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云州城外三十里,黑风口。
时值初夏,本该是草木丰茂的时节,此地却因连年战火,只余下大片裸露的黄土和嶙峋的乱石。风声呜咽,卷起阵阵黄沙,空气中弥漫着牲口气息、皮革膻味和隐隐的血腥气。五万北戎骑兵连营十数里,如同盘踞在边境的一头狰狞巨兽,正对着不远处那座伤痕累累却依然倔强屹立的云州城龇牙。
北戎大首领贺兰铁真,正值壮年,生得虎背熊腰,一脸浓密的虬髯,眼神锐利如鹰。他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鬃马上,望着远处城头上飘摇的大燕旗帜,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大燕内乱方平,皇帝御驾亲征带来的援军不过三万,其中骑兵仅万余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送来让他军功簿上再添一笔的肥肉。他那个勇猛的儿子贺兰鹰,早已按捺不住,几次请战想要率先破城。
然而,大燕军抵达后,却并未如贺兰铁真预想那般急于解围或正面决战。他们依托地形,在云州侧翼扎下坚固营寨,深沟高垒,派出小股骑兵不断骚扰北戎的游骑和后勤队伍,行动迅捷,一击即走,滑不留手。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大燕皇帝,也不过是个怯战的懦夫!”贺兰铁真啐了一口,对身旁跃跃欲试的儿子道,“鹰儿,你看,他们只敢像土拨鼠一样躲在营垒后面。传令下去,明日集结两万勇士,我要亲自去踹了他们的营门!让他们知道,草原的雄鹰是如何捕猎的!”
贺兰鹰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父汗英明!儿臣愿为先锋!”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认为大燕军怯战保守的同时,萧绝的中军大帐内,一场基于全新武器的精密战术布置,已接近尾声。
帐中烛火通明,萧绝一身明光铠,立于巨大的沙盘前。林卫、王贲以及几位核心将领肃立两侧,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神色。沙盘上,黑风口一带的地形被精细标注,几个关键位置插着代表“地雷”的黑色小旗,另有一些区域则标注了“震天雷”投掷的预设距离。
“陛下,黑风口东侧狭道,‘铁蒺藜’已全部埋设完毕,共三百枚,引信做了防潮处理,触发机关也已校验过三遍。”林卫低声禀报,声音因连日亲自监督布置而有些沙哑,但眼神亮得惊人。他口中的“铁蒺藜”,正是依据叶悠悠提供的思路,由西山作坊紧急赶制出的“地雷”的代号。
“诱敌骑兵,选好了吗?”萧绝的目光落在沙盘上一个隘口。
“选好了!是从禁军中精选的五百轻骑,人人配有双马,骑术精湛,最擅迂回穿插。领队的是骁骑尉赵猛,是个胆大心细的。”王贲答道。
“好。”萧绝的手指重重按在沙盘上代表北戎大营的位置,“明日巳时,依计行事。记住,诱敌要真,败退要像!务必让贺兰铁真父子,觉得我们是真被打怕了,慌不择路逃进‘口袋’里!”
“臣等明白!”众将齐声应诺,战意如烈火般在胸中燃烧。他们见识过“铁蒺藜”和“震天雷”在试验场上的威力,对明日之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次日,巳时刚过。北戎大营辕门洞开,贺兰铁真果然亲率两万精锐骑兵,浩浩荡荡扑向大燕军侧翼的一处营寨。按照计划,大燕军稍作抵抗,便“惊慌失措”地向后溃退,丢弃了一些旗帜和辎重。
贺兰鹰一马当先,挥刀砍翻两名“逃窜”不及的大燕士卒,哈哈大笑:“父汗!看这些两脚羊跑得多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贺兰铁真虽觉对方败退得有些刻意,但连日来大燕军的“怯战”表现麻痹了他的警惕,加之胜利在望的兴奋和儿子的催促,他并未深思,长刀向前一指:“追!一个不留!”
北戎骑兵如同黑色的洪流,呐喊着追入黑风口东侧的狭长地带。这里地势渐窄,两侧是风化严重的土崖。大燕的“溃兵”在这里“慌不择路”,丢弃了更多杂物,甚至有几辆粮车歪倒在路中间。
贺兰鹰冲在最前,眼看就要追上大燕断后的骑兵,他兴奋地咆哮,仿佛已看到斩将夺旗的荣耀。就在这时——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骑北戎精锐,马蹄不知绊到了什么,或者说,是踏上了什么。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如地龙翻身、却又猛烈如晴天霹雳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地底炸开!霎时间,碎石泥土裹挟着刺目的火光与浓烟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将方圆数十步内的人马狠狠掀飞!战马的悲鸣与士兵的惨叫瞬间被更剧烈的爆炸声淹没!
贺兰鹰的坐骑恰好处于一处爆炸边缘,惊骇的马匹人立而起,将他狠狠甩落马下。他还未爬起,耳边又传来接连不断的、更加密集的爆炸声!
“轰轰轰轰——!!!”
这一次,爆炸来自前方和两侧土崖!不再是地底,而是一个个黑乎乎的、冒着烟的铁罐或陶罐,被从土崖后、乱石中奋力投掷出来,落入惊慌失措、挤作一团的骑兵队伍中!
火光迸射,破片横飞!每一声响,都伴随着人仰马翻,血肉模糊!刺鼻的硝烟味混杂着血腥气,弥漫整个狭谷!北戎骑兵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在这前所未见、宛如天罚的打击下,彻底崩溃!战马受惊,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将更多的同伴撞倒踩踏。
“天罚!这是天罚!”有北戎士兵精神崩溃,丢下武器跪地哭嚎。
“长生天发怒了!”
“快跑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狭长的地形此刻成了死亡陷阱,前军被炸得七零八落,堵住了去路,后军不明所以还在前涌,自相践踏着,伤亡急剧增加。
贺兰铁真被亲兵拼死护在相对靠后的位置,躲过了第一轮地雷,却被眼前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他眼睁睁看着儿子落马,又被惊恐的马群淹没,紧接着,一颗冒着烟的“铁罐”落在不远处,“轰”的一声,他身旁两名最勇猛的亲卫队长便消失了踪影,只剩下漫天血雨。
“鹰儿!!!”贺兰铁真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他想要冲上前,却被左右死死拉住。
“大汗!不能去!是妖法!大燕用了妖法!”亲兵头领满脸血污,惊恐万状。
就在这时,两侧土崖上,突然竖起了无数大燕旗帜!战鼓声震天响起,取代了那可怕的爆炸声。早已埋伏多时的禁军步兵和弓弩手露出身形,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射杀着混乱不堪的北戎骑兵。
同时,谷口方向,蹄声如雷!萧绝亲率八千养精蓄锐的重甲骑兵,如同钢铁洪流,沿着清理过的安全通道,对着已然崩溃的北戎军侧翼,发起了致命冲锋!冲锋的骑兵手中,并未全部持握长矛马刀,有一部分在接近敌阵时,奋力掷出了一个个点燃的“陶罐”。
“轰!”“轰!”
爆炸在溃逃的北戎人群中再次开花,进一步加剧了混乱和恐慌。大燕铁骑趁势掩杀,刀光闪处,如同砍瓜切菜。
战斗,或者说屠杀,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当幸存的北戎骑兵丢盔弃甲,拼命逃出黑风口时,两万精锐已折损近半,更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冲锋在前的王子贺兰鹰,其残缺的尸首在爆炸最密集的中心区域被找到,几乎难以辨认。
贺兰铁真被亲兵拼死救回大营时,已如同苍老了十岁,他抱着儿子几乎焦糊的残破头盔,双目赤红,泪已流干,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仇恨与疯狂。
三日后,详细的捷报由八百里加急飞骑,一路换马不换人,直送京城。
捷报是萧绝亲笔所书,字迹力透纸背,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与胜利的激昂。信中详细陈述了黑风口之战的经过,盛赞了“新式火器”(未提具体名称与来源)的巨大威力,汇报了辉煌战果:阵斩北戎三千七百余级,俘获两千一百人,缴获完好战马五千余匹,牛羊牲畜数以万计。云州之围已彻底解除,北戎残部退后五十里扎营,士气低落。随捷报一同送达的,还有北戎王子贺兰鹰的佩刀和一面被火药灼烧得焦黑的北狼王旗。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瞬间沸腾了!
先是兵部衙门内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紧接着,捷报内容如同燎原之火,迅速传遍六部、各衙署、坊市、酒楼、茶馆……压抑了许久的担忧和屈辱,在这一刻转化为滔天的喜悦与自豪。
“大捷!陛下亲征,黑风口大破北戎五万铁骑!”
“阵斩三千,俘虏两千!还杀了北戎的王子!”
“云州解围了!北境安稳了!”
“天佑大燕!陛下威武!”
百姓们自发涌上街头,敲锣打鼓,燃放爆竹(虽然远不及战场的“震天雷”),欢呼声直冲云霄。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拍案惊起,唾沫横飞地开始编演“陛下神机妙算,黑风口智歼戎狄”的故事,虽然他们完全不知道“铁蒺藜”和“震天雷”究竟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将之描述为“陛下得天神所授,引来九天雷霆,劈得北戎人仰马翻”。
皇宫大内,捷报首先送至慈宁宫。太后正与叶悠悠说着话,闻报猛地站起身,接过捷报迅速看完,激动得手指发颤,连声道:“好!好!皇帝打得好!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她看向一旁虽然强自镇定、但眼眶已微微泛红的叶悠悠,紧紧握住她的手,“悠悠,你是我们萧家、是大燕的福星!皇帝能得此大胜,你献上的……功不可没!”她含糊了“火药”二字,但彼此心照不宣。
叶悠悠的心,在听到“大捷”、“云州解围”时,高高悬起多日的大石终于轰然落地。但听到“北戎王子被新式火器炸死”时,她的心又微微一紧。解围是好事,但结下死仇……她仿佛能看到贺兰铁真那疯狂仇恨的眼睛。然而,战场上你死我活,没有仁慈可言。她更牵挂的是萧绝的安危。
“陛下……可安好?”她轻声问传讯太监。
“回娘娘,捷报中说,陛下毫发无伤,指挥若定!如今正整顿兵马,安抚云州百姓,不日或将有 further 旨意传来。”太监恭敬回答。
叶悠悠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安然无恙就好。
捷报也以最快速度在朝会上宣读。主战派将领昂首挺胸,扬眉吐气。主和派如王珪等人,则是面色复杂,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尴尬。但无论如何,皇帝御驾亲征取得如此辉煌胜利,个人威望与朝廷威严都将攀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之前所有关于亲征是否冒险的争论,在此刻的赫赫战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京城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然而,无论是深宫中的叶悠悠,还是远在北境的萧绝,都清醒地知道,这场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
贺兰铁真丧子之痛,岂会轻易甘休?他是会迫于这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和惨重损失,忍痛退兵,还是会被仇恨吞噬理智,集结草原所有力量,发动更加疯狂、不计代价的报复?
北境的天空,阴云并未完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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