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岭的新雪压弯了冷杉的枝桠，观测站里的灯光彻夜未熄。方鹏捏着那份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航天产业园规划图，指节泛白——兰家的反扑比预想中更狠，他们暗中散布谣言，说太空移民计划是“筛选精英抛弃平民”，民众的抗议声浪快要掀翻不二市的政务大厅。
门被轻轻推开，霍尘抱着一个樟木箱走进来，箱面上刻着斑驳的“霍记”二字。“我找到霍景埙当年留下的东西了。”她将箱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沓泛黄的造旧秘方，还有一本井志明的手绘星象日记，“你看这个——井先生当年预言兰家会因‘资源垄断、技术停滞’走向衰败，还标注了他们侵吞雪岭生态补偿款的账目线索。”
方鹏的目光落在日记的扉页，上面画着一颗亮星，旁边写着：“纪云之托，护雪岭，护不二。”他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执政者的冷静外壳下，六岁纪桐的影子隐隐晃动。
“兰家拿‘牺牲生态换政绩’攻击你，”霍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怔忪，“我们就反过来，把雪岭变成你的底气。”她指着规划图上的冷杉保护区，“这里不是阻碍，是王牌——雪岭的特有植物里，含有能抵御太空辐射的微量元素，我已经联系了成教授的团队，我们可以建一个‘生态科研联合基地’，一边保护冷杉林，一边研发航天生命保障系统。”
方鹏猛地抬头，眼底的阴霾散去大半。他想起自己在千里山河图幻境里的挣扎，想起纪桐那句“守护爸爸想守护的东西”。原来改革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而是找到一条两全的路。
“还有，”霍尘又拿出一份方案，“航天产业园里要留一块地，建古建文化课堂。那些搞航天的科学家，得知道自己脚下的土地有什么，才能明白自己要去的星空是什么。”
这正是方鹏藏在心底，却没敢说出口的话。他看着霍尘，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比自己更懂“改革”的真正意义——不是建多少高楼，而是守住文明的根。
两人的合作，就从这个雪夜开始。
方鹏拿着井志明的日记和霍家的账目线索，联合被兰家挤压的中小企业家，召开新闻发布会，将兰家的龌龊事公之于众。舆论哗然，民众的抗议声，渐渐变成了对生态科研基地的期待。
霍尘则忙着筹建非遗工坊，她把霍家的造旧术，变成了“古物修复对比教材”。在文化课堂上，她给航天科研人员讲不二市的历史，讲雪岭的冷杉如何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守护。有人问她：“霍老师，你祖上是造假的，你不怕被人诟病吗？”
霍尘笑了笑，转头看向站在教室门口的方鹏。后者朝她点了点头，目光里是全然的信任。“假的技艺，也能用来守护真的历史。”她这样回答。
合作的日子里，争执也从未缺席。方鹏为了抢工期，想砍掉几棵非保护类的杂树，霍尘知道后，第一次和他红了脸。“方鹏，你看着我，”她指着窗外的冷杉林，“你说过，改革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像人。可如果我们为了未来，连现在的树都保不住，那未来的人，又怎么会记得要守护什么？”
方鹏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千里山河图里，六岁的自己抱着父亲的船票哭泣的模样。他沉默良久，最终摆摆手：“不砍了。工期延长，我们想别的办法。”
那天晚上，两人坐在观测站的屋顶上，看着雪岭的星空。
“你小时候，是不是总在等你爸爸？”霍尘忽然开口。
方鹏愣了愣，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是。”霍尘的声音很轻，“我爷爷逃去海外后，我奶奶每天都在门口等。她总说，等爷爷回来，就把造旧坊改成博物馆。”
方鹏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柔和得不像话。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霍尘能走到一起——他们都是活在记忆裂痕里的人，都在寻找一条“守旧与迎新”的路。
“等航天飞船上天那天，”方鹏看着星空，声音低沉而笃定，“我们一起，把你奶奶的愿望实现。”
霍尘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是不必言说的默契。
他们之间没有俗套的情爱，只有并肩而行的知己。方鹏在霍尘身上，找到了改革的灵魂；霍尘在方鹏身上，找到了守护的底气。
雪岭的风，吹过冷杉林，吹过观测站的屋顶，也吹向了不二市的未来。
那里有星空，有古建，有冷杉，还有两个，带着记忆裂痕，却依旧坚定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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