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了,洞里一点光都没有。外头风呼呼吹,听着吓人。玉姐又睡过去了,气倒还匀。王氏搂着她,眼睛瞪得老大。炳坤缩在旁边,饿得肚子直叫,也没说话。
陈源把短刀擦了擦,别回腰里。他瞅瞅陈福,老头明白了,慢慢爬到洞口,竖着耳朵听了好一阵。
“没大动静,”陈福哑着嗓子说,“就几声‘嗬嗬’,离得远。”
陈源点点头。他掰了小块干饼递给王氏:“看着家。我们尽快回来。”又对炳坤说,“护好你娘和妹子。”
炳坤使劲点头,抓过陈福那根绑皮绳的木棍,攥得紧紧的。
陈源和陈福一前一后爬出洞。冷风一吹,两人都一哆嗦。夜里看不清,只能靠听和摸黑走。
“先找水。”陈源低声说。没水喝不行。
两人不敢走远,顺着乱石坡的黑影慢慢挪。耳朵竖着听风声,听虫叫,更听有没有那要命的“嗬嗬”声。
摸出去一里地,陈福突然拉住陈源,鼻子吸了吸:“老爷,有腥气……像是湿土烂叶子味儿。”
顺着那点湿气,找到一道石缝,底下有滴答声。陈福趴下去,手往里摸,捞到一手滑苔藓,指尖凉凉的。
“是水!渗出来的!”他声音有点高兴。
水很少,石壁慢慢渗,半天才滴一滴。陈福解下皮绳,一头缠上苔藓,塞进石缝最湿的地方,等吸饱了再拧进破陶罐。这活儿慢,耗时间。
陈源在旁边盯着,手握刀把,四处看。远处好像又有哭喊声,飘过来又没了,像被风吹断了。
等了不知多久,陶罐底才攒了点水底。好歹是水。
正要往回走,陈福猛地拉他袖子,指着一个方向。
远处坡下,有几点火光在动,不是鬼火,是人打的火把,还能听到几声骂娘。
“是那帮天杀的溃兵!”陈福牙咬得响。
那些官兵比疫鬼还狠。
陈源心里一沉。火光挪的方向,虽不直冲这边,但也离得不远。
“走!”他低喝一声,帮陈福拿起那点水,两人猫着腰,借着石头影子,飞快往硝洞跑。
快到洞口时,旁边草里突然哗啦一响!一个黑影跌跌撞撞扑出来,差点撞上陈福!
陈福吓得抡棍要打,陈源的刀也抽出一半。
那黑影却软软栽倒在地,小声哼哼:“……救……命啊……”
是个男人声,听着年纪不大,浑身破烂,一股血味混着泥臭。
陈源用刀尖指着他,没靠近。陈福用棍子捅捅,那人光哼哼,不动弹。
“不像装的,”陈福低声说,“伤得重。”
陈源皱眉。救?拿什么救?自家都快饿死了。不管?刚才动静万一招来别的……
正想着,远处火光好像亮了点,骂声也近了。
“拖进去!”陈源咬牙,“快!”
两人手忙脚乱,抬头抬脚,把这昏死的人拖进洞,塞进去,自己也赶紧爬入,拿枯藤把洞口堵好。
洞里,王氏和炳坤吓得抱成一团。看见地上多个血人,王氏脸刷白。
“碰上的……没法子。”陈源喘着气,把水递给她,“给他灌两口,看能醒不。”
水金贵,但眼下得让这人开口,知道外面咋样。
王氏哆嗦着,倒了几滴水进他嘴。那人喉咙动了动,咳起来,眼皮抖着睁开条缝。
眼神散着,全是怕。
“……跑……快跑……”他嗓子哑得厉害,“他们……吃人……连……连人都吃……”
说完这句,头一歪,又晕了。
洞里死静。就那几个字在空中飘。
“……吃人?”
炳坤猛地捂嘴,胃里直翻。王氏抱紧玉姐,浑身抖。
陈源和陈福对看一眼,脸都灰了。
疫鬼吃人。现在,活人也开始吃人了。
陈源蹲下身,探了探那伤者的鼻息,已经很弱了。他撕开那人破烂的衣襟,胸口一道刀伤深得吓人,皮肉外翻,颜色也不对了。
“没救了。”陈源低声道,收回手。水也灌了,话也说了,这人油尽灯枯。
王氏别过脸不敢看。炳坤死死盯着那伤口,脸色发青。
陈福叹口气,从角落抓了把干土,盖在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上,好歹止住点血腥味。“老爷,这人咋办?扔出去怕是招东西。”
陈源沉默片刻。“等断气,从后面石缝塞出去,用石头堵死。”他声音干巴巴的,“不能留洞里发臭。”
这话冰冷,但没人反驳。活着都难,顾不了死人。
那伤者喉咙里最后咕噜了一声,没了动静。
陈福和陈源合力,把那渐渐僵硬的尸体拖到洞底一处窄缝,费力塞了出去,又搬了几块碎石死死堵住缝隙。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喘着粗气,手上沾着血和泥。
洞里一时没人说话。那句“他们吃人”像钩子一样吊在每个人心里。
玉姐忽然哼唧起来,身子微微发抖。王氏一摸,额头又烫手了。
“药!那药!”王氏慌道。
陈源掏出药罐,犹豫了一下。那守山人的脸在他眼前晃。他咬咬牙,又挑了一点点,抹在玉姐太阳穴。
这次抹上去,玉姐没喊凉,反而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极细的抽气声,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极不舒服。
“咋了这是?”王氏慌了神。
陈源心里咯噔一下,死死盯着玉姐的反应。那药膏抹过的地方,皮肤底下隐隐透出些不正常的青灰色,但天色太暗,看不真切。
“先看着。”陈源声音发紧,把药罐塞回怀里,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重。
后半夜,外面风声里那“嗬嗬”声好像又近了点。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像是狼嚎,又像是人笑的怪声,飘忽不定。
陈福趴在洞口,一夜没敢合眼。天快亮时,他忽然缩回头,脸色难看。
“老爷,那边坡下……冒烟了。”
不是炊烟,是黑烟,看着像是烧了什么东西,还不小。
陈源凑过去看,心里发沉。是昨晚溃兵火把的方向。不知道是他们在烧什么,还是遭了殃。
“这地方不能长待。”陈源低声道,“他们搜过来,这洞藏不住。”
可又能去哪?水只剩罐底一点,吃的彻底没了。玉姐这模样,也经不起折腾。
天光大亮时,他们分着喝光了最后那点水。喉咙里像着火。
陈源盯着洞口那点亮光,手里短刀握了又握。
“今晚,”他哑声道,“我再去一趟那水缝。陈福,你看家。要是……要是我天亮没回来,你们就自己往东边走,听说那边山里有几个村子,碰碰运气。”
王氏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没出声,只是抖。炳坤抓住陈源的胳膊,手指掐得紧。
陈福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重重点头:“老爷,小心那帮兵。”
陈源没答话,只是最后看了一眼玉姐。孩子睡不安稳,眼皮底下眼珠乱动,额头上那点青灰色似乎更明显了些。
他挪开洞口的石头,矮身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枯藤乱石后面。
洞里剩下的人,听着外头的风声,等着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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