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翻滚的乌云吞没,河头村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只有村尾瞎眼阿婆的土屋里,还跳动着一点昏黄的油灯光。
“不是病。”阿婆干枯的手指搭在铁牛家娃娃的手腕上,声音嘶哑得像风吹过破窗纸。那三岁的娃躺在炕上,小脸蜡黄,眼皮耷拉着,可眼珠子却在紧闭的眼皮下飞快地转动,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不像人声的低吼。他的额头烫得吓人,细嫩的皮肤下,隐隐透出几道扭曲的、暗紫色的血管纹路。
铁牛媳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早就哭干了:“阿婆,求求您,救救狗娃吧!郎中看了好几个,药灌下去都没用,还说……还说像是中了邪……”
铁牛站在一旁,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了掌心。他想起三天前,狗娃从村外那片老林子边捡了个破旧的布娃娃回来,从那晚起,娃就不对劲了。
瞎眼阿婆沉默了很久,浑浊的眼白朝着屋顶,仿佛能看穿什么。“冲撞了‘脏东西’了,”她缓缓道,“那玩意借着娃娃的身子吸阳气哩。等吸干了,娃娃就没了,它也就……成了。”
“那咋办?!”铁牛声音发颤。
“法子……有一个。”阿婆的脸在油灯阴影里显得格外诡秘,“得要黑狗血。纯黑的,一根杂毛都不能有,没过一岁口的童子黑狗。趁热,泼在娃门槛上。再杀一只大公鸡,鸡头剁下来,连着身子一起埋在那东西最初附身的物件底下。或许……能逼走它。”
她顿了顿,空茫的眼睛“望”向铁牛:“黑狗血至阳,能破邪煞。但记住,泼的时候,心要诚,不能怕。你一怕,阳气就弱,压不住它。还有……千万看住娃娃,泼血的时候,别让他睁眼!不管听到啥动静,都不能睁眼!”
铁牛二话不说,扭头就扎进了黑夜里。村里仅有的几条黑狗,唯一符合要求的,是村西头独眼老汉养的那条叫“黑豹”的半大狗崽子。铁牛用家里仅有的两块银元,外加跪地磕头,才换来了那狗。
院子里,黑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发出恐惧的呜咽。铁牛心一横,刀光一闪,温热的血喷溅而出,他赶紧用陶碗接住。那血黑红浓稠,在月光下冒着奇异的热气。
铁牛端着那碗滚烫的狗血,一步步走向自家的土屋。媳妇死死抱着不断挣扎、发出非人嘶吼的娃娃,用手捂着他的眼睛,自己却吓得紧闭双眼,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
铁牛深吸一口气,默念着阿婆的话,心要诚,不能怕!他猛地将一碗黑狗血泼洒在卧室的门槛上!
“滋——啦——!”
一股白烟猛地从血染的门槛上冒起,伴随着一声极其尖锐、怨毒的嘶叫,那声音不像人间任何活物,直刺人脑髓!整个土屋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炕上的狗娃猛地弓起身子,力大无穷,几乎要挣脱他娘!他眼皮下的眼珠疯狂转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按住他!别让他睁眼!”铁牛嘶吼着,抓起旁边剁下的公鸡头,冲向墙角那个被媳妇扔掉的、脏污的布娃娃。
就在这时,那被泼了狗血的门槛上,异变陡生!
那些浓稠的黑狗血,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并没有凝固,反而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汇聚!它们扭曲着,在地上蜿蜒爬行,最后竟赫然组成了几个歪歪扭扭、不断扭动的血字:
“多管闲事”
铁牛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软在地!这玩意……这玩意根本不怕黑狗血?!它甚至能反过来用血示威!
“哇——!”娃娃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嚎哭,力气管然消失,软软地倒回他娘怀里,蜡黄的小脸迅速变得灰败,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那血字维持了几秒,又猛地散开,化作一滩普通暗红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娃!娃你怎么了?!”媳妇摸到娃娃迅速冰凉的小手,崩溃大哭。
铁牛双目赤红,看着手里还在滴血的公鸡头,又看看那摊狗血和眼看就不行的儿子,一股绝望的狠劲冲上天灵盖!黑狗血没用!阿婆的法子镇不住它!这邪物太凶了!
他猛地想起多年前听外乡人醉酒后说过的一个更凶、更绝的法子——以血引血,以煞冲煞!用至亲之血,混入黑狗血,泼在那附身的物件上,这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没时间犹豫了!
铁牛抢过炕上针线篮里的剪刀,对着自己手腕狠狠一划!鲜血涌出,他直接将手腕对准那盛过狗血的空碗,任由自己的血滴入碗底残留的黑色血痂中!
他端起碗,冲向墙角的布娃娃,将混合着父子之血的液体,狠狠泼了上去!
“嗤——!!!”
更加浓烈的白烟从布娃娃身上爆起!那布娃娃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不似布帛发出的尖锐啸叫,剧烈地抖动起来,表面迅速变得焦黑!
几乎同时,炕上的娃娃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根本不是一个三岁孩子该有的眼神!那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疯狂和一种古老的恶意,死死地盯住了铁牛!嘴角甚至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砰!”一声闷响,屋里唯一的油灯,骤然熄灭!
黑暗吞噬了一切。
只有娃娃那双怨毒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里,散发着幽幽的、微弱的绿光。
还有墙角,那被血浸透、焦黑的布娃娃,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满足般的叹息,彻底没了声息。
死寂。
彻底的死寂。
然后,是铁牛媳妇崩溃的、细若游丝的呜咽。
月光挣扎着从云缝里透出一点,照亮炕沿。
铁牛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他却感觉不到疼。他看着炕上那个睁着诡异双眼、一动不动盯着房梁的娃娃,又看看墙角那团焦黑的破布。
黑狗血……混合了他的血……到底逼走了那东西……
还是……
把那更凶、更恶的玩意……
彻底地……
留在了他儿子的身体里?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呜呜地吹过,像是无数个声音在窃窃私语。
那娃娃的眼珠,极其缓慢地、咯吱作响地……
转向了瘫软在地的铁牛。
嘴角的笑容,越发清晰。
铁牛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透了。
喜欢诡事不诡事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诡事不诡事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