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瞧瞧自己揽的是什么活，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寿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事儿要搞砸了，咱整个司膳司都跟着她挨板子吧。”
说这话的是刘女史，自从上次许清嘉被元妃娘娘看中之后她就一直憋着一股怨气，平日里没少明里暗里地给许清嘉使绊子。
先前许清嘉做给元妃的几样新奇点心，她总要阴阳怪气地挑剔几句，不是说用料太浪费，就是嫌样式过于花巧，失了宫廷规制。
此刻见许清嘉竟得了掌膳的青眼，被委以如此重任，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妒火。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相熟的宫女听见，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站在她身旁的张女史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劝道：“刘女史，少说两句吧，掌膳还没走远呢，小心祸从口出。”
刘女史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反而将脖子一梗，瞥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许清嘉，冷笑道：“怎么？我说错了？一个刚入宫没多久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在掌膳面前指手画脚，真把自己当成能执掌乾坤的人物了？
这皇后娘娘的寿宴是何等大事，岂是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能应付的？
依我看，多半是想急着往上爬。
她倒是只想着出风头，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倒霉的可是咱们！”
这话一出，看着许清嘉的人脸色都有了些变化。
是啊，她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黄毛丫头，如今情况特殊，上头的几位都拿不定主意，她一个小小宫女又能有什么真本事？
若真出了差错，司膳司上下怕是都要跟着遭殃。
一时间，原本对许清嘉还有几分看好的人，此刻也都暗自皱起了眉，觉得刘女史的话虽刻薄，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说什么呢你们，清嘉不过是提了个想法，怎么就成了想出风头了？”
春晓甩开手上的抹布，走到刘女史身前，“你刚才是聋了吗，是徐掌膳自己问的清嘉，又不是她自己上赶着往前凑！
再说了，清嘉的法子能让掌膳点头，那是她有本事，总好过某些人只知道在背后嚼舌根，有那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把差事办好！”
她叉着腰，杏眼圆瞪，活像只护崽的小兽，将许清嘉护在身后。
刘女史被春晓怼得一噎，随即恼羞成怒：“你一个洒扫的粗使丫头也敢教训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许清嘉走到春晓身前，直面刘女史：“刘女史，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如今春晓也是内院的二等宫女，并非粗使丫头。
再者，此事乃掌膳亲自指派，你此刻的言行举止，是对徐掌膳的决定不满吗？”
刘女史脸色一白，她倒忘了这茬。
自从许清嘉得了元妃赏识，连带着春晓也水涨船高，从外院的洒扫宫女提拔到了内院当差，虽依旧是二等，但身份早已不同往日。
她被许清嘉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若是被扣上“质疑掌膳决定”的帽子，她可担待不起。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宫女们也纷纷低下头，不敢再掺和，生怕引火烧身。
“你……我可没说这话……”刘女史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
许清嘉见状面上并无半分怒意，只淡淡道：“既如此，便请刘女史慎言。
司膳司是规矩之地，不是嚼舌根的地方。
皇后娘娘的寿宴在即，有那功夫议论旁人，不如多想想如何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好。”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沉稳。
刘女史被她这般不软不硬地顶回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带着几个相熟的宫女走了。
春晓看着她们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什么人嘛！清嘉，你别理她，就是嫉妒你！”
许清嘉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心中了然。
“诸位姐妹，如今当务之急是办好皇后娘娘的寿宴，我知自己初来乍到，大家心中有顾虑是自然的。
我能得掌膳信任，已是侥幸，断不敢有半分懈怠。
往后采买、搭配之事，还需仰仗各位姐姐经验丰富，多多提点。
若有不周之处，也请大家直言相告，清嘉感激不尽。”
她说着，对着众人深深一福，姿态放得极低。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给足了众人面子。
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些许。
有几个年纪稍长、心思通透的女史，见许清嘉如此谦逊，倒也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暗自点头。
春晓见风波平息，也松了口气，只是看向许清嘉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敬佩与担忧。
敬佩她临危不乱，能从容应对；担忧她就此站到风口浪尖，往后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许清嘉何尝不知其中利害，只是事已至此，她只能迎难而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对春晓道：“我们先把长春宫的午膳给备好送过去。”
……
夜间，等到众人离去之后，许清嘉独自一人留在了膳房内。
今日是跟明慧公主约好的日子，该给这小家伙儿开小灶了。
她今日准备了一些鲜果跟几样精细的糕点模具，打算做些透花糍给公主解解馋。
这透花糍是许清嘉从谢允春的手札中学到的，是江南一带的时令点心。
上面记述了谢允春年轻时为了学做这透花糍，跑遍了江南的几个州府，寻遍了当地有名的糕团铺子。
许清嘉记得她当时看到这里时还纳闷，以师公的手艺，这般简单的透花糍怎么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去寻访呢？
这透花糍以糯米粉为主料，再调入适量的花蜜与捣碎的鲜果泥，揉成光滑的面团后，最后用木模压出精巧的形状。
上锅蒸熟后，通体莹白如玉，上面的花纹清晰灵动，仿佛能透出底下鲜果的淡淡色泽，故而得名“透花糍”。
她先取了些新鲜的樱桃跟其它时令鲜果，仔细挑拣洗净，沥干水分后，将樱桃去核，放入洁净的石臼中，加入一小勺槐花蜜，用木杵细细捣烂。
果肉的清甜混合着花蜜的幽香，随着捣杵的起落渐渐弥漫开来，带着江南春日特有的温婉气息。
捣至果肉化为细腻的果泥，纤维几乎不见，方才停下。
随后，她取来上等的糯米粉，置于洁净的大盆中，缓缓倒入温热的清水。
接着，她将面团分成若干个小剂子，每个剂子大约核桃大小，在掌心揉圆后，用拇指按出一个小坑，放入一勺先前备好的果泥，像包汤圆一般将口收紧，再轻轻搓圆。
做完这一切，她特意挑选了几个十分精巧的雕花模具。
将揉好的糯米团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模具中央，用掌心轻轻按压，力道需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要让面团填满模具的每一处缝隙，清晰地印出花纹，又不能用力过猛导致团子变形或破裂。
待压制定型后，她将模具倒扣在铺着湿润纱布的竹屉上，轻轻一敲，一个莹白圆润、花纹栩栩如生的透花糍便完整地脱落下来。
看着琉璃盘里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透花糍，许清嘉想着明慧公主定然会开心。
毕竟她家小月儿平日里就最喜欢这些漂亮的吃食了，想必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是大差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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