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撞上深潭的刹那,我把手臂收拢,肩膀往下一沉,斜着切进水里。力道从脚底板炸开,顺着脊梁骨一直冲到天灵盖,耳朵里嗡嗡直响。胸口发闷,气都喘不上来,人在浑水里打转,眼前一片模糊。石壁上的符文链还在,我伸手摸了摸刻痕,方向没错。
我没急着往上浮。
胸口那块玉牌还热着,非但没凉下来,反倒和身体里的麒麟血起了反应,像是有另一颗心脏在跳。不对劲。不是危险,也不是记忆闪回,倒像是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勾着我。
我闭上眼,任由意识往血脉深处沉。
血淌得快了,身上微微发热,皮肤泛起一层极淡的红。这是血脉感应的苗头,只有靠近“门”或者直系血脉才会这样。可这潭底下干干净净,连阴气都稀薄得厉害。真正有问题的,是这块玉牌——它不再只是个记录幻象的死物,倒成了个活生生的信标。
得走。
我顺着符文链往前游,绕开潭心,贴边蹭到石壁旁边。头顶瀑布还在轰隆隆往下砸,冲下来不少碎石烂叶子,泥沙翻卷,正好遮住动静。潜了大概二十米,脚底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借力一蹬,慢慢往上浮。
水面上雾气沼沼,像蒙了层灰布。
刚探出头,就觉出不对。
岸上站了一圈人,灰袍子,脸上扣着面具,手里端着长弓。他们不动,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地扫视着水面,好像早就知道我打哪儿出来。三十号人,围成半个圈,站得一丝不差,彼此之间隐隐有光纹连着,结成一张低频震荡的网。
封灵阵。
这玩意儿能压住血脉感应,得用守门人的骨头做基,掺上青铜粉画坐标。这些人不是普通喽啰,是炼出来的傀儡,个个身上都带着点“门”的残印。
我屏住呼吸,只露两只眼睛。
就在这当口,潭心石台上多了个人。
高大,壮实,右胳膊闪着冷冰冰的金属光,左眼珠是翡翠色的。他往那儿一站,不说话,不动弹,整片水面的气流都僵住了。张远山。族里叛逃的老家伙,如今成了个活体“门”钥。有他在,封印自然不稳,难怪玉牌会闹腾。
他慢慢转过头,视线扫过来。
我没躲。
俩人的目光在雾里碰了一下,就一刹那。麒麟血猛地一颤——不是敌意,是血脉里的共鸣。他是我族断了的那一环,也是拼图里缺的那一块。要是能摸到他,兴许能从断手或者尸斑里挖出点记忆。
可现在,得先破局。
我深吸一口气,脚底发力,借着水压猛地窜出去。
身子刚离水,三支箭就到了。
没声,没风,乌漆墨黑的短箭从雾里射出来,箭头泛青,明显喂了毒。它们不奔要害,专横走位,逼我在半空硬接。这路子,是专门练出来围猎的。
我没躲。
落地前,右手一挥,把截浮木甩向前。两把刀脱手,打着旋削断两支箭,第三支擦着左肩膀过去,钉进后面树干。木渣子飞溅,一股焦糊味散开——箭尾巴上裹着腐血粉,见风就着。
灰袍阵型微微一晃,两个死士补上位。
我脚刚沾地,没站稳就往旁边闪。张远山动了。他那条青铜右胳膊横着一抡,带起一阵风,地上石子噼里啪啦乱崩。这不是试探,是下死手。我一矮身躲过去,手掌拍地,发丘指头插进石缝,引着地底石脉一震。
地皮轻颤。
三个离得近的死士脚下打晃,面具底下的坐标纹路乱闪。封灵阵裂了道缝。
就现在。
我翻身跳起来,双刀往回一抄,顺势斜劈,刀口切进一个死士脖子。没见血,那脑袋一歪,整个人砰地炸成一团青铜粉,纷纷扬扬散开。其他死士一点反应没有,继续往前压,好像同伴没了只是阵法运转的一部分。
又一个扑上来,双刀交叉锁我手腕。
我手腕一翻,“守”刃压住他刀背,借力转身,膝盖照他肚子一顶。傀儡不知道疼,但身子坏了照样动不了。那人退半步,我趁机抽刀横抹,把他右胳膊斩下来。断口哗啦啦流出来的不是血,是细铜丝,缠着微型符纸。
十七个已经放倒。
剩下十三个阵型不变,步子整齐,一步步逼过来。
张远山又来了。
他右胳膊一展,露出里头齿轮,一根刻满咒文的青铜链子甩出来,直取我喉咙。我一低头,链子擦着冲锋衣领口过去,扯得力道极大,衣裳差点撕开。就在这时,一支毒箭从侧面钻过来,角度极刁,直奔肋下空门。
我躲不干净了。
麒麟血猛地一热,皮肤表面红光一闪,血自个儿结成一道罩子。箭尖碰上血光,瞬间锈成灰白,毒药簌簌往下掉。袖子却震裂了,左胳膊露出来,里子翻起一角——
人皮地图。
暗褐色,薄得透亮,上面用朱砂画着山脉走向和星位连线。这是我从漠北地宫带出来的要紧东西,一直缝在衣服里头,用银线挡着。现在口子裂大,一角露在外面。
不能落别人手里。
我左手赶紧往回缩,把地图塞回内袋。同时右手抽出黑金古刀,刀身轻轻一颤,准备削断后续的链子。张远山却突然停手,站在原地,翡翠眼珠子缩了缩,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他盯着我左胳膊。
不是看伤,也不是看地图,是看那片撕破的布料底下,若隐若现的一道印子——浅金色的痕迹,像半拉族印。
那是娘留下的封印烙印,十年前就被灰袍人硬激活过一次。这会儿因为动作太大加上血脉波动,又显出来了。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不像人声,倒像铁片子刮。接着抬起左手指着我,动作僵硬,却带着点仪式味道。
所有灰袍死士同时举弓。
又一波箭就要来了。
我没等他们放箭。
脚下一蹬,撞进阵里。双刀交错,专砍关节和脖子上的符咒流转处。一个死士挥刀拦腰砍来,我矮身钻过去,反手一刀扎进他后颈。青铜粉爆开的同时,另一个从背后锁我喉,胳膊铁箍似的收紧。
我咬破舌尖,血味刺得脑子一清。
麒麟血滚沸,身上发烫,背肌一绷,把那条胳膊撑开一丝缝。就这眨眼工夫,右手刀柄猛砸他胳膊肘,左手回抽,两指头插进面具缝,用力一掰。
面具碎了。
里头没脸,只有一张干瘪的人皮,用细线绣着“东脉三峰”四个字,正是刚才幻象里的地方。人皮随风飘散,化成灰。
阵型终于乱了。
我抓住空子,纵身往林子边跳。身后锁链响,回头一看,一个快不行的死士临爆之前甩出铁链,缠住我右脚踝。劲儿极大,差点把我拽回去。
我没挣。
反手抽黑金古刀,刀刃贴着脚踝一划,精准割断链子。刀锋离皮就差毫厘,没伤着。落地就势一滚,借树干挡着,飞快退进密林。
身后爆炸声接二连三。
十七具尸首自毁,青铜粉随风飘,晨光里结成一道淡淡的星图,指向林子深处。张远山还站在潭心石台上,没追。他低头看自己右胳膊,青铜义肢上多了道新鲜刀口,裂缝里头,隐隐有血丝渗出来——不是他的血,是种暗红色的液体,带着古老符文的余温。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那道伤。
过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我靠在一棵巨杉后面,喘气慢慢匀了。左肩膀伤口又渗血,洇湿了内袋,地图没事。袖口八卦阵纹还亮着,银线自个儿缝补裂口,微弱符光转一圈,灭了。
前头地上,有一串新鲜血点子。
深红色,还没干,顺着林间小路滴过去,不知道是谁的,也不知道通到哪儿。
我握紧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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