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营帐内油灯刚点上。亲卫推入一名五花大绑的男子,扔在地上。这人肩宽背厚,手腕粗过常人,指节有老茧,是常年握刀枪的手。他抬头瞪眼,声音沙哑:“我要见北条氏政。”
帐外传来金属摩擦声,一下接一下,清脆又规律。藤堂高虎的铁炮队正在整备枪管,用通条来回擦拭。那声音像在磨刀,不急不缓,却压得人心头发紧。
雪斋坐在案前,没动。他盯着地上的人,看了很久。然后起身,抽出“雪月”,刀身出鞘一半,寒光映在那人脸上。他慢慢走过去,蹲下,把刀尖往下移,贴着对方裤腰带滑落,最终架在大腿内侧。
“知道为什么选这儿审你吗?”他问。
那人咬牙,脖子青筋暴起,但没说话。
雪斋声音不高:“因为你说真话之前,这里先废了,你也活不了。可你要是说了,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那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雪斋继续说:“你不是北条的人。北条不会派你这种货色来送死。你穿的是山贼衣,可脚上靴子是军用牛皮,底子刻了防滑纹。你腰间铜哨是三短一长,那是南部家斥候传令的暗号。”
那人眼皮跳了跳。
雪斋收刀,站起身,绕到他背后。“你在等什么?等你主子派人灭口?还是以为撑住不说,就能换条命?”
他停顿片刻,忽然低声道:“你的主子,现在正用你送的情报调兵。”
帐外擦枪声忽然停了一瞬。
地上的男人呼吸猛地一滞。
雪斋转身走回案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已凉。他放下杯子,对亲卫说:“带下去,关进最里头那间牢笼,加两道铁链,不准任何人探视。”
亲卫应声上前拖人。那匪首被拽起时,身体僵直,眼神发空,嘴唇微微抖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雪斋坐回位置,手指轻敲桌面。他想起今早山谷血战,千代肩伤复发,自己帮她包扎时,她手还握着短匕。那时她说了句:“只要你还往前走,我就不能停下。”
现在他知道,有人不想让他往前走。
德川埋玉,秀吉赐玉,茶屋商行被人冒名付款,南部家留下残纹布条——这不是巧合。这是三方都在伸手,而他成了靶心。
但他不能停。
奥州三十六玉佩,已埋其九。剩下的二十七枚,可能就藏在他治下的土地里。谁动它,谁就是敌人。
帐帘掀开,藤堂高虎走进来,肩上鹦鹉歪头看了看雪斋,忽然叫了声:“小信长!”
雪斋没笑。
高虎坐下,抹了把脸:“外面风大,兄弟们冷,我让他们多烧两锅热水。俘虏那边也安排好了,嘴严的单独关,嘴松的放一块,让他们互相猜忌。”
雪斋点头:“那个招供的呢?”
“说是有个戴紫羽织的老者雇他们,钱从茶屋分号出。账本上有盖印,但不是真章,是萝卜刻的。”
雪斋冷笑:“又是萝卜印。茶屋四次郎最爱这一套。”
高虎皱眉:“可他不会蠢到这时候惹你。”
“所以他没做。”雪斋说,“是有人借他的名,设局引我回头查他,好乱我阵脚。”
高虎沉默一会儿:“你是说……南部?”
雪斋没答,只从袖中取出那张薄纸片,递给高虎:“东松林,三十六玉,已埋其九。”
高虎看完,脸色变了:“他在挖你的根。”
“不止。”雪斋说,“他要让我以为是茶屋背叛,逼我和商人翻脸;再让秀吉觉得我私藏玉佩图谋不轨;最后他自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进来。”
高虎吸了口气:“这盘棋不小。”
“所以今晚必须撬开那张嘴。”雪斋站起身,“明天再审,问他南部军粮道几处。”
高虎点头,起身要走。
“等等。”雪斋叫住他,“千代怎么样了?”
“睡下了。药敷了,烧退了些。她说不用守她,让她自己静一静。”
雪斋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高虎走出帐外,鹦鹉扑腾翅膀叫了声“喝酒”,引来一阵哄笑。铁炮队还在擦枪,火堆旁人影晃动,锅里水咕嘟冒泡。
雪斋独自留在帐中,吹灭灯,坐在黑暗里。
他听见远处巡更的梆子响了两声。
忽然,帐外脚步急促。
一名亲卫冲进来,单膝跪地:“大人!边境急报!南部家趁夜突袭,焚毁三村粮仓,掳走百姓六十多人,现正往黑川城方向撤!”
雪斋没动。
亲卫抬头看他:“是否追击?请下令!”
雪斋缓缓站起,走到案前,抽出“乡影”,横放在纸上。刀身映不出光,帐内太黑。
他低头看着地图上标注的三处村庄位置,正好围成一个三角,卡在通往小田园城的必经之路。
“他们烧粮,不是为断我补给。”他低声说,“是为逼我回援。”
亲卫不解:“可我们若不动,百姓就没了。”
雪斋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如刃:“明日提审,问他南部军粮道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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