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离开清风墟时，怀中的三块下品灵石与那本《常见灵材图录》沉甸甸的。这不仅是他全部的家当，更像两把钥匙，一把打开了修仙界的门缝，另一把，则在他心中点亮了一盏微灯，照亮前路未知的黑暗。
数日跋涉，当那片巍峨到令人窒息的轮廓再次填满视野时，他依然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青岚山脉。
此四字重若千钧。视线所及，群峰如万千青玉巨剑，倒插于天地之间，斩开云海。那不是凡俗山岚，而是液态般的灵气化作的云雾，在山间流淌、翻涌。日光被揉碎，化作七彩霞光，为那些悬于峭壁、隐于云端的宫阙楼阁披上霓裳。灵鹤的长唳自九霄传来，悠远空灵，每一次振翅，都荡开一圈灵气的涟漪。
山脉脚下，青岚城的黑色城墙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脊背，沉默地诉说着力量与岁月。城墙之上，符文并非死物，它们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让周遭的空气为之凝固。
城门口，是一场光怪陆离的众生绘卷。一道道流光破空，坠入城中，曳出长长的灵尾。地面上，车队如龙，华盖如云；更多是如林凡一般的独行者，背负刀剑，眼神或警惕、或茫然、或野心勃勃。空气里混杂着灵石、丹药、符纸、妖兽材料的气息，共同蒸腾出一股名为“欲望”的灼热气流。
缴纳一块下品灵石，林凡踏入城内。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水膜，城内浓郁了数倍的灵气瞬间包裹全身，令他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脚下青罡石街道传来坚实的触感，两旁店铺的匾额灵光闪耀：“百草阁”内传来诱人丹香，“神兵楼”门口虚拟的剑影正与一道符箓对撞演示，“万符斋”的伙计随手甩出一张火蛇符，引来阵阵喝彩……
他无暇细看，被人潮推动着，涌向城中心。尚未见其形，一股由数万人汇聚而成的声浪热源已扑面而来。巨大的广场映入眼帘，人山人海，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紧张的、期待的、狂热的情绪在这里发酵、碰撞，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林凡寻了处人少的角落，如同一个冷静的猎人，默默观察。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注意到了几个气息不凡之人：
一个独臂少年，背负着一柄用粗布缠绕的长刀，眼神像雪原上饥饿的孤狼，生人勿近。
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女，安静站在人群边缘，脚下石缝间，几株野草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翠欲滴。
一个胖乎乎、笑容和气的锦袍少年，正与旁人搭话，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佩，却隐隐将周遭探查的神识悄然滑开。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一队气息精悍的修士，护卫着一名华服少年昂首而来。少年神色倨傲，周身灵力波动赫然是练气六层。
“是云州王家的王腾！甲等上品金灵根！”
在万众瞩目下，王腾目光如电，扫过台下那数万张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尽是些不堪造就的朽木。”
他心中冷笑，视线掠过那几个稍有亮点之人，也不过是稍大些的萤火。
“萤火之光，也配与皓月争辉？”
他懒得再看，发出一声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冷笑，径直走向那为他预留的、俯瞰全场的中心位置。
突然，另一阵更大的骚动传来，人群如同被无形之手彻底分开，声浪戛然而止。
一队修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而来，他们身披制式亮银灵铠，面甲下的目光冰冷扫视，气息联成一片，竟全是筑基期！而被他们护卫在中心的，是一名身着淡紫色流仙裙的少女。
她面覆轻纱，仅露出一双眸子。那双眼，清澈如山涧寒泉，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着万年不化的冰雪。她步履从容，仿佛踏波而行，周遭的一切喧嚣与繁华，都与她无关。
“是云梦州秦家的……秦红绫！”有人倒吸凉气。
“她不是早就被内定为核心弟子了吗？为何还来参加外门考核？”
少女行至广场前方，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就在经过林凡所在的角落时，她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但那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其自然、又极其不自然地，从他身上拂过。
没有停顿，没有波动，却让林凡的鸿蒙道骨，在那一刻自发地、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瞬。
林凡心头凛然，将此女深深记入心底。
最终，所有喧嚣被一道无形的威压彻底抹平。高台上，一位面容清癯的青袍道人已然起身。他甚至没有开口，只是目光垂落，便让数万人心神俱静。
“青玄门，开山收徒。”
“开始。”
言简意赅，如同天道律令。
十座沉寂的黑色石碑，骤然亮起，如同十只缓缓睁开的、审视命运的眼眸。
林凡站在人群中，轻轻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
他的龙门，就在眼前。而门后的世界，群星已开始闪烁，等待着他的跃入。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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