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看那株花。” 陈忠突然压低声音,铁剑护手在李嵩府仆役转身时轻轻抵住谢景渊后腰,这是只有他们知晓的警戒暗号。顺着他颤抖的指尖望去,庭院中央的黑色花朵正诡异地开合,花瓣边缘泛着暗紫色的褶皱,宛如腐烂的嘴唇。
“那是‘腐心花’,只生长在乱葬岗,喜食腐肉,寻常人家根本不会种这种花。而且这花的根须,好像在动。” 陈忠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谢景渊蹲下身,枯枝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腐心花的根须确实在缓慢蠕动,如同浸泡在尸油里的蜈蚣,正从泥土里钻出来,朝着艾草的方向延伸。花朵中心泛着幽绿磷火,腥气里夹杂着血髓蛊特有的铁锈味 —— 这是鬼医门炼制傀儡的关键药引。
转过九曲回廊,檀香味突然变得浓郁得呛人。谢景渊揉了揉发酸的鼻翼,察觉这香气里混着藏红花与曼陀罗的气息,是西域巫蛊术常用的遮蔽手段。书房朱漆大门上,黄铜铺首衔着的环撞击出闷响,却盖不住门内传来的隐隐铁链声。
推开门的刹那,寒气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谢景渊的玄铁官靴在青砖上擦出火星,这寒意竟与柳承业尸身的温度如出一辙。书架上的古籍蒙着蛛网,唯有《西域异闻录》的书脊被摩挲得发亮,翻开内页,泛黄的纸上用朱砂画着狰狞的人面蛊。
墙上的 “百鬼夜行图” 尤为诡异,恶鬼们的朱砂眼眸仿佛会随着视线移动而转动。谢景渊凑近时,画轴突然渗出暗红水渍,在地面晕染出人形。“呜呜” 的哭声从画中传来,混着指甲抓挠绸缎的声响,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谢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李嵩的声音裹着虚伪的热情,从描金山水屏风后转出。紫色官袍下摆掠过地面时,谢景渊敏锐捕捉到衣摆内侧的暗纹 —— 那是鬼医门长老独有的曼珠沙华图腾。更刺眼的是对方袖口沾着的黑色黏液,此刻正缓缓蠕动,如同腐心花贪婪吸食血肉时分泌的消化液。
“李尚书客气了。今日前来,是为了柳承业柳侍郎的案子,有些问题想向李尚书请教。” 谢景渊刻意加重 “请教” 二字,指尖悄悄按在腰间软剑。他注意到李嵩眼角肌肉微不可察地抽搐,那是心虚者特有的应激反应。
丫鬟端着茶盘进来时,谢景渊目光如炬。青花瓷杯底沉着半枚指甲盖大小的蛊虫,碧螺春茶叶看似舒展,实则在掩盖着某种活体毒物。当黑色长发浮现在水面,发丝尾端缠绕的金箔碎片,分明是柳侍郎书房失踪的案几装饰。
丫鬟指尖触碰手背的瞬间,谢景渊嗅到一股尸臭。那道脖颈处的疤痕泛着青紫,形状与柳府护院喉咙上的抓痕完全吻合 —— 这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伤口。
“谢大人怎么不喝茶?” 李嵩的折扇敲在红木几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谢景渊将茶水缓缓倾倒,青砖表面腾起的白烟里,竟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被腐蚀的坑洞边缘泛着幽蓝,与柳侍郎七窍流出的毒血颜色一致。
“李尚书这茶,倒是有些特别。” 谢景渊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将染黑的指尖不着痕迹地藏入广袖之中。青铜烛台上的火焰突然诡异地晃动,映得他眼底寒光更盛。他慢条斯理地抽出柳侍郎弹劾奏章的残页,泛黄的宣纸上墨迹早已晕染,“柳侍郎死前,曾三次弹劾你挪用军饷,还说你与西域商队有勾结。不知李尚书对此,有何解释?” 话音未落,残页已被举至烛火上方,跳动的火苗将背面暗红色的血手印映得忽明忽暗 —— 那是柳侍郎遇害前用鲜血在宣纸夹层里留下的铁证。
李嵩手中的湘妃竹折扇 “咔嗒” 一声停在半空,鎏金扇骨磕在檀木桌上发出轻响。他强撑着笑容,官服下的肩膀却微微发颤:“谢大人说笑了。柳侍郎弹劾我,不过是因为我们在军饷分配上有分歧,他误会了而已。” 说到 “误会” 二字时,他端起茶盏的手突然一抖,滚烫的茶水在白玉盏沿凝成褐色水痕,“至于西域商队,本官只是偶尔与他们有生意往来,谈不上勾结。” 话音未落,窗外骤起一阵阴风,吹得廊下铜铃叮咚作响,惊得他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
谢景渊缓缓起身,玄色官袍下摆扫过青砖发出细微声响。他踱步至书架前,指尖拂过一排古籍,在《西域蛊虫考》处骤然顿住。泛黄的书页间夹着一根银白色细毛,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 这与他在柳府账册灰烬里、李府后园艾草叶上发现的细毛,竟是如出一辙。“李尚书倒是对西域的东西很感兴趣。” 随着一声轻响,书册被抽出,一张洒金薛涛笺飘然落地。
“这是什么?” 谢景渊用镇纸将纸条压在案上,镇纸边缘刻着的獬豸兽首正对着李嵩惨白的脸。烛火摇曳中,纸条上 “三月初七,黑风寨交货,血玉髓十斤” 的字迹鲜红如血,末尾那个龙飞凤舞的 “李” 字,与李嵩奏章上的落款笔迹分毫不差,“三月初七,正是太后的生辰,黑风寨是鬼医门的蛊虫培育地,血玉髓是培育血髓蛊的关键材料。李尚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啷” 一声,李嵩手中的折扇跌落在地,扇面上的青绿山水图正巧盖住他慌乱的脚。他踉跄着想要起身,却被陈忠如铁钳般的手按住肩膀。“谢大人,你别血口喷人!” 他脖颈青筋暴起,官帽上的玉簪随着颤抖叮当作响,“这张纸条不是我的,是有人陷害我!柳承业的死,与我无关,你不能冤枉我!”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灭案头三根蜡烛,仅剩的火苗将他扭曲的面容映得宛如恶鬼。
谢景渊缓步走到墙上悬挂的 “百鬼夜行图” 前,指尖拂过画中恶鬼猩红的眼睛。朱砂颜料尚未干透,在他指尖留下一道黏腻的痕迹,仿佛触碰着新鲜的伤口。“这张图,是你什么时候挂的?” 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他突然发现画中恶鬼的瞳孔竟在烛光下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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