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海风裹挟着咸湿气息，轻抚着临渊港的青石板路。这座东海之滨最大的港口早已苏醒，数十艘船只整齐排列，桅杆如林。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艘通体漆黑的主舰“破浪号”。船首狰狞海兽雕刻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百年铁木打造的船身布满岁月痕迹，船帆上金针银线绣成的徽记迎风招展——那是“锦瑟医疗联盟”的象征。
沈锦瑟一袭青色劲装，墨发高束，正立于码头清点物资。海风拂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指尖在清单上缓缓划过：
“解毒丸三百瓶，金疮药五百份，麻醉散两百包......”她转向身侧的萧绝，眉头微蹙，“药材还差三成，让采购的人今日务必备齐。”
萧绝难得褪去玄色蟒袍，深蓝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微微颔首，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已在催促。另外，按你的要求，新招募的二十名懂水性医者正在接受培训。”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温景然翻身下马，额间沁着细密汗珠，将一叠文书郑重递来：“锦瑟，这是太医院整理的海外病症记载。”他又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开启时银光流转，“这是用天外陨铁特制的十二枚银针，据说能破邪祟。”
沈锦瑟接过木盒，指尖触到银针的刹那，一阵眩晕袭来。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那是前朝太医随船远航的执念，海外奇症、诡异巫术、还有......青铜面具下的狞笑。
“多谢。”她稳住心神，将木盒仔细收好，“京城就拜托你了。”
温景然目光复杂：“海外凶险远超中原，你当真要去？”
“正因为凶险，才非去不可。”沈锦瑟望向茫茫海面，眸光坚定，“幽冥道在海外活动，若不及早铲除，必会危及中原。况且......”她轻抚腕间银镯，“我总觉得，这趟远航与我有着说不清的关联。”
萧绝上前一步，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让温景然眸色一暗。他苦笑着后退行礼：“祝二位一路顺风。”
送走温景然后，沈锦瑟继续检查船上的医疗舱。这是她亲自设计改造的，分为手术区、药房和隔离间，甚至还配备了简易蒸馏装置。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她现代医学的知识与经验。
“夫人考虑得真是周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航海长郑沧浪大步走来，古铜色皮肤上刻满风霜。这位在海上漂泊三十年的老船长，对东海航线了如指掌。
“郑船长。”沈锦瑟点头致意，“听说你见过幽冥道的船只？”
郑沧浪脸色骤变：“三年前在迷雾海域见过。那船通体漆黑，帆上画着诡异眼睛，速度快得不似凡物。”他压低声音，“更可怕的是，那船所过之处，鱼群尽数翻白，连海鸟都要绕道。”
沈锦瑟与萧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次航行凶险异常。”郑沧浪叹息，“除了幽冥道，还有海盗、风暴、暗礁......夫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沈锦瑟却唇角微扬：“我沈锦瑟决定的事，从不反悔。”
她走向船头，海风掀起衣袂，整个人仿佛要乘风而去。萧绝默默跟上，与她并肩而立。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想起我们初遇之时。”沈锦瑟眼角弯起浅浅弧度，“那时你在坟场‘捡’到我，如今倒是我要带你出海了。”
萧绝低笑：“分明是你‘捡’了我。”他目光深邃若海，“若不是你，我至今还是那个被困在仇恨中的九千岁。”
两人相视而笑，多年的默契在目光交汇间流淌。
接下来的日子，临渊港忙碌非常。物资陆续运送上船，医者们学习航海急救，水手们仔细检查着船体每个细节。
这日午后，沈锦瑟正在教授船员防治坏血病，码头忽然传来骚动。
“让我见沈夫人！我有重要消息！”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被侍卫拦在外面，手中紧攥布包，神情激动。
沈锦瑟示意放行，老者踉跄跑来，噗通跪地：“夫人，求您救救我孙女！”
布包展开，露出一块奇特青铜碎片，上面纹路与幽冥道图腾极其相似。
“这是？”沈锦瑟接过碎片，指尖触到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滔天巨浪、燃烧的船只、青铜面具的身影、还有......一个被囚在笼中的少女。
“半月前，幽冥道袭击渔村，抓走了很多年轻人。”老者老泪纵横，“我孙女也在其中。这碎片是从那些人船上掉落的。”
沈锦瑟凝神细看，忽然发现异常：“这纹路......不是中原工艺。”
萧绝接过碎片端详：“铸造手法确实像是海外传来。”
“老人家放心。”沈锦瑟扶起老者，“若遇到你孙女，我定全力相救。”
送走老者后，沈锦瑟立即召集核心人员。
“看来幽冥道在海外抓人，必有所图。”她摊开海图，指着郑沧浪标注的位置，“这些是幽冥道经常出没的区域，我们重点搜查。”
萧绝补充：“根据碎片记忆，他们似乎在举行某种祭祀，需要活人作为祭品。”
众人神色凝重。
就在这时，启航号角响起。
码头上送行人群熙攘。温景然带着太医院的人来了，曾被沈锦瑟救治过的百姓自发前来，连几位受过恩惠的官员也到场送行。
“夫人保重！”
“一定要平安归来！”
“这是我们准备的平安符，请夫人收下！”
在纷杂的祝福声中，沈锦瑟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疯癫的柳氏不知怎的跑了出来，正被丫鬟搀扶着，痴痴望着海面。
沈锦瑟走近，柳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海......海外有......”
“有什么？”沈锦瑟轻声问。
柳氏却突然痴笑起来：“银针......鬼......都是鬼......”
沈锦瑟叹了口气，对丫鬟吩咐：“照顾好她。”转身欲走，衣袖却被拉住。
柳氏凑近她耳畔，声音低若蚊吟：“小心......戴青铜面具的人......”
沈锦瑟心中一震，再看时柳氏已恢复痴傻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柳氏虽疯，某些记忆碎片反而更加清晰。这让她对即将面对的敌人，多了几分警惕。
登船踏板已放下，沈锦瑟最后清点随行人员。除了医者和水手，还有萧绝精心挑选的五十名精锐护卫，这些人都历经战火洗礼，忠诚可靠。
“都准备好了吗？”她扬声问道。
“回夫人，一切就绪！”郑沧浪洪亮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
沈锦瑟看向萧绝，他朝她伸出手：“走吧。”
两手紧握，一步步踏上“破浪号”甲板。海风呼啸，船帆猎猎，仿佛在为他们助威。
站在船头，沈锦瑟最后回望这片土地。京城远去，但这里有着她建立的医馆、学院，有着她救治过的百姓，有着与萧绝共同守护的回忆。
“舍不得？”萧绝轻声问。
“不是舍不得。”沈锦瑟摇头，“是知道有归处，才敢远行。”
她转头望向茫茫大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一次，我们要主动出击。”
号角长鸣，巨帆缓缓升起，在海风中鼓胀。“破浪号”率先驶出港口，其余船只紧随其后，在蔚蓝海面上划出白色航迹。
沈锦瑟靠在船舷上，取出那枚青铜碎片。阳光直射下，碎片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看来，我们有向导了。”她轻笑。
萧绝站在她身侧，目光悠远：“不管前方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船队渐渐驶向深海，陆地在身后缩成细线，最终消失。四周只剩下无垠碧海蓝天，和海鸥的鸣叫。
新的征途，正式扬帆起航。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海平线另一端，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立于悬崖之上，远远注视着中原方向。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相似的青铜碎片，唇角勾起诡异弧度。
“终于要来了吗......”他低声自语，“我等待已久的，异数之魂。”
海风呼啸，卷起黑袍衣角，也送来了远方船只的帆影。
海上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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