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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171回第18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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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一回

杨猛和陈孝刚踏出酒楼,没走多远,迎面撞上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这人叫黄忠,原本是跟着外放的知府当差,在两任知府手下混过,虽说挣过些钱,却都花在朋友身上了。后来跟着老上司进京,被推荐到大理寺正卿王胜仙府上做管家。在临安城,他的朋友遍布三教九流,上到富商士绅,下到街头乞丐,和杨猛、陈孝也常有往来。

一见着两人,黄忠舌头都捋不直了:“兄弟俩别走!我一个人喝闷酒正无聊呢,咱哥几个平时最对脾气,今天必须再喝一场!”杨猛、陈孝心里本有事,但抹不开面子,只好跟着黄忠又折回酒楼。伙计一看直皱眉——刚把一个客人扶进雅间睡觉,这俩又带来个醉醺醺的。三人刚坐下,黄忠一拍桌子:“先来三百壶酒!”伙计瞪大了眼:“这位爷,刚才有人要一百壶,您直接翻三倍啊?酒管够,但实在没那么多壶,您边喝边续成不?”

杨猛、陈孝连忙劝:“黄大哥,喝这么多哪行?我俩才刚喝过一轮呢。”黄忠突然压低声音,眼神发直:“今天喝完,你们明天就见不着我了。”“这话怎么说?”两人心里一惊。黄忠摆摆手:“我活不成了,也不想活了。”陈孝追问:“谁欺负您了?天大的事,我们兄弟替您出头!”

黄忠猛灌一口酒,气得脸通红:“你们管不了。我在王胜仙那狗东西府上当差,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身为高官,又是丞相的弟弟,尽干伤天害理的事!今天他设计陷害良民窦永衡,硬给扣上盗窃的罪名关进大牢,还把窦永衡的妻子骗进府里。人家是个烈性子,刚下轿子就破口大骂,结果王胜仙让人把她绑起来,关进后院小楼,派了一堆婆子劝她……”说到这儿,黄忠喉咙哽咽,“我实在看不下去!反正我无儿无女,今晚就买把刀,宰了那畜生,为民除害!大不了我也不活了,留个好名声!”话没说完,他两眼一翻,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杨猛、陈孝赶紧把黄忠安顿到雅间休息,跟伙计说好:“劳驾照看一下,我们办点事就回来,酒钱少不了你的。”伙计直抱怨:“二位爷,店里总共就四个雅间,再这么下去生意都做不成了!”

出了酒楼,陈孝眉头紧锁:“杨兄弟,窦家嫂子落在王胜仙手里,要是出了事,咱们怎么跟周堃交代?”杨猛一拍大腿:“干脆劫狱救人,再杀进王府,把窦永衡夫妻俩救出来,咱们远走高飞!”陈孝慌忙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在街上胡说八道,嫌命长啊?”两人说着,走到了钱塘关。

刚出关,迎面走来个大汉,足有一米九的个头,肩宽背厚,头戴青布帽,身穿白绸缎短衫,腰间系着丝绦,外披一件黑披风,手里拎着两包东西——左手是点心,右手是土特产。他脸色黝黑,浓眉大眼,正是北路镖头周堃。

原来周堃押镖路过临安,特意买了礼物,想顺道探望姐姐姐夫和杨猛、陈孝。冤家路窄,正好在钱塘关碰上。周堃老远就抱拳:“陈大哥、杨大哥!前阵子我姐和姐夫来京城,多亏二位照应,我感激不尽!他们现在住哪儿?我先去看看,回头再登门道谢。”

杨猛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周兄弟来得正好!我们正愁劫狱人手不够呢!”陈孝急得直推他:“你疯了?”周堃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杨猛竹筒倒豆子全说了:“你姐夫被人陷害入狱,你姐姐被王胜仙骗进府里,关在楼上,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周堃“哇”地大喊一声,两手一扬,点心和土特产全甩了出去。点心包掉进一户人家院子里,老两口正为没钱买糕点拌嘴,突然天降馅饼,乐得合不拢嘴。另一包土特产掉进隔壁院里,院里的年轻媳妇平时就不安分,看见东西还以为是邻居小伙送的,开始胡思乱想。

这边周堃早红了眼,撒腿就往城里冲,恨不得立刻杀进王府。跑出几步又突然站住——自己赤手空拳,拿什么杀人?他扭头冲进一家刀铺,一拍柜台:“老板,有好刀吗?”老板见他满脸杀气,试探着问:“您买刀做什么?”周堃瞪眼:“你卖刀不就是给人用的?快拿最锋利的,能一刀毙命的那种!”老板吓得直哆嗦:“没……没有这么厉害的。”周堃猛地拍桌:“敢说没有?信不信我先拿你开刀!”老板慌了,赶紧翻出一把精钢刀。周堃看了看,问:“多少钱?”“四两银子。”他二话不说掏出碎银,扭头就走。

握着刀,周堃冷静下来——他根本不知道王府在哪儿。带着刀在街上乱晃,肯定引人怀疑。他找了个角落藏好刀,等天色渐暗,才拉住路人打听:“劳驾,大理寺正卿王胜仙住哪儿?”路人指了指:“往北走,见着狼虎庙往西拐,就是泰和坊。头一个大门是丞相府,再往西隔十几户,最大的那宅子就是王府。”

周堃攥紧拳头,摸黑朝泰和坊走去。夜幕下,他的身影被灯笼拉长,一场风波,眼看就要在王府里掀起。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二回

话说铁头太岁周堃问明白路线,顺着大街往北走,果然看到有一座狼虎庙。他这才往西走,到了西头一看,果然看见路北有一处大门。

门口停着一乘大轿子,还有不少马匹和随从,门堂里点着大门灯,外面站着许多差役、抬轿的轿夫。原来京营殿帅陆炳文今天没走,来给王胜仙贺喜。师徒二人在客厅摆酒,开怀畅饮,王胜仙打算今天痛痛快快喝一场,晚上好完成“婚事”,与“新人”成亲。

周堃从外面来到大门洞里,家人问:“找谁?”周堃说:“这里可是花花太岁王胜仙住的地方?”家人说:“你想造反吗?这是王大人的住宅。”周堃一听是王胜仙的家,拔出刀来,朝那家人就是一刀,人头立刻滚落地上。

家人们顿时乱作一团,周堃挥刀乱砍,往里冲去,逢人就砍,遇人便杀,杀了有十几个人。

周堃心想:“这宅院太大了,不知道姐姐在哪里?救姐姐要紧。”于是他揪住一个家人,举起刀说:“我问你,王胜仙骗来的那个妇人周氏在哪里?你告诉我实话,我就不杀你。”这家伙吓得直哆嗦,说:“大爷饶命!我告诉你,出西边角门,穿过一层院子,往北是花园子,有五间合欢楼,她在那楼上呢。”

周堃听明白后,把这个家人也杀了,径直朝西角门走去,穿过一层院子,果然来到花园子。

只见正北有五间楼房,楼窗里灯影晃动,人影来回走动。周堃登上楼梯上去一看,见姐姐周氏被反绑着双臂,有四个婆子还在一旁劝说。

周堃挥刀将四个婆子一一解决,说:“姐姐跟我走。”过去把周氏的绳扣解开。

这时就听见楼下一阵大乱,众人齐声喊:“抓贼!别让他跑了。”周氏见状说:“兄弟你快把刀给我,我了断自己,你快逃命吧。”周堃说:“姐姐不要寻短见,我背着你走。”周氏说:“你看外面人都围上来了,你快想办法逃命吧!我反正不能再落到恶霸手里,你要不走,连你也活不了。”周堃说:“姐姐别这样。”

再一看楼下,人已经围满了,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众人各持刀枪棍棒。

原来周堃一进来,在门口杀人时,就有人报告了王胜仙。王胜仙赶紧传话,叫家丁、护院的拿人。他家光家丁就有一百多个,众人各抄家伙,追到合欢楼,把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堃见楼上有一根顶门的杠子,便抄起来站在楼门处堵住路口,说:“哪个不怕死的上来!”众家人喊归喊,却都不敢上楼。

王胜仙同陆炳文也来到花园子,众多人围着保护他们。王胜仙传话:“谁要是把杀人凶手拿下来,赏银二百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了这话,有胆子大的就往楼上冲。刚上到楼梯三四层,就被周堃用棍打了下去。再有人上去,被周堃一棍打碎了脑袋。

其中有两个护院的是亲兄弟,二人商量说:“兄弟你上楼梯,我爬到栏杆上,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周堃早有防备,见一个爬栏杆朝楼窗过来,一个奔楼梯上来,便先把上楼梯的用棍打下去,等那个刚爬到栏杆上,周堃赶过去一棍,正打在天灵盖上,把他也打了下去。

这下子众人又都不敢上前了。周堃口中喊着:“哪个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众家丁一听,齐声嚷嚷:“这个太岁爷太厉害了!”

正在这时,外面喊声大起,来了无数官兵。原来陆炳文早就传下命令,调本衙门两员官员、五百士兵,又知会城守营各官厅,步兵、骑兵一起前来拿人。

众人会合后,足有几千官兵衙役,各掌灯球火把,拿着长枪大刀、短剑阔斧,把合欢楼围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乱喊着抓贼,可都不敢往前冲。这个说:“二哥你先上啊!”那个说:“我干这份差,每月就挣那么点银子,犯不着卖命。你要想贪功,你上楼啊!你看这位太岁爷,拿着明晃晃的刀,还有木杠子,谁不怕死谁就往前冲。”

众人虽然围着,但都不往前上,周堃也很着急,下不去楼,没法带姐姐逃走。

正在危急之时,只听外面一声大喊:“你们让路,天王来也!”

只见一人身高几尺,脸涂蓝靛,挂着红胡子,手中一条铁棍,从官兵后面一路乱打,这些官兵真是挨着的就死,碰着的就伤,挨上一下就筋断骨头折。

官兵们大乱,喊道:“天王太厉害了!”众人往两旁一闪,这位“天王”打了一条血路,直奔合欢楼的楼梯而来。

周堃一看,这人脸上涂着蓝靛,挂着红胡子,赶紧问:“什么人?”这人说:“周贤弟,是我。”周堃听这说话口音很熟,又问:“是哪位?”“天王”说:“先到里面再说。”

书中交代:来的这位“天王”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周堃跟杨猛、陈孝分手之后,杨猛、陈孝没办法,也拦不住周堃,二人便一直往灵隐寺赶来。

来到庙门口,陈孝喊了声“辛苦”,看门的和尚问:“找谁?”杨猛、陈孝说:“济颠在庙里吗?”看门的和尚说:“你二位找济颠啊?别提了,这个济颠太让人头疼了,一早起来就走出去一天,晚上非等关山门才回来。我们想把他关在外面,可总关不住。往山下看二里多地远,都看不见他,我想这回关山门他赶不上了吧。刚一关门,没想到他伸进来一条腿,说:‘别关,还有我呢。’天天如此。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每次关门他就回来。今天你们二位来得巧,他从早晨就没出去,在大雄宝殿抓虱子呢。你们二位去看看吧!”

杨猛、陈孝二人立刻进了庙,来到大雄宝殿一看,果然济公在大雄宝殿抓虱子呢。

杨猛、陈孝二人赶紧行礼,和尚说:“你俩来干什么?”杨猛、陈孝二人说:“师父,应了您老人家的话了。”和尚说:“应了我什么话了?”陈孝说:“现在窦永衡打官司了,他媳妇被花花太岁王胜仙骗了去,求师父您慈悲慈悲,想办法救他吧!”和尚点了点头说:“我救他,你二人附耳过来,我如此这般告诉你们。你二人先走,咱们不见不散,按约定行事。”杨猛、陈孝点头答应,径自去了。

和尚穿上僧袍,出了灵隐寺一直往前走,进了钱塘关,走了不远,见对面来了一个人,身高九尺,脸像乌金纸一样黑,眉粗眼阔,正是探囊取物赵斌。

赵斌一见济公连忙行礼,说:“师父,一向可好?”和尚说:“赵斌呀!今天你别卖果子了,我麻烦你点事。”赵斌说:“师父有什么事,只管说。今天我正心里烦,不想做买卖呢。”和尚说:“我这里有一封字柬,你拿着到凤山街,就是你头一天卖果子那家,他叫铁面天王郑雄。送去交到门房,他肯定会招待你,你就在那里等我。”赵斌点头。济公写了一张柬帖,交给赵斌,赵斌提起果筐,一直往凤山街去了。

来到郑雄家门口,喊了声“辛苦”,家人一看,说:“这不是那位卖果子的吗?你找谁呀?”赵斌说:“我奉灵隐寺济公之命,来给郑爷送信。”家人说:“你认识济公?”赵斌说:“济公是我师父。”家人一听,说:“呵!你贵姓呀?”赵斌说:“我姓赵。”家人说:“你是济公的徒弟,我们大爷也是济公的徒弟,你跟我们大爷还是师兄弟呢!你在这门房坐坐,我给你进去回禀。”

赵斌来到门房,家人把书信拿进去。郑雄正在书房跟牛盖说闲话呢。之前把牛盖带到家里,问牛盖是哪里人,他说是巡典州的人,问他姓什么,他说姓牛,叫盖,郑雄问他别的话,他也说不清楚,郑雄倒很喜欢他,把牛盖留在家里。平时没事,就教牛盖人情世故、说话礼仪,牛盖就是太憨厚,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

今天二人正在书房坐着,家人把书信拿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个姓赵的,说是灵隐寺济公叫他来送信。”

郑雄打开信一看,心里明白了,叫家人把赵斌让到厅房去,给他预备几样菜,打一壶酒,就说济公说了,叫他在这里等着,最迟二更天,济公必定来。又让家人买一百钱蓝靛,再买一挂唱戏用的红胡子,交给赵斌,等济公来了,自有吩咐,还让把铁棍拿出来给他。家人点头答应,出来说:“赵爷,我们大爷说了,请你到厅房去坐着喝酒。济公有话,叫你在这里等候,最迟二更天,济公必来。”

赵斌点头,这才到厅房,家人擦净桌案,把酒菜摆上,赵斌自斟自饮起来。家人把蓝靛、红胡子都买了,把郑雄的铁棍拿出来,交给赵斌。赵斌问:“这是做什么?”家人说:“等济公来了,他老人家自有吩咐。”赵斌就在郑雄家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暗,掌灯时分,赵斌吃喝完了,天有初鼓以后,外面济公来了。只见他背着一个大包袱,赵斌说:“师父,背的什么?”和尚把包袱打开,众人一看,全都愣住了。不知包袱里包的是什么物件,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三回

话说济公禅师背着一个包袱来到郑雄家中,打开一看,里面是五套衣裳。每套都有青布缨翎帽、青布靠衫、皮挺带、薄底窄腰快靴,连裤子、腿带、袜子全都齐全,整整五份。

赵斌见状问道:“师父,这些衣裳帽子是从哪儿来的?”和尚大大咧咧地说:“我偷来的。”这还真是实话,书中交代,衣裳确实是偷来的。原来仁和县有个姓焦的班头,住在钱塘关外,家里就他和妻子孙氏两人,独门独院三间北房,还有一间茅楼。孙氏平日里作风就不检点,常和人有不正当关系。焦班头出去办案时,仁和县衙门的差役们,就常跑到焦家,和孙氏不清不楚。

这天焦班头又出去办案,五个差役凑到焦家。孙氏见了说:“众位兄弟哥哥来了。”众人应了声,有人去打酒,有人去买菜,大家喝起来,席间玩笑打闹,没个正形。喝完酒,五个人嬉皮笑脸地说:“焦大嫂子,我们今晚都不走了。焦大哥不回来,咱们就凑合一宿。”孙氏说:“不走就不走,都住下吧。”这五个人正高兴,又有些醉意,干脆把衣裳全脱了,赤身露体躺在炕上。

可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开门来!”孙氏一听,慌了神:“不好,我男人回来了!”五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忙问:“这可怎么办?”孙氏说:“你们快藏到茅房去!”五个人顾不上穿衣服,慌忙躲进茅房。孙氏赶紧把五人的衣服帽子靴子等收拾起来,用包袱包好,这才出去开门。可打开门一看,根本没人,她纳闷地四处找了找,确实没人,只好又返回屋里。可一进屋,发现刚才包好的衣服全不见了,她急忙把茅房里的五个人叫出来说:“我男人没回来,可你们的衣裳都丢了。”

五个人一听全傻了,说:“这可咋办?”孙氏说:“你们赶紧走吧,等天亮了,你们这样怎么走?”五个人没办法,只得跑出来,贴着墙根走,生怕碰见熟人。偏偏这时有路人打着灯笼经过,他们越躲,人家越好奇,凑近一照,还是熟人!那人打趣道:“几位头儿,怎么光着身子?莫不是赌钱输光了?”五个人胡乱编道:“不是,我们洗澡呢,刚脱了衣裳,澡堂子就着火了,吓得我们赶紧跑出来。”那人又问:“哪个澡堂子着火,怎么没听见敲锣报警?”五个人支支吾吾:“兴许火灭得快。”好不容易用话搪塞过去,五个人这才各自回家。他们本想占点便宜,没想到遭了报应,这些衣裳,正是被济公偷了去。

和尚拿着五身衣服来到郑雄家,见到赵斌后,让他拿上三身官差的衣服,又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一番。赵斌记住了话,往脸上抹了蓝靛,挂上红胡子,抄起铁棍,直奔泰和坊王胜仙家。到了王府门口,赵斌闯进去,挥着铁棍见人就打,嘴里喊着“天王来了”,硬是打出一条路,冲到合欢楼。

上了楼,周堃喝问:“谁?”赵斌说:“我是探囊取物赵斌。”周堃原本就认识赵斌,忙问:“赵大哥从哪来?”赵斌说:“我奉灵隐寺济公之命,来救你们姐弟。我带了三身衣裳靴子,你和你姐姐都换上,我也换。济公说了,等楼下旋风一起,咱们就趁机下楼逃走,这叫鱼目混珠。”周堃赶紧催姐姐:“姐姐,快换上!”

周氏穿上靴子,用绳子扎紧,套上青布靠衫,系上皮挺带,戴上缨翎帽。周堃也换好衣服,赵斌则摘下红胡子,把壮士帽揣进怀里,换上官差的衣服。刚换好,就见楼下卷起一阵旋风,刮得伸手不见五指,对面看不见人。周堃、周氏和赵斌趁机下楼,赵斌在前,周氏在中间,周堃断后,混在人群里往前冲。官兵们被风刮得睁不开眼,他们三人穿着官差服饰,众人也没在意。现场官差太多,各个衙门的都有,谁也认不全,再加上风大,大家根本顾不上细看。

三人闯出重围,不敢从前门走,直奔后花园角门,打开门逃了出去。周堃长出一口气:“哎呀,真是死里逃生!”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走来两个人,同样戴着缨翎帽,穿着青布靠衫,系着皮挺带,脚蹬薄底快靴。那两人手指他们,喊道:“惊弓之鸟,漏网之鱼,还想往哪逃?”周堃、赵斌定睛一看,原来是杨猛、陈孝。

书中交代:和尚在郑雄家打发赵斌走后,又找到杨猛、陈孝,给了他们两身官差的衣服,让他们换好,一同来到王胜仙后花园角门,等着接应周堃、周氏和赵斌。和尚还嘱咐了杨猛、陈孝几句话,随后自己先进了后花园,施展佛法,掀起一阵怪风,周堃等人这才趁机混了出来。

杨猛、陈孝见是周堃,赶忙上前说:“周贤弟,受惊了!济公让我们在这儿等着,赵贤弟先回家吧,别管这事了。周贤弟先和你姐姐去我家,济公说,明天一定救你姐夫窦永衡。”周堃点点头,带着姐姐跟着杨猛、陈孝走了,赵斌也自行回家,这里暂且不表。

再说和尚进了后花园,施展佛法后,官兵们乱作一团。这个喊:“你干嘛打我?”那个嚷:“我一手拿火把,一手提灯笼,哪打你了?”这边又喊:“你干嘛拧我?”那边回:“明明是你先招惹我!”众人越吵越凶,扭打起来,有人把火把扔了,有人把灯笼摔了。灯笼掉在楼上,普通的火苗引动“神火”,眨眼间,合欢楼燃起熊熊大火。只见火势凶猛,红光冲天,浓烟滚滚,整座楼瞬间被大火吞没。

王胜仙一看着火了,急得直跺脚,还以为“太岁”“天王”和美人都被烧死在楼里。“太岁”“天王”死了倒也罢了,他心疼美人也葬身火海,连忙让人救火。可众人怎么浇水都灭不了火,转眼间,一座合欢楼烧得干干净净。

天亮了,火也灭了,王胜仙垂头丧气。家里不少家丁,有的被“太岁”杀死,有的被“天王”打死。这事儿他还不敢告诉秦丞相,怕丞相追问起来,反倒怪罪自己。无奈之下,王胜仙只好给死者家属每人五十两银子,让他们把尸体领回去安葬。这场闹剧,他本想寻欢作乐,结果闹得鸡飞狗跳,这也是他该遭的报应。

和尚早就离开了。太阳刚升起,济公来到京营殿帅衙门门口。衙门对面有个小酒铺,刚开门营业,店里有几个喝酒的,都是做小买卖的,有的是赶早市卖菜的,有的是卖小玩意儿的。和尚掀开门帘进去,有认识他的人打招呼:“济公,这么早,从哪儿来呀?”还有人喊:“圣僧,这边来喝酒!”和尚摆摆手说:“众位别客气,我今儿心里烦,在这儿等着见刑廷大人,非得打官司不可。”众人好奇:“济公,您一个出家人,跟谁打官司呀?”和尚叹口气:“别提了,昨天我们庙里接了一单佛事,说好七个人去给人办‘接三’仪式。可庙里和尚都忙,凑不够七个人,去五个还缺一个。那四个和尚好不容易找来个光头,凑数去了。接完三,主家说:‘我们煮了一锅饭,给和尚吃,但得加做一场焰口法事。’我们几个和尚饿坏了,想着有饭吃,加做场法事也没啥,就答应了。没想到焰口做完,主家挑毛病,说主座和尚嗓子不好,不肯给钱。双方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最后动手了。人家主家人多,把我们那四个和尚都打了,就我跑得快,没挨打。我非得告他们,哪有念完经就打和尚的道理?”

众人劝道:“济师父,消消气,这也不是大事,没必要见刑廷大人,打官司可不是闹着玩的。”正说着,有人过来求道:“圣僧,行行好,我舅舅寒腿疼得下不了炕,求您给点药。”又有人说:“我结拜兄弟的母亲,痰喘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求师父慈悲,赏点药吧!”和尚连连摇头:“今天一概不帮忙,过了今天再说。我今儿心里烦死了,非得等着见刑廷大人。”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人驱赶闲人:“闲人躲开,刑廷大人回来了!”刑廷大人出行,场面威风,前面有举着鞭牌锁棍的刽子手开道,前后簇拥着一大群人。众人都在看热闹,只见刑廷陆大人坐着轿子刚到,和尚突然大喊一声:“冤枉啊!”冲过去一把揪住轿子,只听“喀嚓”一声,轿杆竟被他生生拽断。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四回

话说济公禅师一声“冤枉”喊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死死揪住轿杆。只听“喀嚓”一声脆响,轿杆应声而断。轿厢猛地往前一栽,刑廷陆炳文在轿内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冲,头上的二品纱帽“扑棱”一声掉了下来,偏巧顺着地面骨碌碌滚进了街角的污水沟里,顿时沾满了污泥浊水。轿子散了架,纱帽也毁了容,陆炳文气得脸色铁青,腮帮子直哆嗦,厉声喝令:“把这秃驴给我锁了!”说罢,甩袖赌气走进衙门。

几个官差应声上前,将和尚铁链锁了,押到班房。一名官差没好气地说:“你这和尚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弄断刑廷大人的轿杆?等会儿有你好受的!”济公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挠着头说:“我也没想到啊,刚才一使劲,怎么就把大人‘请’出来了呢?”那官差白了他一眼,叮嘱道:“等会见了大人,你就照这话讲,别瞎改!”济公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

正说着,衙门里梆子声、堂鼓声响成一片,陆炳文升堂了。原来这陆炳文一肚子火正没处撒,本打算等和尚一上堂,不管青红皂白,先打他四十大板再说,也好消消胸中的恶气。谁知和尚刚被带上堂,他身边的一个家仆突然凑到耳边,低声说:“大人,这和尚打不得啊!他是灵隐寺的济公,听说还是秦丞相的替身呢!您要是打了他,岂不是打秦丞相的脸?”

陆炳文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妙”。他早知道秦丞相权倾朝野,自己这官儿还是靠巴结丞相的弟弟王胜仙才得来的,要是得罪了丞相的替身,以后还怎么在官场混?想到这儿,他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换上一副和气的面孔,说:“和尚,你既是出家人,行事怎可如此鲁莽?就算有冤枉,也该好好说话嘛!”济公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还请大人莫怪。”

陆炳文见台阶已铺好,便顺坡下驴:“念你是出家人,本官不怪罪你,下去吧!往后可要安分守己。”刚要退堂,谁知济公突然提高嗓门,大声说:“我和尚实在冤枉啊!昨天晚上,我们庙里接了桩佛事,本该七个人去做‘接三’仪式,可庙里和尚不够,只凑了四个,又找了个光头凑数,一共五个人去了。做完法事,主家说给我们‘烫饭’吃,但得加做一台焰口。我们和尚都快饿疯了,就吃了饭、做了法事。哪知道做完后,主家说主座和尚嗓子不好,不给钱不说,还把我们和尚打了!我来喊冤,一时没控制住力气,就把大人的轿子弄成那样了……”

这番话听得陆炳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济公这话荤素不搭,当着满堂官差的面,显得自己堂堂刑廷大人竟在跟一个疯和尚纠缠琐事,实在太没面子!他越想越气,心一横:就算你是秦丞相的替身,我今天也得打你一顿出出气!大不了事后去丞相府请罪,他还能为个和尚革了我的职不成?

主意打定,陆炳文猛地一拍惊堂木,吼道:“好个大胆的僧人!满口胡言乱语,搅扰官署重地!来人,拉下去重打四十板!”掌刑官应声上前,一把将济公拉到堂下,按倒在地。一个官差骑在济公脖子上,另一个按住他的双腿,掌刑官高高举起板子,刚要落下,大堂前突然卷起一阵怪风!这风来得诡异,瞬间刮得众人睁不开眼,按人的官差手一松,掌刑官的板子也悬在了半空。

更奇怪的是,陆炳文坐在堂上,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低头一看,肚子竟像吹了气似的迅速鼓胀起来,眨眼间就胀得如牛皮鼓一般,连自己的双手都够不到肚脐了!他顿时心慌意乱,迷迷糊糊地喊:“别、别打了……”众人见大人突然“身怀六甲”,都吓傻了,赶紧七手八脚将他抬进内宅。济公呢,也被暂时看管起来。

陆炳文被抬到内宅,夫人、少爷、小姐围上来一看,全都吓了一跳:好好的人,怎么突然肚子胀成这样?夫人急忙吩咐:“快请医生!”家仆慌慌张张跑出去,把隔壁卖药的王先生请了来。这王先生外号“三元会”,只因他曾治好过三个人——一个牙疼、一个长疮、一个痔疮,那三人送了块“三元会”的匾,他就以此自居,其实根本不懂医术,平时全靠蒙骗混饭吃。

王先生进了内宅,见陆炳文在帐子里伸出手来,便装模作样地诊起脉来。他哪里知道陆炳文是男是女,又听说“肚子大”,竟误以为是姨奶奶要生产,便煞有介事地说:“不要紧,这是喜脉,快请收生婆!”夫人一听,气得大骂:“糊涂东西!这是我们大人!”王先生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被家仆轰了出去。

夫人又气又急,跺脚道:“你们这些奴才,就会找些庸医!临安城有名的大夫是李怀春和汤万方,快去请其中一位来!”家仆不敢怠慢,很快把“赛叔和”李怀春请了来。李怀春诊了脉,眉头紧皱:“大人这肚子胀得蹊跷,我看六脉平和,十二经也无异常,这病我治不了。”夫人急了:“那谁能治?”李怀春说:“只有灵隐寺的济公长老!之前秦相府二公子生怪病,就是济公治好的。”

家仆在一旁搭话:“巧了,济公就在咱们衙门班房锁着呢!”李怀春说:“那就快请他来!”夫人忙问缘由,家仆便把济公扯断轿杆被锁的事说了一遍。夫人想了想,说:“只要能治好大人的病,就把他放了。”家仆跑到班房,没好气地说:“和尚,我们夫人叫你进去!”济公故意逗他:“你们夫人叫我?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听吧?”家仆急了:“别胡说!是叫你给大人治病!”济公却慢悠悠地说:“治病啊?我和尚‘刷了’。”

家仆一头雾水,回去禀报:“夫人,和尚说‘刷了’,不肯来。”夫人不解,李怀春忙解释:“夫人,您派少爷亲自去请,跟和尚说些客气话,他就来了。”于是少爷带着家仆来到班房,恭恭敬敬地说:“圣僧慈悲,我父亲得了怪病,求您施手救治!”济公见少爷态度诚恳,便说:“既然少爷来请,我就去瞧瞧,不过治不治得好,可不敢打包票。”少爷连忙让人给济公解开铁链,客客气气地请进内宅。

原来这少爷并非陆炳文亲生,而是抱养的。陆炳文年轻时曾在勾栏院结识妓女翠红,花光三万两银子后走投无路,多亏翠红资助,还花钱给他捐官。后来陆炳文攀附王胜仙,官运亨通,翠红便成了夫人,两人抱养了一子一女,才有了如今的家宅。

济公进了内宅,李怀春连忙起身施礼:“圣僧大驾光临!”济公笑着说:“李怀春啊,你尽给我找事儿!”李怀春赔笑:“这病非您莫属,旁人治不得。”济公哈哈大笑,走到陆炳文床前,伸手在他肚子上轻轻一拍,又默念几句咒语。说也奇怪,陆炳文的肚子竟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渐渐瘪了下去。众人见状,纷纷称奇。

陆炳文恢复如初,想起之前的荒唐事,羞愧难当,忙向济公赔罪。济公摆摆手:“大人不必多礼,贫僧还有一事相求——望大人秉公办理窦永衡一案,莫让良善蒙冤。”陆炳文连声答应:“圣僧放心,本官一定查明真相,还窦永衡清白。”

济公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而窦永衡的命运又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五回

济公禅师走进内宅时,陆炳文的夫人、少爷、小姐早已焦急等候,见状连忙施礼哀求:“圣僧慈悲,还请救救我家老爷!”济公扫了眼床上痛得翻滚的陆炳文,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若说出大人的病因,诸位恐怕难以置信。”夫人忙道:“圣僧但说无妨,我等绝无不信之理。”济公这才开口:“大人腹中并非寻常病症,而是‘阴阳鬼胎’。”

夫人闻言一愣,下意识想起此前那位大夫误判“有喜”的荒唐事,不禁疑惑:“还请圣僧明示,这‘阴阳鬼胎’究竟是何缘由?”济公正色道:“此‘胎’非精血所化,而是人心恶念凝结而成。若要根治,需以‘天理良心’为药引。”说罢,他接过笔墨写下一张方子,折叠封好后交给家仆,命其速去李怀春的药铺抓药。

家仆赶到药铺,将方子递给伙计。伙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天理良心一个,要整的,公道全分”,不禁面露难色:“这位管家,小店售卖的皆是草木药材,‘良心’这味药实在没有。常言道‘药铺无良心’,您还是请回吧。”家仆无奈,只得空手返回衙门复命。

陆炳文接过方子一看,脸色瞬间大变——这四字如同一记重锤,直击他心底的隐秘角落。济公见状,缓缓道:“大人若肯秉持良心,此病自然能愈。”陆炳文咬牙道:“传我命令,即刻升堂!”说来神奇,他话音刚落,鼓胀的腹部竟开始逐渐收缩。

陆炳文强撑着来到大堂,命人在身旁给济公设了座,随后传令提审王龙、王虎、窦永衡。待三人被带上堂跪下后,陆炳文沉声道:“王龙、王虎,你二人在白沙岗抢劫饷银、杀害解粮官员,此事可有窦永衡参与?今日须讲公道良心话。”

王龙、王虎对视一眼,心想此前已画押认罪,若改口恐遭重罚,于是同声答道:“回大人,窦永衡确有参与。”陆炳文拍案震怒:“大胆狂徒,竟敢欺瞒本官!拉下去,各打四十大板!”

刑杖落下,二人疼得惨叫连连,却仍坚称窦永衡涉案。陆炳文不怒反笑:“好,你们既不肯说实话,那就再打四十!”如此反复三次,两人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最终实在承受不住,哭喊道:“大人饶命!窦永衡实是被冤枉的,是我们受人指使,攀诬于他!”

陆炳文这才点头道:“人若没了良心,与禽兽何异?本部院今日便依良心断案——窦永衡无罪,当堂释放!”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一旁的书办连忙上前劝阻:“大人三思!窦永衡一案已奏明皇上,且与秦丞相相关,若擅自释放,恐招大祸!”

陆炳文却充耳不闻,反倒喝令:“若再阻拦,即刻革职!”接连革了数名劝阻的官吏后,众官再不敢多言。窦永衡虽满心疑惑,却也趁机叩谢起身,刚走到衙门口,便听见众官吏低声议论,皆称陆炳文行事疯癫,这官怕是做不长久了。

窦永衡不敢直接回家,转而投奔杨猛、陈孝处。一进门,竟见妻子周氏与内弟周堃都在,惊喜之余,忙询问缘由。杨猛等人这才将王胜仙如何设局陷害、周堃如何冒险救人、济公如何施计火烧合欢楼等事一一告知。窦永衡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陈孝提议备酒庆贺劫后余生,不料刚出门便惊慌失措地跑回:“大事不好!京营殿帅已下令紧闭全城十三门,挨家挨户搜捕窦永衡!”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六回

陈孝攥着菜篮子刚拐进街市,就撞见街道上一片混乱。挑担的小贩慌张收摊,行人神色匆匆地往家跑,远处传来官兵整齐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叫嚷声。打听之下才知道,东营殿帅下了死命令,水旱十三门全部紧闭,要挨家挨户搜查“越狱脱逃的江洋大盗黑面熊窦永衡”。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刑廷陆炳文放走窦永衡后,秦相府的管家就把济公请走了。等陆炳文回过神来,看着大堂上跪着的王龙、王虎,一脸茫然地问手下:“他俩跪着干什么?谁把他们带出来的?”手下人都懵了:“大人,您不是革了书办和马雄的职,还放走了窦永衡吗?”陆炳文脑袋“嗡”地一声:“我放的?”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那些审案的记忆模模糊糊,像做了场噩梦,回过神后惊出一身冷汗——窦永衡的案子早就奏明皇上了,自己这一放,可怎么交代?

陆炳文急得在堂上直打转,立刻下令紧闭城门,通知各个官厅严格把守,要求左右两户人家互相监督搜查,三品以下官员的府邸也不能例外。他还特意交代,对外不能说是自己放走了窦永衡,只说是抓捕越狱的大盗。同时放出话来,隐匿不报的人罪加一等,要是有人把窦永衡交出来,直接赏一千两白银。这道命令一下,整个临安城都乱套了,街道上到处都是官兵,各片区的官员带着人挨家挨户翻查。

陈孝一听这消息,菜篮子一扔就往家跑。冲进院子,他气喘吁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窦永衡听完,苦笑着叹了口气:“两位兄弟别为我冒险,我窦永衡虽然冤,但不能连累你们。我现在就去衙门投案,你们想办法把我内弟和妻子送走,让他们逃命。”

“说什么傻话!”杨猛抄起墙角的大刀,眼睛瞪得通红,“我和周堃去王胜仙家,见一个杀一个;你们俩去刑廷衙门,把那些狗官全宰了!咱们反出临安城,找座山当大王,招兵买马,还怕他们不成?”

陈孝白了他一眼:“就咱们四个人还造反?别瞎出主意了,先看看情况再说。”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杨猛握紧刀柄就要往外冲,陈孝一把按住他:“别冲动,我先出去看看,能糊弄过去最好,不行再动手。”

陈孝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群官兵,为首的两位官员穿着利落的箭袖袍,腰间佩刀闪闪发亮。仔细一看,竟是平日里认识的黄老爷和陈老爷。陈孝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两位老爷,这是怎么了?”

黄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陈孝,咱们都是老街坊了,按理说我也信得过你。可这是京营殿帅的命令,要搜越狱的窦永衡,公事公办,你别见怪。让让,我们进去看看。”要是换了别人家,官兵早就直接往里闯了,可念着和陈孝的交情,黄老爷好歹还提前打了声招呼。

陈孝心里“咯噔”一下,却不动声色地拦住门:“二位先等等!我实话跟您说,家里住着几个亲戚家的姑娘,都十八九岁,还没出阁。您带着官兵进去,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传出去不好听。要不这样,你们先去别处查,等我把姑娘们送走,您再来,行不?”

黄老爷脸色一沉:“这可是官事!你敢抗令?”陈孝连忙赔笑:“我哪敢啊!实在是家里不方便,您多担待!”陈老爷眯起眼睛打量他:“你该不会是藏了窦永衡吧?”“绝对没有!”陈孝一口咬定。

黄老爷不耐烦了,伸手就要往里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街对面突然来了三乘小轿,还有个骑马的人直奔门口而来。那人翻身下马,高声喊道:“陈爷!郑爷派我来接您侄女外甥女了!”

陈孝脑子“轰”地一声——自己随口编的谎话,怎么真有人来接?但他反应极快,立刻转头对两位老爷说:“您瞧,我没骗您吧?人家来接人了,等姑娘们上了轿,您再搜,保证配合!”黄老爷和陈老爷对视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陈孝跟着来人进了院子,低声问:“您是哪来的?”那人掏出一封信:“我是郑雄郑爷的人,这是济公活佛的信。”陈孝展开信一看,心里顿时透亮了,赶紧招呼窦永衡、周堃和周氏三人上轿。轿帘一扣,一行人匆匆离开。

等轿子走远,陈孝才松了口气:“二位老爷,现在可以搜了。”两位老爷带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可他们都是办案的老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陈孝一开始死活拦着不让搜,神色慌张;轿子一来,他立马变了态度。这里面肯定有鬼!

黄老爷当即派官兵悄悄跟上轿子,还让人给凤山街的地面官送信,让他们无论如何要把轿子拦下检查。官兵们跟着轿子到了凤山街,看着轿子进了铁面天王郑雄的家,立刻跑去报信。

白老爷和杨老爷一听,带着官兵就到了郑府门口,客气地对门房说:“我们奉京营殿帅之令搜查窦永衡,麻烦通报一声。”郑雄正为窦永衡等人的事焦头烂额——济公让他来接人,要是在自己家里被抓走,那不成窝主了?窦永衡见状,就要翻墙去投案,被郑雄一把拉住。

关键时刻,家人郑福出了个主意:“让他们三位再上轿子,就说您带家眷出城,或许能蒙混过去。”郑雄觉得可行,赶紧让人备马抬轿。等郑雄带着轿子要出门,白老爷和杨老爷拦住了:“郑大官人这是要去哪?”“带家眷上坟。”郑雄硬着头皮回答,催马就要走。

两位老爷哪肯轻易放过,立刻又派人跟上,还通知城门的守军,一定要严查轿子,绝不能放他们出城。郑雄带着轿子往艮山门赶,远远就看见城门下四位门汛老爷带着官兵严阵以待,刀枪林立。看来这轿子想出城,比登天还难。接下来他们究竟能不能逃过一劫?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七回

铁面天王郑雄骑马走在三乘轿子前,掌心的汗把缰绳浸得发潮。艮山门前,城门紧闭如巨兽獠牙,门汛官厅的王、马、魏、赵四位老爷带着官兵迎上来。平日里郑雄广交人脉,从王公贵族到市井百姓都有交情,可此刻面对熟人,他反而后背发凉。

“郑爷,轿子里是什么人?要去哪?”王老爷率先开口。郑雄强装镇定:“内眷出城上坟,劳烦开城。”马老爷却摇头:“郑爷,今儿不比往常。京营殿帅下令全城搜捕窦永衡,公事公办,得掀轿帘查验。”

郑雄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沉下脸:“我郑雄向来不与歹人来往,轿子里都是女眷,当街查验成何体统?”魏老爷叹了口气:“我们也是没办法,放了你家轿子,别人问起来怎么交代?”双方僵持不下时,凤山街的官兵气喘吁吁跑来:“几位老爷!这轿子从杨猛家抬进郑府,又匆匆出来,肯定有鬼!”

气氛瞬间紧绷。四位老爷铁了心要查,郑雄急得直跺脚:“要出城你们查,我现在回去,总行了吧?”赵老爷冷笑:“回去也得查!轿子里到底有没有窦永衡?”郑雄咬牙胡诌:“头轿是我夫人,二轿是侄女,三轿是外甥女,都是年轻女眷!”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远处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济公摇着破蒲扇慢悠悠走来。郑雄像见了救星:“圣僧快来评理!我带家眷上坟,他们非要当众查轿!”济公扫了眼众人,却摇头道:“郑雄,是你不懂事。这是公务,你不让查,别人也都不让查,这差事还怎么办?”

郑雄心里大骂济公“坑人”——明明是他写信让自己救人,现在却帮着官兵说话!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同意。头轿帘子一掀,众人惊住了:里面坐着个白胡子老头!郑雄脑子飞转:“这是我夫人的父亲!”二轿打开,是位老太太,他又说:“我侄女的姥姥!”三轿里是老尼姑,他扯谎:“外甥女的师父!”

四位老爷面面相觑,又好气又好笑:“郑雄,你故意消遣我们!既然没女眷也没窦永衡,开城!”城门缓缓打开,三乘轿子和济公出了城。到了郑雄家的祖坟地,周堃、窦永衡、周氏下轿,对着济公扑通跪下。窦永衡哽咽道:“圣僧救我性命,大恩永世不忘!”

济公摆摆手,转头吩咐郑雄:“给他三人备三匹马、一把佩刀,让他们逃命。咱们日后还有缘分。”窦永衡谢过郑雄,带着周氏、周堃上马启程。三人漫无目的地赶路,饿了啃干粮,渴了找溪水,夜晚就在破庙歇脚。

这天傍晚,他们行至一处山口,突然锣声大作,数十个蒙着花布头巾、手持刀枪的壮汉从林中窜出,为首的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留下买路财,不然休想活命!”周堃催马上前,抱拳喊道:“各位朋友!我是北路镖头周堃,今日与亲戚路过,烦请通禀寨主,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喽啰们一听“周堃”的名号,立刻跑去通报。不多时,山上锣声再起,二百多人举着火把涌来,火光映得山道亮如白昼。为首三骑骏马奔腾而来,中间黄脸汉子持枪问道:“来者何人?”周堃朗声道:“我是周堃,这位是我姐夫窦永衡!”

三寨主闻言脸色骤变,齐刷刷下马,大步上前抱拳行礼。窦永衡望着三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满是疑惑——这三位寨主究竟是谁?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八回

周堃刚说出“打虎英雄黑面熊窦永衡”,三位寨主立刻翻身下马,抱拳行礼:“窦兄长,许久未见!”窦永衡望着眼前陌生的面孔,赶忙回礼:“三位寨主贵姓?我实在眼生得很。”黄脸膛的寨主笑着摆摆手:“窦大哥贵人多忘事,先随我们上山,到山寨里慢慢聊。”

窦永衡不好推辞,跟着众人上山。只见山寨规模不小,头道寨门内屋舍林立。进了分赃聚义大厅落座后,手下人端上茶水。周堃率先开口询问三位寨主姓名,黄脸寨主一拍胸脯:“我姓周名虎,江湖人称笑面貔貅,这两位是我结拜兄弟——铁背子高珍和黑毛虿高顺,此山名为翠云峰。窦兄长,你们这是从何处来?”

周堃长叹一声,将窦永衡在临安城遭人陷害、幸得济公搭救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又问:“三位怎么会认识我姐夫?”周虎眼神一亮:“我们兄弟在此恭候多时了!实不相瞒,我们是奉了上司之命在此招纳英雄。早就听闻窦兄长威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此前我们还派人去请过窦大哥两次,可惜没找到住处。如今既然巧遇,二位就留下吧!”

窦永衡疑惑道:“你们占山为王,竟还有上司?”周虎压低声音:“我们的祖师爷是赤发灵官邵华风,他有一件乾坤子午混元钵,能掐会算、通晓天机。他在常州平沙江的卧牛矶上有座慈云观,观里有前殿、后殿、左殿、右殿四位真人,还有五百多位绿林好汉。祖师爷正要设立熏香会,我们在此就是为慈云观招揽人手。窦大哥若留下,我这就给祖师爷写信,日后共成大业,少不了一官半职!”

窦永衡想想自己眼下无处可去,便点头应允。周虎立刻派人打扫出一处独立院落,供窦永衡夫妇居住,还安排了仆妇伺候,周堃也留在山上。笑面貔貅随即修书一封送往慈云观。此后,五位寨主每日在大厅谈天论地,日子过得飞快。

一日,众人正聊得兴起,窦永衡忽然提起在临安城被王胜仙欺辱的经历,恨得咬牙切齿。周虎拍着他的肩膀说:“窦大哥别急,等咱们成了大事,报仇还不容易?”话音未落,一名喽啰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启禀寨主,山下有临安城京营殿帅陆炳文卸任回乡,路过此处。我们截住他的车马,他递来名片,说要拜望寨主,借山通行。”

周虎转头问:“高兄弟,你们可认识陆炳文?”高珍、高顺均摇头表示不认识。周虎又看向窦永衡,只见他脸色骤变,攥紧拳头说:“三位有所不知,这陆炳文与我仇深似海!我在临安城就是被他买通强盗诬陷入狱,妻子也被他诓骗送给王胜仙,若非济公搭救,我们一家早就性命不保。今日他既然送上门来,我岂能放过!”说完,窦永衡抄起一口钢刀,大步往外走去。

要说这陆炳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原来,自从他放走窦永衡后,回过神来越想越怕——这案子早已奏明皇上,如今该如何交代?他慌忙坐轿来到泰和坊王胜仙府邸,一见面就行大礼:“老师救我!门生惹大祸了!”王胜仙挑眉:“贤契何出此言?慢慢说。”

陆炳文哭丧着脸说:“白沙岗劫饷的窦永衡越狱逃走了,这事已经禀明圣上,求老师庇护门生!”王胜仙一听勃然大怒:“窦永衡是我的仇人!他火烧合欢楼,烧死了我的姬妾,让我人财两空!你却放了他,等着他来杀我吗?这事我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陆炳文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告辞。

返程途中,陆炳文坐在轿中心烦意乱,忽见路边站着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身姿婀娜、仪态万千。他心中一动,想起王胜仙素日喜爱美色,若能送美人给他,或许能缓和关系。于是急忙吩咐停轿,问手下:“路边站的是什么人?”手下回禀:“是个卖画的。”

陆炳文掀开轿帘定睛一看,路边竹竿上挂着一幅画卷,画中美人眉眼含情,衣袂飘飘,笔触细腻得如同真人立在眼前。画旁站着个年轻书生,身着月白长衫,手持折扇,模样清俊儒雅。他心头一动,忙命轿夫停轿,朝书生招手:“这位先生,你这轴美人图如何卖?”

书生闻言上前作揖,温声道:“大人若是看得上,小人不敢漫天要价,一百两银子。少了实在对不住这画工。”陆炳文挑眉:“一幅画而已,怎值这么多?”书生微微一笑,折扇轻点画卷:“大人有所不知,这画讲究天时心境——阴天不画、雨雪不画,非得风和日丽、神清气爽时才动笔,稍有烦躁便搁下。这一幅足足耗费小人一年心血,才有这般神韵。”

“先生贵姓?”陆炳文饶有兴致地问。“小人梅成玉,镇江府人士。”书生答得坦然,“家中父母早亡,我带着小妹来京城投奔亲戚,暂居青竹巷二条胡同,平日里就靠卖画维持生计。”陆炳文目光扫过对方清秀面容,暗自寻思:“都说画如其人,他生得这般俊逸,妹妹想必也不差。”当下便说:“梅先生,你把画收着,随我回衙门详谈。”

到了京营殿帅衙门书房,陆炳文又问起梅成玉家中人口。得知只有兄妹二人后,他状似随意地打听:“令妹也懂画艺?”“略通一二。”梅成玉答。陆炳文立刻让人取来一百两银子,递过去道:“画钱先付,先生且留下住址,日后或许还有屏风画作要劳烦你。”梅成玉满心欢喜,留下地址后告辞离去。

次日清晨,陆炳文唤来府中婆子,塞给她两包精致点心,又在耳边低语几句。婆子心领神会,坐着小轿直奔青竹巷。到了梅家门前,婆子轻叩门环。屋内,梅成玉正与妹妹碧环说话,闻声开门,见是昨日买画的陆府仆妇。

“梅先生,我家大人昨日买的画,夫人瞧了甚是喜爱,想请先生再画几幅。”婆子堆着笑,“能否让我进屋歇脚?”梅成玉见是女眷,便将人迎进堂屋。碧环从内室出来见礼,婆子抬眼一瞧,姑娘生得肌肤胜雪,眉眼盈盈,比画中美人更添三分灵气。

这正是陆炳文的盘算——派婆子前来,实则是相看姑娘容貌。若碧环姿容出众,便设法将梅成玉诓进府;若长相普通,此事就此作罢。如今见了真人,婆子立刻换了说辞:“我家大人请先生去衙门面谈,说是还有许多画要定制,定银都备好了。”梅成玉不疑有他,跟着婆子出了门。等待他和妹妹的,将是怎样的变故?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七十九回

梅成玉跟着仆妇来到刑廷衙门,仆妇进去通报后,陆炳文竟亲自到门口将他迎进书房,态度比昨日更显热络:“梅先生快请坐!”梅成玉有些受宠若惊——自己不过是个穷书生,这堂堂京营殿帅为何突然这般谦恭?

寒暄几句后,陆炳文忽然问起他的年纪,又道:“听闻先生有位令妹尚未许人,我倒想做个媒人。大理寺正卿王胜仙大人 recently 丧偶,正好与令妹天造地设。”梅成玉在临安数月,早听说过“花花太岁”王胜仙的恶名,忙推辞:“小生家境贫寒,高攀不上,还请大人另寻佳配。”

陆炳文却不依不饶:“先生不必过谦,这门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王大人可是秦相爷的亲兄弟,论起辈分,日后你我还得论舅甥呢!”梅成玉心中暗恼,面上却只能赔笑:“婚姻大事,还需与舍妹商议……”“不必商议!”陆炳文打断他,拍桌命人取来二百两银子,“这是定礼,择日便娶亲,你只管听信!”

梅成玉被逼无奈,只得攥着银子回家。一进门便对妹妹碧环道:“快收拾细软,咱们立刻出城!我这就去雇船!”碧环见哥哥神色慌张,刚要询问,梅成玉已匆匆出门。不料刚走到东胡同口,就被两名班头带着十几个衙役拦住:“梅先生想去哪?陆大人有令,您要走可以,家眷得留下!”

梅成玉惊得冷汗直冒,转身往西胡同跑,却见同样有衙役把守。他急得在巷口打转,正无计可施时,忽听有人唤他:“贤弟,为何在此发愣?”抬头一看,竟是表哥“探囊取物”赵斌。

赵斌见梅成玉脸色惨白,忙问缘由。梅成玉将陆炳文强逼婚配、派人围困胡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攥住赵斌的手哀求:“表哥快帮我想想办法!”赵斌一听怒目圆睁:“这狗官竟敢欺负到我兄弟头上!待我提刀闯府,杀了那陆炳文和王胜仙!”

“不可!”梅成玉连忙阻拦,“京营衙门兵丁众多,你一人如何能敌?万一有闪失,姑母怎么办?必须想个周全之策!”赵斌沉思片刻,一拍大腿:“有了!我师父济公活佛神通广大,能掐会算,咱们快去请他老人家帮忙!”

两人刚走出胡同,正巧撞见济公摇着破蒲扇迎面走来。赵斌赶忙行礼:“师父来得正好,我表弟遇上大麻烦了!”又向梅成玉介绍:“这便是我常提起的济公师父。”梅成玉见济公衣着破烂,心中不免轻视,但仍拱手作揖。

济公摆摆手,随二人来到梅家。赵斌刚要开口求助,济公却先说道:“不用细说,我都清楚。你们先去屋里看看——碧环姑娘怕是已经遇到麻烦了。”

赵斌和梅成玉闻言心头一紧,慌忙冲进里屋,只见梅碧环已悬在房梁下,双脚微微晃动。梅成玉吓得脸色煞白,双手颤抖着将妹妹救下。碧环气息微弱,好在施救及时,经过一番呼唤,终于缓缓转醒。

梅成玉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声音哽咽:“傻妹妹,咱们兄妹相依为命,你若走了,我该怎么办?表哥请来了灵隐寺济公活佛,他定能救咱们出这困境,千万别再做傻事!”说到动情处,泪水夺眶而出。

这时,济公在屋外喊道:“成玉、赵斌,出来说话。”两人擦着眼泪来到堂屋,济公不紧不慢道:“成玉,你即刻去见陆炳文,就说妹妹同意婚事,但要白银千两、真金首饰一套、上等裙衫,再备一桌海味宴席。东西送来,今晚就可抬人;否则,这亲不结也罢。”

梅成玉面露难色:“师父,他若答应了,真派人来抬人,可如何是好?”济公神秘一笑,指了指院子里乱窜的白狗:“就让它上轿。”“这怎么行?!”梅成玉瞪大了眼睛。赵斌却连忙劝阻:“贤弟,信师父的!他老人家法力无边,自有办法。”

梅成玉半信半疑地出了门,刚到胡同口就被衙役拦住。他硬着头皮道:“我要见陆大人!”衙役见他主动前来,倒也没为难,放他进了衙门。陆炳文在书房见到梅成玉,急忙问:“先生此来何事?”

“我妹妹同意了,但有条件。”梅成玉强作镇定,复述了济公的话,“必须给足银子、首饰、衣服和酒席,今晚就要用轿子接人。否则,这门亲事就此作罢。”陆炳文一听,脸上乐开了花:“小事一桩!先生先回,东西马上送到!”

梅成玉匆匆赶回家,向济公禀报:“他都答应了!”济公点点头,吩咐道:“先摆酒,咱们边吃边等。成玉,你去买四个叉子火烧、半斤咸牛肉,给白狗准备‘上轿饭’。再把家里的红头绳、胭脂粉拿来。”

待梅成玉把东西备齐,济公将牛肉夹进火烧,转头对赵斌说:“你速去钱塘关雇艘船,准备妥当。成玉,你收拾好家中贵重物品。等白狗上轿走后,赵斌护送你们兄妹即刻启程。不然等白狗现了原形,陆炳文定会派人来抓你们。”

夜色渐浓,院子里白狗啃着火烧,尾巴摇得欢快。济公望着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场用佛法戏弄权贵的好戏,即将开场。不知这白狗上轿后会闹出怎样的风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八十回

济公招手唤来白狗,将四个夹着牛肉的火烧递过去。白狗摇头摆尾,几口便将火烧吞了个干净,在院子里撒欢乱跑。济公笑眯眯地拿起红头绳、白粉和耳坠,先是用红头绳系住狗嘴,又在它脸上涂了胭脂水粉,再给它套上裙衫短袄,最后往狗后爪套上红绣鞋。一切收拾妥当,济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奄嘛呢叭迷哞!遍体白毛乌嘴,摇头摆尾发威。昼防门户夜盼偷,主人寒苦不悔。好犬不乱吠,今夜同入香闺。贫僧点化你变蛾眉,要你报应花花太岁。”

话音刚落,众人再看那白狗,竟真的化作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肌肤胜雪,裙摆摇曳。赵斌和梅成玉又惊又喜,对济公的神通佩服得五体投地。赵斌不敢耽搁,立刻前往钱塘关雇船,梅成玉则在家中收拾细软。济公不慌不忙,摆开酒菜,三人开怀畅饮,静待夜幕降临。

掌灯时分,远处传来鼓乐声,一顶花轿在火光中缓缓而来。原来,陆炳文给梅成玉送完聘礼后,便带着美人图前往王胜仙家邀功。王胜仙自从合欢楼失火后,一直对失去的美人念念不忘,此刻见到画中女子竟有真人匹配,顿时心花怒放,连连夸赞陆炳文办事得力。两人开怀畅饮间,王胜仙已命人备齐花轿、鼓乐,只等将美人迎进门。

济公听到花轿抵达门口,故意关上大门,让吹鼓手在外头使劲吹奏《大开门》《柳青娘》《扑粉蝶》等曲目,又不时伸手索要喜包。折腾了好一阵,他才转身招呼梅成玉:“新人该上轿了,轿子堵在门口,忌见生人。”轿夫们将花轿抬到门前,济公搀扶着“美人”(实则白狗)稳稳坐进轿中。得益于法术,白狗此刻安静如常人,任由花轿抬着向王胜仙家走去。

到了王府,婆子们掀起轿帘,将“美人”搀扶出来。王胜仙远远望去,只见女子身段婀娜,脚步轻盈,心中大喜。两人拜过天地后,王胜仙迫不及待地将“美人”迎入洞房。桌上早已摆满酒菜,但“美人”始终端坐不语,也不动筷子。原来,白狗被法术定住,看着满屋陌生人,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又瞧着满桌美食吃不到,更是焦躁。

直到二更时分,陆炳文起身告辞,王胜仙挥退婆子,醉醺醺地靠近“美人”,嘴里嘟囔着:“美人莫怕,你我既成夫妻……”话未说完,他便伸手去搂“美人”。白狗本就气恼,此刻见这人凑上来,猛地张口一咬,竟将王胜仙的鼻子咬了下来!与此同时,法术失效,白狗现了原形,撕烂身上的衣裳,龇牙咧嘴地往外窜去。王胜仙捂着流血的脸满地打滚,大喊“狗精”,府上众人吓得四散奔逃,好一会儿才有人敢捡起鼻子,试图帮他粘上。

陆炳文在混乱中偷偷溜回衙门,立刻派人去抓梅成玉,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王胜仙颜面尽失,气呼呼地向哥哥秦丞相告状。秦丞相勃然大怒,认为陆炳文故意引诱弟弟犯错,当即上折子弹劾。皇上震怒,下旨将陆炳文革职,永不录用。

陆炳文虽丢了官职,却在任上捞了不少银子。他带着家眷,雇了驮轿车辆,灰溜溜地离开临安,打算回南京老家。这天,行至翠云峰山下时,突然杀出数十个喽兵,手持刀枪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喝:“此山是我开……留下买路财!”陆炳文心中一惊,忙让人递上名片,赔笑道:“烦请通禀你家寨主,就说京营殿帅陆炳文卸任归家,特意绕道前来请安,还望借山一行。”喽兵接过名片,转身进山通报。

喽啰拿着陆炳文的名片跑上山,气喘吁吁地向周虎、高顺、高珍三位寨主禀报。三人传阅名片,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一旁的窦永衡听到“陆炳文”三字,瞬间怒目圆睁,握刀的手掌青筋暴起:“三位寨主既然不认识他,这可真是老天有眼!这陆炳文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正是报仇的时候!”说着就要提刀冲下山去。

笑面貔貅周虎一把拦住他,沉声道:“窦兄先消消气,到底是多大的仇,你细细说来。”窦永衡强压怒火,将在临安城被陆炳文买盗攀赃、妻子险些被送给王胜仙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周虎听完冷笑一声:“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有个主意——把他请上山来,好酒好菜招待,再假意送他一程,实则押到慈云观,交给祖师爷处置。他的家眷,也任由祖师爷安排。留着陆炳文在观里当杂役,天天折磨他,不比一刀杀了更解恨?”

窦永衡略一思索,点头问道:“那我要不要见他?”周虎摆手道:“你不必露面,我去应付他。”说罢,他带着高顺、高珍大步下山。

山下的陆炳文正急得团团转,忽见三位寨主走来,忙堆起笑脸作揖:“寨主在上,陆某有礼!今日借道,改日定当重谢!”周虎抱拳还礼,语气热络:“大人光临,是我山寨的荣幸!还请上山喝杯薄酒,务必赏脸!”陆炳文心里直发怵,却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上了山。

到了山寨,宾主落座。陆炳文赔笑着打听三位寨主姓名,周虎等人一一作答,随后便命人摆上酒席。酒过三巡,周虎问道:“大人这是要往何处去?”陆炳文如实回答:“刚从临安卸任,准备回金陵上元县老家。”周虎一拍桌子:“今日相遇便是缘分!我兄弟三人定要送大人一程!”陆炳文连忙推辞,周虎却执意坚持,他也只好应下。

吃喝完毕,周虎带着一百喽啰,簇拥着陆炳文离开翠云峰,朝着常州府慈云观的方向而去。山寨里只剩下窦永衡和周堃二人留守。周堃望着远去的队伍,感慨道:“姐丈,陆炳文总算是遭报应了,真是害人终害己!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窦永衡长叹一声:“虽说报了仇,但咱们本是良民,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这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另想出路。”

就这样,两人在山寨里过了五六天。这天,一名喽啰慌慌张张跑来禀报:“寨主!山下有人堵着山口破口大骂,说不给银子,就要杀上山来,把咱们杀得鸡犬不留!”窦永衡和周堃又惊又怒——当山大王的居然被人上门勒索,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二人抄起兵器,翻身上马,率领喽兵气势汹汹冲下山去。不知这胆敢挑衅山寨的人究竟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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