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的晨光裹挟着残冬未尽的料峭寒意,如同一把把冰刃,透过御史台书房那雕花繁复的窗棂,在案上摊开的卷宗上投下了斑驳陆离的光影。这些光影交错纵横,仿佛是命运编织的密网,笼罩着整个书房。谢景渊修长的指尖稳稳地捏着一支狼毫笔,那笔尖悬在泛黄的纸页上方,久久未曾落下。眼前这份柳承业精心绘制的人际图谱,早已被他用朱砂圈改得密密麻麻,宛如一幅被血色浸染的抽象画。最醒目的那处红圈,正毫不留情地落在 “户部尚书李嵩” 的名字上,旁边还标注着 “弹劾三次、军饷案核心关联人” 的字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刻上去的,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大人,这是柳侍郎死前最后一份弹劾奏折的抄本。” 陈忠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进来,盒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令人作呕的霉味扑面而来,仿佛尘封已久的秘密被突然揭开。他将抄本恭敬地递到谢景渊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低得仿佛怕惊动了什么沉睡的恶魔,“暗卫从吏部档案库翻出来的,原件据说被太后的人借走后,就再也没还回来。您看这里 ——”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奏折末尾的批注,“柳侍郎明确写着‘李嵩借西域商队之名,挪用军饷二十万两,疑与鬼医门勾结’,落款日期是他遇害前三天。” 那字迹仿佛还带着柳侍郎临终前的不甘与愤怒,在纸页上燃烧。
谢景渊缓缓接过抄本,指尖轻轻抚过墨迹未干的字迹,仿佛能触摸到柳承业书写时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感受到他当时的急切与愤怒。奏折中详细记录了李嵩挪用军饷的时间、数额,甚至精确地标注了商队的出发日期 —— 三月初一,正是血髓蛊即将交货的前六天。这个时间节点的重合,不禁让他心头一震。他忽然想起沈清辞昨晚提到的 “千年血玉髓”,赵峰高价收购的物资,会不会就是用这笔挪用的军饷支付的?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
“李嵩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谢景渊抬头,目光穿过窗户,落在远处。李嵩府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蛰伏的巨蟒,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声音空洞而诡异,像极了柳府库房里蛊虫爬行的 “沙沙” 声,让人不寒而栗。
陈忠从袖中掏出一份卷宗,上面贴着李嵩的画像。画中男子面容圆润,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笑容看似和蔼,眼神却透着股阴鸷,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敢直视。“李嵩是太后的远房表亲,三年前靠着外戚势力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他指着卷宗中的记载,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最可疑的是,他每年都会以‘巡查西域商路’为名,去黑风寨附近停留半个月,回来后就会有一笔不明款项存入他的私库。暗卫还查到,上个月他刚从西域带回一批‘香料’,却没入国库,直接拉进了府里。”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书房里炸开。
“香料?” 谢景渊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指尖在 “西域” 二字上重重一点,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进骨子里,“恐怕不是香料那么简单。备车,去李嵩府。” 他起身时,腰间佩剑的剑穗轻轻晃动,血玉坠子泛着淡淡的红光,那红光仿佛是一种警示,又像是一种召唤。这枚玉佩每次靠近邪祟都会有异动,如今的反应,比在柳府时还要强烈,仿佛预示着前方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半个时辰后,御史台的马车停在李嵩府门前。朱红色的府门气派非凡,门环上雕刻着精致的饕餮纹,那纹路栩栩如生,却在日光下泛着一层诡异的青灰,像是蒙着层薄霜,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守门的家丁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裳,见谢景渊带着人来,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一种早有预料的笑容,那笑容让人心里发毛,仿佛他们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谢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家丁躬身行礼,声音透着股刻意的谄媚,那谄媚的语气让人浑身不自在,“我家大人正在书房会客,要不要小的去通报一声?”
谢景渊目光如炬,扫过府门内侧。那里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上绣着的蝙蝠图案却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边缘还沾着一点黑色的黏液,那黏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与柳府库房血髓蛊的分泌物极为相似。这一发现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不必通报,” 他语气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奉太后旨意,查柳承业灭门案,需要向李尚书核实几个问题,直接带我们去书房即可。”
家丁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闪烁了一下,那眼神中闪过的慌乱没有逃过谢景渊的眼睛,却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应下:“是,大人这边请。” 他转身引路,脚步却有些踉跄,像是在刻意放慢速度,给书房里的人通风报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石板路,而是随时会引爆的地雷。
穿过前院,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湿气裹着腐叶气息,与空气中浮动的沉水香激烈碰撞。李嵩府的庭院布置得极为奢华,太湖石堆叠成九叠玲珑山,汉白玉栏杆缠绕着异种蔷薇,花瓣殷红如凝血,在晨雾中渗出细密的水珠。奇花异草遍地都是,争奇斗艳,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却在假山下的死角,突兀堆着几捆干枯的艾草。那些艾草茎秆扭曲如老妪手指,表面缠绕的银白色细毛在风中轻颤,像是某种生物蛰伏时翕动的触须。
谢景渊靴尖轻挑艾草,细毛瞬间吸附上来,冰凉触感如同毒蛇信子掠过皮肤。他余光瞥见陈忠喉结滚动,知道对方也发现了 —— 这与三日前城郊焚尸现场的账册灰烬、柳府密函中夹带的李字令牌上,沾着的正是同一种诡异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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