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得人脸疼。陈源背着玉姐,深一脚浅浅一脚往山下赶,离云陌镇越来越远。王氏拉着炳坤,跟得很吃力,喘气声又粗又急。陈福走在最后,攥着那截皮绳,不停四下张望,耳朵竖着听动静。
“老爷,真不回去了?”陈福哑着嗓子问,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回去做啥?喂老鼠还是喂疫鬼?”陈源头也不回,声音疲惫,“那地方不能要了。”
怀里那药罐子硌得他胸口生疼。玉姐在他背上烧得滚烫,哼哼唧唧说胡话。
找了个背风的石头后面,陈源把玉姐放下来。王氏赶紧拿水囊给她润嘴唇,水剩得不多了。陈源掏出药罐,揭开油纸,那股子苦腥味直冲鼻子。
他愣了一会儿,咬牙用指甲抠了一点点,先抹在自己手背的破口上。刺挠了一下,接着有点发麻。
看了一会儿没事,他才小心地给玉姐太阳穴和人中抹了点。玉姐扭了一下,没醒。
不敢多歇,陈源又背起玉姐,闷头往前走。他们不敢走大路,尽挑荒坡野地绕。远处风里偶尔夹着几声“嗬嗬”叫,几个人就赶紧趴下躲着,等没声了再起来走。
陈福忽然扯了陈源一下,指着下面一片黑林子:“老爷,那儿好像有个破窝棚。”
瞅着像是猎人扔下的,顶子塌了半边,但好歹能挡点风。
陈福让他们等着,自己捏着棍子,轻手轻脚靠过去。他用棍子捅开那扇破门,侧耳听了半天,里头只有风声。
他朝这边点了点头。
窝棚很小,一股霉味和牲口粪味,地上尽是烂草和碎骨头。陈源把玉姐搁在角落草堆上,王氏守着她擦汗。陈福和炳坤找了些木头石块,把门堵了堵。
陈源靠墙坐下,累得眼皮直打架。他摸了摸怀里,干粮不多了,水也没剩几口。手里的短刀还攥着。
外头风呼呼刮。玉姐好像安稳了点,但额头还是烫。
突然,陈福猛地坐直了,鼻子吸了两下,脸一下变了。
“老爷,”他声音发紧,“有老鼠味儿。”
那味儿正从墙角一道缝里钻进来。细细簌簌的抓挠声跟着响起来,听得人汗毛直竖。
陈源猛地站起身,短刀横在身前,眼睛死死盯着墙角那道裂缝。那窸窣的抓挠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尖细的吱吱声。
“堵住它!”陈源低喝。
陈福反应极快,从旁边抓起一把混着碎石的硬土,猛地扑过去,用手死死按向那道缝隙。炳坤也慌了神,学着样子用脚去踩踹缝隙周围的土墙,想把洞口震塌。
但里面的东西似乎受了惊,抓挠得更凶了。一股更浓烈的骚臭气从缝隙里涌出来,几乎令人作呕。
“不止一只!”陈福喘着气,手被碎石硌得生疼,却不敢松开。
陈源环顾这狭小的窝棚,心沉了下去。这里不能待了。老鼠能打一个洞,就能打第二个。更何况,这味儿太浓,迟早会把别的东西引来。
“走!”他当机立断,一把抱起玉姐。王氏脸色惨白,赶紧拉起炳坤。
陈福最后用力踹了一脚那堵墙,抓起他的皮绳棍子,紧跟着冲出了窝棚。
冷风一吹,几人打了个寒颤。外面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清脚下。
“往哪儿走?”王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彻底没了主意。
陈源眯着眼四下急看。回镇子是死路,这林子也不安全。他忽然想起张屠户以前醉酒后吹牛,提过北山再往深里走,有一片乱石坡,坡底下好像有个早年熬硝人留下的废坑洞,偏得很。
“往北,再往里走!”陈源咬牙道,这是唯一能想到的去处。
几人不敢点火把,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穿行。玉姐在陈源怀里动了动,忽然发出几声微弱的咳嗽,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娘……”她声音细得像猫叫。
王氏惊喜地凑过去,摸她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手了。“药……那药好像有点用?”
陈源心里却一点不敢放松。那守山人诡异,这药来得太邪门,天知道后面会怎样。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跤。炳坤的鞋子掉了一只,也不敢吭声,光脚踩着冰冷的石子和枯枝。陈福边走边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生怕那窝棚里的老鼠或者别的什么跟上来。
天快蒙蒙亮时,他们终于找到了那片乱石坡。坡势陡峭,怪石嶙峋。几人手脚并用往下爬,陈福用皮绳拉着炳坤和王氏。
快到坡底,果然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半人高,被枯藤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陈福还是老规矩,先过去探。他用棍子拨开枯藤,里头一股土腥气扑面而来,但没别的怪味。他趴下往里瞅了瞅,黑乎乎的,看不出深浅,但似乎没有活物动静。
他回头朝陈源点了点头。
洞口太小,只能爬进去。陈源先把玉姐递进去,让王氏在里面接着,然后自己和炳坤、陈福依次钻入。
里面空间比想象的大些,像个低矮的窑洞,能容他们几个蜷缩着坐下。地上是厚厚的干灰土,角落里有些烂掉的木头碎片,像是以前放工具用的。最难得的是,洞里很干燥,而且异常隐蔽。
天光从洞口藤蔓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点,勉强能视物。几人挤坐在洞里,听着彼此粗重的喘息,总算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危险。
陈源检查了一下玉姐,烧确实退了些,虽然人还是蔫蔫的,但至少能认人了。他拿出最后一点干饼,分给大家。水彻底没了。
“得找水。”陈源嗓子哑得厉害,“还有吃的。”
陈福凑到洞口,小心地拨开藤蔓往外看。“老爷,这地方是偏,但出去找东西,风险太大。”
正说着,外面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的喧哗声,像是有很多人嘶喊,中间还夹着可怕的“嗬嗬”声,持续了一阵,又猛地沉寂下去。
洞里几个人瞬间绷紧了身体,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是溃兵?还是其他幸存者遇到了疫鬼?
陈源脸色难看。看来外面比想象的更乱。
他看了看怀里稍微好转的玉姐,又看了看面黄肌瘦的炳坤和一脸惊惧的王氏,最后对陈福说:“先窝着。等天黑透,我跟你出去找找看,不能渴死饿死在这里。”
他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刀柄冰冷硌手。
洞外偶尔有风声掠过,听起来像是呜咽。
喜欢古代末日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古代末日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