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国子监内,暮色渐沉,贾珝正与黄樊、张梭二人论学。案头堆着《通典》《文献通考》等书,三人就着渐暗的天光,仍在激烈辩论着盐铁专卖之利弊。
“张兄此言差矣。”贾珝执笔在纸上疾书,“前朝盐铁专营,虽充实国库,却使民间铁器价高质劣,农夫竟有以木犁耕田者。依小弟愚见,不如放开铁器,专营盐务即可。”
张梭面色憔悴,眼底泛着青黑,却仍精神抖擞:“贾兄只见其弊,未见其利。若无专营之资,边疆军费从何而来?岂不闻‘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
黄樊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磨墨,闻言笑道:“你二人争了半日,倒让我想起《盐铁论》中那句‘贫富之道,譬犹四时之更迭’。要我说,这专营与否,也要因时制宜才是。”
正说着,窗外暮鼓声声,小厮轻手轻脚进来点亮烛火。橘黄的光晕在书房中散开,三人才惊觉天色已晚。
张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方才写的策论仔细折好:“今日与二位贤弟论学,获益良多。这份盐铁论还需再润色,小弟先告退了。”
黄樊也起身整理书卷:“正巧我也要重写昨日的时务策。”
二人行礼告辞,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贾珝轻叹一声,又从书匣中取出一本《漕运通考》细读。烛火摇曳,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忽然房门轻响,外头小厮禀道:“三爷,有位自称故人的求见。”
“故人?”贾珝微怔,这深更半夜的...“请进来罢。”
门帘掀动,一个披着玄色斗篷的身影闪身而入,解下风帽露出带笑的面容:“贾兄莫非忘了我这朋友了?”
贾珝闻声抬头,见是魏王李晃,忙起身要行礼。李晃抢先一步扶住他手臂:“贾兄,认识这么久了,还来这套?”
“礼不可废。”贾珝微笑,吩咐小厮,“快去备些酒菜,再取那套青玉酒具来。”
李晃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酒瓶:“刚从父皇那讨来的梨花白,问贾兄借两个杯子。”
二人对坐,酒过三巡,李晃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摩挲着酒杯,沉吟良久才道:“贾兄可知北方近来不太平?”
贾珝点头:“听黄樊说起过,北蛮今冬雪灾,开春后频频扰边,已经惊动朝廷了。”
李晃长叹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父皇命我带队出使北边。”
贾珝执壶的手微微一颤,酒液洒出几滴。他强自镇定地为李晃续杯,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这是什么意思?陛下不想打?要把亲生儿子送去当质子?
他抬眼仔细打量李晃,见这位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王爷,此刻眉宇间竟带着几分茫然。以北蛮的习性,刚过冬必然粮草短缺,此时去议和,无异于与虎谋皮。李晃此去,八成要被杀了祭旗,剩下两成也是被扣作人质要挟朝廷,最终被杀了祭旗...
“贾兄觉得不妥?”李晃见贾珝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
贾珝心中暗道这哪里是不妥,分明是送死,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此去,可要安排仔细。”——好歹留个全尸。
李晃皱眉,觉得贾珝看他的眼神里竟带了几分怜悯,不由追问:“此去莫非万分凶险?”
贾珝暗自摇头,这魏王到底年轻,竟看不出他父皇的用意。那北蛮如今饿红了眼,岂是能讲道理的?但他仍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圣人只是让殿下出使,并未交代其他事务?”
李晃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嘱咐我注意身体,平安归家。”
平安归家?贾珝心中一动。兴隆帝既然特意交代这句话,莫非另有安排?既然知道出使必然失败,为何要大费周章派皇子前去?他忽然想起前日听说的边关换防之事,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殿下出使,可有人随行?”
“有,出节使臣王治王芝节同去。”
“带了多少兵马?”
“仪仗五百人,兵士五千。”
贾珝眼中精光一闪:“若我猜得不错,出使礼品是粮草?”
李晃惊讶地放下酒杯:“贾兄如何得知?正是粮草二十万担。”
贾珝忽然笑了,举杯道:“那就祝殿下出师——不,出使成功了。”
“贾兄这是何意?”李晃越发困惑,“方才还愁眉不展,怎的转眼又祝我成功?”
“殿下不必担心,此去并无危险,反而是大功一件。”
“愿闻其详。”
贾珝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两条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李晃怔怔地看着那渐渐蒸发的水痕,似懂非懂。贾珝却不再多言,只笑着为他斟酒:“此事还需殿下自己想明白才好。”
待到李晃告辞离去,贾珝独立窗前,望着沉沉夜色,如今串联起来,才明白圣上早有布局。
“三爷,该歇了。”小厮在门外轻声提醒。
贾珝却毫无睡意,提笔给家中写信。写到“魏王不日北巡”时,笔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写,我在想什么,怎能给家中写这种事情,这等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与此同时,魏王府内,李晃对着地图苦思冥想。忽然,他目光落在雁门关外的一处山谷,猛地拍案而起:“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那二十万担粮草是诱饵,五千兵马是明棋,真正的杀招恐怕早已暗中布置。父皇这是要借出使之名,行偷袭之实!
而国子监内,贾珝刚刚睡下,却梦见北疆烽火连天。
这个春天,注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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