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通道闭合的刹那，林玄只觉天地倒转，周遭景象化作流光飞逝。慕芷晴以神通境修为开辟的临时通道，虽不如传送阵稳定，却胜在速度极快，不过十息之间，众人已跨越万里之遥。
当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时，林玄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型浮岛，方圆足有百里。浮岛中央，九座主峰如利剑般刺破苍穹，峰顶隐没在层层云雾之中。环绕主峰的，是数百座稍矮的副峰，其间有虹桥相连，仙鹤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天地灵气，比造化秘境还要浓郁数倍。
“天玄盟，天枢峰。”
慕芷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站在林玄身侧，白衣飘然，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遭景象：“这是天玄盟外门九峰之一，我的洞府就在此峰。”
三名执事躬身行礼：“慕长老，既已平安抵达，我等需回执法堂复命。”
“去吧。”慕芷晴点头，又补充道，“今日之事，按盟规如实禀报即可。”
“遵命。”
待三名执事化作流光飞向主峰方向，慕芷晴才转身看向林玄。她的目光落在林玄怀中——云素仍被混沌胎膜包裹着，悬浮在半空，由林玄以真元小心托举。那层半透明的胎膜散发着柔和光芒，隐约可见其中云素苍白的脸庞。
“先回洞府。”慕芷晴衣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太阴之力将林玄与云素同时包裹，三人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向天枢峰半山腰的一处院落。
院落不大，却极为雅致。三间竹屋，一方药圃，院中有一棵古松，树下石桌石凳。院外笼罩着淡淡的阵法光幕，将内外隔绝。
“这是我平日清修之处，除了盟主和几位长老，无人能随意进出。”慕芷晴引着林玄走进正中竹屋，“将她放在榻上。”
林玄依言将云素轻轻放下。胎膜接触竹榻时，自发调整形状，将云素完全包裹在内，如同一个天然的温养结界。
慕芷晴伸手搭在胎膜上，闭目感应片刻，眼中闪过惊讶：“混沌胎膜……你竟真做到了。这层胎膜不仅保住了她的生机，还在缓慢修复她的本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修复速度太慢。”慕芷晴收回手，正色道，“以现在的速度，要让她本源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三年。而且在此期间，她不能动用丝毫真元，否则胎膜破裂，前功尽弃。”
三年……
林玄心中一沉。但他随即坚定道：“三年就三年。只要她能活着，多久我都等。”
慕芷晴看着弟子眼中的执念，轻轻叹了口气：“你先顾好自己吧。为筑这胎膜，你耗损了三成本源，又强行动用伪域，现在的状态比她也强不了多少。”
她走到竹屋一侧的药柜前，取出一只玉盒。盒中装着三枚淡金色丹药，丹药表面有云纹流转，散发出的药香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这是‘九转归元丹’，以九种千年灵药炼制，一枚可补金丹修士一成本源。”慕芷晴将玉盒递给林玄，“三枚都服下，闭关七日，应该能让你恢复七八成。”
林玄接过玉盒，却没有立即服用。他抬头看向慕芷晴，眼中满是恳切：“师尊，幽月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慕芷晴打断他，神色严肃，“幽冥教总坛‘九幽黄泉’，位于中州与北冥交界的幽冥裂谷深处，那是连天玄盟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以你现在的修为，去就是送死。”
“可她是为我……”
“她为你守门，是她自己的选择。”慕芷晴语气稍稍缓和，“但为师并非不让你救她。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幽冥教抓她回去，是为了献祭，不是立即处死。献祭需要特定时间、特定仪式，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林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师尊的意思是……”
“第一，你先恢复伤势。”慕芷晴竖起一根手指，“第二，提升实力。你虽有金丹后期修为，但在幽冥教面前还不够看。至少，要踏入金丹巅峰，甚至触摸到神通境门槛。”
“第三……”她顿了顿，“需要情报。幽冥教内部结构、九幽黄泉的防御布置、献祭的具体时间和仪式——这些都需要有人提供。”
就在这时，竹屋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一道传讯符穿过院外阵法，悬停在竹屋门前。符箓呈淡金色，表面有天机阁特有的星辰纹路。
“叶知秋的传讯。”慕芷晴一招手，符箓落入掌心。她注入一丝真元，符箓化作光幕，显现出数行字迹：
“林兄安好。闻君已脱险，甚慰。幽月之事，已知晓。三日后子时，天枢峰南三百里‘听雨亭’，有要事相告。另：天机阁内部已有决议，玄玑长老一脉将你列为‘必除灾星’，小心。——叶知秋”
字迹在显现三息后自行消散，连符箓本身也化作飞灰，不留半点痕迹。
“天机阁的‘星陨传讯符’，一次性的。”慕芷晴解释道，“叶知秋如此谨慎，看来天机阁内部确实出了大问题。”
林玄眼中闪过思索：“师尊，叶知秋可信吗？”
“至少目前为止，她没害过你。”慕芷晴道，“但她毕竟是天机阁传人，立场复杂。三日后，我陪你一起去。”
“多谢师尊。”
“先疗伤吧。”慕芷晴指了指竹屋角落的蒲团，“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打扰。至于云素姑娘……我会照看。”
林玄重重点头，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他打开玉盒，取出一枚九转归元丹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却磅礴的药力，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他不敢怠慢，立刻运转《混沌源天经》，引导药力修复受损的本源。
时间在修炼中缓缓流逝。
林玄沉浸在疗伤中，对外界浑然不觉。慕芷晴则坐在竹榻旁，一边为云素梳理胎膜外的气息，一边沉思着什么。
突然，她眉头一皱，看向胎膜中的云素。
只见云素眉头微蹙，似在梦中经历着什么痛苦。而更让慕芷晴惊讶的是，云素体外的混沌胎膜，竟然开始自行吸收天地灵气，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那些灵气被胎膜过滤、转化，化作最精纯的生命本源，缓慢注入云素体内。随着这个过程，云素苍白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
“这是……”慕芷晴眼中闪过惊异，“胎膜在自行演化？”
她伸出手，再次感应。这一次，她感知到了更细微的变化——混沌胎膜内部，竟然开始形成一种类似“内循环”的结构。云素的生命本源在这循环中被不断温养、修复，而外界的灵气则被胎膜吸收，维持循环的运转。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疗伤手段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生命形态的进化！
“混沌之道，果然玄妙。”慕芷晴喃喃自语，“这丫头，因祸得福了。”
就在这时，云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虚弱迷茫，而是清澈明亮，带着某种洞悉本质的灵光。她看向慕芷晴，嘴唇微动，声音虽轻，却清晰入耳：
“慕长老……林玄……可好？”
慕芷晴眼中闪过讶色——云素竟能隔着胎膜传音？这胎膜虽不是完全隔绝，但寻常修士绝无可能如此轻松地穿透它传音。
“他正在疗伤，无碍。”慕芷晴回答，又问道，“你可有不适？”
云素轻轻摇头，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我……好像能‘看’到一些东西。”
“看到什么？”
“生命。”云素的目光穿透竹屋，仿佛能望见院外的一切，“我能看到院中古松的生命流动，能看到药圃里灵药的生长韵律，甚至……能看到慕长老您体内太阴之力的运行轨迹。”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感知。就像这些生命本身在向我诉说它们的状态。”
慕芷晴心中一震。
这是……生命感知异能！
传闻中，只有极少数天生亲近生命大道的修士，才能在生死边缘觉醒这种能力。它能让人感知万物的生命状态，洞察一切生机与死气，甚至能看穿他人功法的运行弱点！
这种能力，在炼丹、疗伤、战斗中都极为恐怖。而云素竟然在混沌胎膜的温养下，自然觉醒了！
“此事不可外传。”慕芷晴立刻严肃道，“生命感知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异能，一旦泄露，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云素点头：“我明白。”
她转头看向正在修炼的林玄，眼中流露出温柔与担忧：“他的生命本源……损耗很大，有三处暗伤未愈。”
慕芷晴更加确认了——云素真的觉醒了生命感知。她说的那三处暗伤，正是林玄强行施展伪域时留下的隐患，连她自己都要仔细探查才能发现，云素却一眼看穿。
“他能恢复。”慕芷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温养自己。你这胎膜……”
她话未说完，云素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看向竹屋外的方向。
“有人来了。”云素声音急促，“三个，都是金丹后期以上，其中一人……带着杀意！”
慕芷晴眼神一厉，身形一闪已至院中。她抬头望去，只见三道流光正从天枢峰顶方向疾驰而来，转眼便落在院外。
阵法光幕荡起涟漪，但并未阻拦——来者持有通行令牌。
光芒散去，现出三人身影。为首的是个锦袍中年，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他身后跟着两名青年，皆着天玄盟内门弟子服饰，气息不俗。
“赵长老何事来此？”慕芷晴声音清冷，拦在竹屋前。
锦袍中年正是天玄盟外门长老之一，赵无极。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慕长老，听闻你带回来两个外人，其中一人身怀混沌重宝，还牵扯幽冥教与金乌族。按照盟规，此等大事需上报执法堂，由长老会共同决议处置。”
他目光越过慕芷晴，扫向竹屋：“不如请那两位出来一见，让赵某确认身份，也好向盟里交代。”
慕芷晴神色不变：“他们在疗伤，不便见客。赵长老若有疑问，可去问盟主。”
赵无极脸色一沉：“慕长老，你这就有些不讲规矩了。天玄盟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更不是藏污纳垢之所！那林玄如今被天机阁列为‘灾星’，金乌族也下了追杀令，你将他带回盟中，是想给天玄盟招祸吗？！”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也上前一步，气息锁定竹屋。
气氛骤然紧张。
竹屋内，林玄虽在疗伤，却也感应到了外界动静。他强行中断修炼，睁眼起身。但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出时，云素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别出去。那赵长老体内，有一道与幽月相似的印记……是幽冥教的手段！”
林玄脚步一顿，眼中寒光骤现。
幽冥教的棋子，竟然已经渗透到天玄盟了？！
院中，慕芷晴也察觉到了异常。她太阴剑心感知敏锐，此刻从赵无极身上，确实感应到了一丝极淡的幽冥气息。虽然被某种秘法掩盖，却逃不过她的感知。
“赵长老。”慕芷晴突然笑了，那笑容很冷，“你口口声声说为盟中着想，那敢问一句——你三日前去‘幽冥坊市’，与何人接头？又得了什么好处？”
赵无极脸色剧变：“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搜魂便知。”慕芷晴右手按上剑柄，太阴剑意开始弥漫，“不过在那之前，我倒想看看，幽冥教给了你多少胆子，敢来我洞府要人。”
话音落下，整个院落的温度骤降。
松针结霜，石桌覆冰。
一场冲突，已不可避免。
竹屋内，林玄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他看向云素，云素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继续疗伤。
院外，战斗一触即发。
而这场风波，或许只是天玄盟内部暗流涌动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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