,再到弥勒院,将咱们的手下人会合齐全,自立为常州王。”众人吓得只顾拼命逃跑,生怕济颠和尚追上来。

其实,庙里喊嚷的并不是济公本人,而是少师父悟禅,房上四面喊嚷的则是金毛海马孙得亮、火眼**孙得明、水夜叉韩龙、浪里钻韩庆。此前,他们奉济公之命在灵隐寺看守庙宇。这四个人分别站在大殿的四个屋角,虚张声势地大声呼喊,老道们不知虚实,以为有很多人,便被吓得逃走了。次日,金毛海马孙得亮等四人告辞,回陆阳山莲花坞去了,小悟禅则继续奉济公之命在庙里看守,这里暂且不提。

单说众老道夜里从灵隐寺逃出来后,不顾东南西北,四散奔逃。唯有铁贝子高珍被吓得迷了方向,原本要奔常州府应该往南走,可高珍却往北跑出了三十多里路,累得浑身是汗,全身都湿透了。他停下脚步,辨别了一下方向,才明白过来,要去常州府得往南走,这一下越走越远了。他只好又转身往南走,打算追赶邵华风等人,可哪里还追得上呢?他这一来一回,就是六十多里路。

高珍心里明白,自己肯定追不上了,便心想:“大概邵华风众人必定会去弥勒院,我随后到弥勒院去,反正到那里就能见到他们了。”天亮之后,他找了一家酒馆,吃了点东西,就顺着大路往前走,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天,他来到常州府地面,距离弥勒院只有二三十里路了。高珍低着头,正往前走着,忽然听到对面有人说道:“上哪去?小子!”

贼人本来就胆战心惊,高珍吓得一哆嗦,抬头一看,见对面来了一个人,身高八尺多,膀阔三停,头上扎着豆青色六瓣壮士巾,上面嵌着六颗明珠,身穿豆青色箭袖袍,腰系丝鸾带,内穿翠蓝绸子衬衫,脚穿薄底靴子,脸色如同青泥,又似冬瓜皮,两道朱砂眉,一双金睛,耳旁长着红毫,满脸红胡须,身上披着一件豆青色英雄氅,肋下佩着一把刀。

高珍一看,认识这个人,乃是立地瘟神马兆熊。原本高珍平时就害怕马兆熊,知道马兆熊是个脾气暴躁、不讲道理的人,赶紧上前行礼,说道:“原来是马大哥。”马兆熊粗声粗气地问道:“你小子要去哪?”高珍心想:“我要是说去常州府,他必定会盘问我,说不定还不让我走,我不如用话蒙骗他。”这小子眼珠一转,立刻生出了坏主意,随口说道:“我正找你呢!没想到没找到你,却在这里碰上了。”

马兆熊问道:“你找我做什么?”高珍说:“我给你送信来了,你的朋友飞天火祖秦元亮,被人害了,死得好惨啊。”马兆熊一听,急忙问道:“被谁害了?”高珍说:“是被雷鸣、陈亮两个人害的,死得可惨了,眼睛都被剜了,还被开膛摘心。”高珍知道马兆熊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心想他听了之后必定会去找雷鸣、陈亮拼命。之前破慈云观的时候有雷鸣、陈亮,我给他们制造矛盾,让他们互相残杀,他一气之下必定会离开,我就可以走我的路了。

没想到马兆熊一听,更是刨根问底地说:“你小子说的这话,是真的吗?你亲眼看见是雷鸣、陈亮害的?”高珍说:“我亲眼看见的。”马兆熊说:“好,雷鸣、陈亮要是把我秦大哥害了,我非得找他们算账不可。你上哪去?”高珍说:“我没什么事。”马兆熊说:“跟我走。”高珍说:“上哪去?”马兆熊说:“你跟我找雷鸣、陈亮去,对一对这话。要是雷鸣、陈亮没害秦大哥,你小子在中间挑拨离间,我就要你的命。”

高珍说:“我不去,我还有事。”马兆熊把眼一瞪,说:“你小子要是不跟我走,我立刻把你脑袋掰下来,走不走?”高珍不敢惹他,连忙说:“走。”马兆熊转身就要往北走,高珍说:“往北上哪去?”马兆熊说:“找雷鸣、陈亮去。”高珍说:“找雷鸣、陈亮得往南去。这两个人在常州府呢,我带你找去。”马兆熊说:“好。”二人便一同往南走。

高珍心里盘算:“我把他骗到弥勒院去,就好让那里的人把他拿住了。”往前走着,只见眼前有一座镇店,高珍心想:“我要是带他去弥勒院,他倘若不去,我要是非得让他去,他要是跟我动手,我可打不过他。我不如先约他喝酒,把他灌醉了,再把他带到弥勒院去拿住他。”想罢,便说道:“马大哥,你我喝点酒,吃点东西再走吧。”马兆熊点头答应。

二人看见路北有一家酒馆,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伙计过来擦拭桌椅,说道:“二位大爷要什么酒菜?”高珍说:“先来四壶白干酒,再煎炒烹炸,配四个菜来。”伙计说:“好的。”不一会儿,酒菜便摆上了桌,高珍给马兆熊斟上酒。两个人喝着酒,马兆熊说:“你小子说的话,我不太相信。要是雷鸣、陈亮把秦元亮害了,你可是亲眼看见的?因为什么事呢?我们跟雷鸣、陈亮都是盟兄弟,我觉得他们绝不会做这种事。”

高珍说:“我不撒谎,雷鸣、陈亮是因为说秦元亮分财不均才下的手。”马兆熊说:“咱们找着雷鸣、陈亮,要是没有这件事,我把你小子的脑袋揪下来。要是真有这事,我谢你一百两银子。”正说着话,凡事都有凑巧的时候,只见从外面进来三个人。第一个人身高八尺,膀阔三停,头戴紫缎色六瓣壮士帽,身穿紫缎色箭袖袍,腰系丝鸾带,内穿单衬袄,脚穿薄底靴子,身上披着一件蓝缎色英雄大氅,脸色如同生羊肝,粗眉朗目,三绺黑胡须飘洒在胸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飞天火祖秦元亮。后面跟着一个人,红胡子,蓝靛脸,正是雷鸣。随后又进来一位,身穿翠蓝褂,容貌俊朗,正是圣手白狼陈亮。

铁贝子高珍一看,吓得魂都快没了。书中在此交代:这三个人从哪里来呢?原来,雷鸣、陈亮之前回到镇江府,到了陈亮家中,哪知道陈亮的叔父并不在家,出去催讨账目了。老管家陈安,见到陈亮回来,又同着雷鸣,便问:“少大爷这些日子上哪去了?”陈亮说:“到临安城逛了一趟,我拜了灵隐寺济公为师,打算出家。”

陈安一听,说道:“少大爷你真是胡闹!你常年不在家,咱们家里又不指着做绿林的营生过日子。再说你要是一出家,陈氏门中就断绝了香烟,孟子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又没有三兄四弟,谁能接续香火?人生在世上,总要想着光宗耀祖,显达门庭,封妻荫子,那才是正理。无缘无故你想出家,这简直是胡闹。”陈亮说:“你哪里知道,一子得道,九祖升天?”老管家说:“这话不对。”

老管家百般劝解,连陈亮的妹妹也抱怨陈亮。陈亮不爱听,便跟雷鸣商量:“咱们上临安城找济公去吧,我在家中烦得不得了。”雷鸣说:“也好。”二人从家中出来,顺着大路,奔临安城而去。这天,他们走在路上,正好碰见秦元亮。秦元亮之前回了家,他也是镇江府丹阳县的人,心中感念济公的救命之恩,打算到临安城去给济公致谢。在路上,三个人相遇,彼此行礼,陈亮问:“秦大哥要去哪?”秦元亮说:“我要到临安城找济公致谢。”陈亮说:“好,你我一同走吧!我二人也去找济公。”三个人一路同行,今天恰巧走到这个镇店,三个人腹中都饿了,秦元亮说:“雷、陈二位贤弟,你我吃点酒饭再走吧。”三个人迈步走进酒馆,没想到竟碰见了立地瘟神马兆熊和高珍在这里。

高珍一见雷鸣、陈亮同秦元亮三个人一起进来了,吓得急忙站起身来,纵身蹿到楼窗边,跳下去逃走了。马兆熊一看,怒气直冲头顶,说道:“好小子!竟敢在中间挑拨离间。”立刻起身就追。没想到四个人追赶高珍,又将闯出一场杀身之祸。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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