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金丹修士的咆哮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恐怖威压,如同催命的符咒,刺激着林羽的每一根神经。他将《幽影遁法》催动到极致,身形在崎岖险峻的后山密林中化作一道扭曲的淡影,速度快得留下串串残影。
然而,金丹与筑基的鸿沟,在遁速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林羽底蕴远超同阶,即便他动用了神行符,身后那道金色的虹光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距离!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刺穿他的护体灵力,锁定他的神魂。
不能回翠微峰!那会将祸水引向自己的巢穴,暴露“木风”的身份。
不能去宗门人多处!金丹修士的交手余波足以造成巨大伤亡,且无法解释他为何深夜出现在后山并与金丹敌对。
唯一的生路,只有那片连宗门典籍都语焉不详、标记为极度危险的——葬魂谷!
据零星记载,葬魂谷内终年弥漫诡异灰雾,能侵蚀神识,消磨灵力,入内者九死一生,且死状凄惨,魂魄无存。是青岚宗历代弟子门人谈之色变的禁地。
但此刻,对林羽而言,这绝地反而是唯一的生机!他赌的就是那位金丹修士对葬魂谷同样心存忌惮,不敢深入!赌的就是谷内诡异的环境能干扰金丹修士的锁定,为自己赢得喘息之机!
他毫不犹豫,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向了那片被灰蒙蒙雾气笼罩、仿佛巨兽张开大口的幽深峡谷。
就在他冲入灰雾范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瞬间包裹全身!这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透灵魂、侵蚀生机的寒意!周身灵力运转陡然变得滞涩,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更可怕的是,他外放探路的神识,如同被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并且迅速变得模糊,探查范围被急剧压缩到不足十丈!
“好诡异的雾气!”林羽心头凛然,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他不敢怠慢,立刻运转归墟灵力遍布周身。奇异的是,那无所不吞的归墟灵力,在面对这灰雾时,虽然无法像吞噬其他能量那样迅速化解,却也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大大减缓了灰雾的侵蚀速度,神识的刺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归墟灵力……竟能一定程度上抵抗这葬魂谷的诡异力量?”林羽心中稍定,这验证了他的猜测,此地力量层次极高,且属性偏向死寂湮灭,与归墟之道有相通之处。
他不敢停留,强忍着不适,继续向峡谷深处潜行。四周一片死寂,灰雾浓得化不开,目力所及不过数尺,脚下是松软、仿佛由骨粉铺就的苍白地面,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怪异的植物残骸,或是半掩在苍白土壤中的、不知名生物的惨白骨骼,散发出岁月沉淀的腐朽气息。
“小杂种!你以为逃进葬魂谷就能活命吗?给我滚出来!”
峡谷边缘,传来那金丹修士惊怒的吼声。他果然停在了灰雾之外,金色的护体罡气在灰雾边缘明灭不定,似乎对这雾气极为忌惮,不敢轻易踏入。但他并未离去,强横的神识如同潮水般,一遍遍扫过灰雾边缘区域,试图锁定林羽的位置。
林羽屏住呼吸,将敛息术运转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连归墟灵力的波动都极力内敛,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缓缓向着雾气更深处挪动。
他知道,不能离边缘太近,否则仍有被那金丹修士神识捕捉的风险。但也不能太过深入,这葬魂谷给他一种大恐怖之感,深处必然有连归墟灵力都无法抵御的危险。
他找到一个两块巨大惨白岩石形成的夹角,蜷缩进去,全力收敛气息,如同冬眠的动物,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谷外的金丹修士似乎极不甘心,数次尝试将神识探入灰雾,但那灰雾对神识的侵蚀力极强,以其金丹期的神识强度,深入不过百丈便难以为继,且损耗巨大。他投掷了几件法器进入试探,那些法器一入灰雾,灵光便迅速黯淡,很快便失去联系,坠落在苍白地面上,化为凡铁。
“可恶!”金丹修士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木风”如此滑溜且果决,竟敢真的闯入这绝地。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似乎有某种手段能在这灰雾中支撑,否则以筑基期的修为和神识,早就应该被侵蚀殆尽了。
“冥骨传承……必定在他身上!唯有那等禁忌之力,才能在此地支撑!”他眼中贪婪与杀意更盛,但却无可奈何。强闯葬魂谷,即便他是金丹修士,也有陨落之危。
僵持了约莫半个时辰,谷外的金丹修士似乎终于放弃,那道令人窒息的威压缓缓退去。但林羽并未立刻放松,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又等待了许久,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危机,来自于这片葬魂谷本身。
他尝试向外移动,却发现周围的灰雾似乎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移动而流转,方向感变得极其模糊。来时的路早已消失不见,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是无穷无尽的灰蒙与死寂。
“迷路了……”林羽心沉了下去。这葬魂谷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环境恶劣,似乎还自成空间,扭曲感知。
他不敢乱闯,只能凭借直觉和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知,选择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行。同时,他暗中沟通系统,记录分析着周围的能量成分和空间结构,试图找出规律。
越往深处,灰雾越发浓郁,对灵力和神识的侵蚀也越发强烈。即便有归墟灵力护体,林羽也能感觉到自身的灵力在缓慢消耗,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可怜的三丈之内。脚下苍白的“骨粉”地面逐渐变得坚硬,踩上去发出金石之声,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巨大无比的、仿佛某种巨兽的肋骨般的惨白化石,森然耸立,构成一片诡异的石林。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古老、苍凉、带着无尽饥饿与毁灭意味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林羽体内的归墟灵力都开始微微躁动,仿佛遇到了同源但又更加庞大、更加原始的存在。
他心中警铃大作,停下了脚步。前方灰雾之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轮廓,仿佛一座小山丘。
他凝神望去,待看得稍微清晰些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并非山丘,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头骨!头骨形似某种未知的凶兽,大如山岳,通体呈暗金色,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侵蚀,依旧散发着一种不朽的威严与令人灵魂战栗的凶戾之气!头骨的眼眶如同两个巨大的黑洞,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虚无,仅仅是凝视,就让林羽神魂摇曳,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而在这巨大头骨的正前方,也就是那宛若山谷入口的巨口之下,矗立着一块高达十丈的黑色石碑!石碑不知是何材质,光滑如镜,却丝毫不反射光线,其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巨大的、仿佛用鲜血书写而成的古老文字——
葬魂!
这两个字铁画银钩,蕴含着一股镇压万古、磨灭神魂的恐怖意境!林羽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识海剧震,仿佛有万千冤魂在嘶吼,有无尽杀戮景象在浮现!
他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目光下移,发现在那“葬魂”石碑之下,盘膝坐着一具……骸骨。
骸骨晶莹如玉,隐隐泛着琉璃宝光,显然其生前修为通天,至少也是元婴甚至化神级别的大能!骸骨保持着双手结印的姿势,似乎是在镇压着什么。然而,这具宝光莹莹的骸骨,胸口位置却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力量瞬间贯穿、湮灭了一切生机。
更让林羽瞳孔收缩的是,在那骸骨盘坐的前方地面上,插着三炷香!
三炷颜色暗红、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制成的长香!
香头正闪烁着三点微弱的猩红光芒,有袅袅几乎看不见的血色烟气升腾而起,融入上方的巨大凶兽头骨之中。
这香……是何时点燃的?为何在这绝地之中,会有香火供奉?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林羽。他下意识地就要后退,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然而,已经晚了。
那三炷血香升起的烟气,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突然分出一缕,如同拥有生命的血色小蛇,闪电般朝着林羽激射而来!速度之快,远超林羽的反应!
林羽大惊,心念一动,“归墟”短剑瞬间自身前浮现,斩向那缕血烟!
然而,无往不利的归墟剑光,在接触到血烟的瞬间,竟如同斩入了虚无,直接穿透了过去!那血烟无视了飞剑的拦截,径直没入了林羽的眉心识海!
“呃啊——!”
林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得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无尽饥饿与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悍然冲入了他的识海!
他的识海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本平静的神识之力被这股外来的意志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混乱、血腥、充斥着毁灭与吞噬的画面碎片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看到星辰陨落,看到大陆沉沦,看到万灵哀嚎,被一张吞噬天地的巨口无情吞没……
“蝼蚁……献上……你的灵魂……你的道……成为吾的一部分……”
一个宏大、古老、充满了贪婪与漠然的意念,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这意念并不清晰,断断续续,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仿佛至高无上的法则,要强行抹去他的自我意识,将他同化!
夺舍!?不,更像是……吞噬!
林羽瞬间明白了!这葬魂谷的根本,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这尊被镇压在此的未知恐怖凶兽残留的意志和力量所化!那三炷血香,是一种邪恶的祭祀,在不断地滋养着这残存的意志,而自己这个闯入者,带着与这凶兽力量同源(归墟)却又“弱小可口”的灵魂,成为了它渴望已久的……血食!
那具陨落的大能骸骨,正是在镇压它,但显然,镇压即将失效,或者已经出现了缺口!
“滚出去!”林羽心中发出怒吼,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疯狂运转归墟炼神诀!识海中,那由归墟灵力构筑的神识星辰爆发出乌黑的光芒,试图吞噬、磨灭那股外来的恐怖意志。
然而,那股意志的层次太高了!尽管只是残存的一缕,其本质却远超林羽的理解。归墟灵力可以勉强抵御外部灰雾的侵蚀,但面对这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冲击,却显得力有未逮。他的神识星辰在对方意志的冲击下,光芒迅速黯淡,甚至出现了道道裂痕!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自我认知在瓦解,那股无尽的饥饿感开始侵蚀他的思维,他仿佛也要化身为只知吞噬的怪物。
【警告!检测到超高维度精神污染入侵!宿主神魂契合度急剧下降!】
【启动紧急预案……分析入侵意志本质……】
【分析中……匹配数据库……匹配成功!疑似上古凶兽‘饕餮’残留意志!特性:极致吞噬、贪婪无度、万物归墟!】
【建议:以宿主归墟道种为引,构筑‘心防’,坚守‘本我’,或可有一线生机!】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警钟,让林羽近乎沉沦的意识猛地一清!
饕餮!竟然是这东西的残留意志!难怪与归墟灵力如此契合,却又更加暴虐原始!
坚守本我!如何坚守?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林羽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前世社畜的谨小慎微,穿越初期的惶恐不安,黑煞山脉的挣扎求生,小荒村的低调蛰伏,青岚宗的如履薄冰……每一次选择,每一次隐忍,每一次在绝境中寻求生机,不都是为了……活下去吗?
不是为了成为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不是为了吞噬诸天万界,仅仅是为了……按照自己的意愿,安全地活下去!
“我之道,非吞噬万物之饕餮……”
“我之道,乃守护自身之苟道!”
“纵是归墟,亦是我林羽之归墟,非你饕餮之归墟!”
“我的灵魂,只属于我自己!给我……滚出去!”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对“自我”的绝对执着与守护信念,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燎原星火,轰然爆发!
他放弃了以归墟灵力去硬碰硬的对抗,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都凝聚于一点——守护“我是林羽”这个唯一的、不容侵犯的认知!
识海中,那即将崩溃的神识星辰不再散发乌光,而是向内塌缩,凝聚成了一颗无比坚实、无比璀璨的“本我道种”!道种之上,浮现的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漩涡,而是一个龟壳般稳固、层层叠叠的守护符文虚影!这是他将“苟道”意志,融入了自身道基的显化!
任你饕餮意志如何凶暴,如何贪婪,如何试图同化,我自岿然不动,紧守方寸灵台!
那饕餮的残留意志,撞击在这颗前所未有的“苟道道种”之上,竟如同撞上了世间最滑不溜手、最坚不可摧的壁垒,所有的侵蚀、同化之力都被巧妙地卸开、引导、分散,无法撼动其核心分毫!
“吼——!”
林羽的识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蕴含着无尽愤怒与一丝……惊愕的虚无咆哮。那饕餮意志似乎无法理解,一个如此“弱小”的灵魂,为何能拥有如此坚定、如此“别扭”的信念核心!它的力量本质虽高,但毕竟是无根之萍,残存意志,在无法迅速同化目标的情况下,其冲击力开始后继乏力。
此消彼长之下,林羽的“本我道种”越发璀璨稳固,甚至开始反向吸收那些被击溃散逸的、纯净的精神能量,壮大自身神识!
不知过了多久,那饕餮的残留意志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如同潮水般退出了林羽的识海,缩回了那巨大的暗金色头骨深处,再无声息。
而插在骸骨前的那三炷血香,其中一炷,“啪”的一声,悄然熄灭。
林羽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
他赢了!在意志的层面,他战胜了一缕上古凶兽的残留意志!
虽然神魂之力消耗巨大,甚至受了些暗伤,但他感觉自己的道心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那颗凝聚了“苟道”真意的本我道种,静静悬浮在识海中央,散发着温润而稳固的光芒。
【叮!宿主成功抵御上古凶兽‘饕餮’残念侵蚀!道心境界大幅度提升!神识强度+30%!归墟道种与宿主契合度提升至105%!】
【领悟特殊状态:‘道心澄澈’(对精神类攻击、蛊惑、夺舍抗性极大提升)。】
【解锁隐藏信息:葬魂谷乃上古大能‘镇岳尊者’镇压凶兽‘饕餮’头颅之地。饕餮虽死,其不灭意志与吞噬大道残留,形成绝地。三炷‘血魂香’乃维持镇压之关键,亦为饕餮意志汲取外界生机之通道。香灭,则镇压渐弱。】
看着系统的提示,林羽心中恍然,同时也涌起一股寒意。三炷香已灭一炷,意味着镇压在减弱,这葬魂谷恐怕会越来越危险。
他必须尽快离开!
他看向那具名为“镇岳尊者”的大能骸骨,恭敬地行了一礼。若非这位前辈以生命布下镇压,恐怕整个苍云玄域早已沦为饕餮的食粮。
行礼之后,他不敢再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凭借刚刚道心突破时对能量流动的一丝微妙感知),朝着灰雾相对稀薄的一侧,快速离去。
这一次,他的脚步虽然依旧谨慎,但心中却少了几分惶惑,多了几分历经生死考验后的沉静。
葬魂谷之行,险死还生,却也让他真正明悟了自身之道,斩断了来自上古凶兽的因果纠缠。他的“苟道”,不再仅仅是行为上的躲藏与隐忍,更升华为了道心上的坚守与不朽。
当他终于踏出灰雾范围,重见天日(虽然依旧是夜晚)时,恍如隔世。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被灰雾笼罩的死亡峡谷,眼神复杂。
“饕餮……暗影阁……冥骨传承……这青岚宗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得多。”他低声自语,随即转身,身影融入夜色,朝着翠微峰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需要尽快回去,消化此次的收获,治疗神魂暗伤。并且,要重新评估暗影阁的威胁等级——一个能与“饕餮”这种上古凶兽产生关联的组织,其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葬魂谷边缘,一道模糊的虚影缓缓凝聚,看着林羽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谷内,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归墟……苟道……变数已生……大世将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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