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烈留在了烈阳酒馆。他没有立刻获得使用【情感萃取槽】的资格,江小鱼让他先从最基础的学起,用最普通的材料,去重新寻找“味道”。在老莫的指导下,这个曾经眼高于顶的“千味公子”,开始笨拙地尝试酿造他人生中第一坛“真心酒”。
他没有用任何名贵材料,只是找来了老姜、红糖,还有他自己这些年流浪途中,在不同地方收集到的、象征着各种艰辛与苦涩的百种“苦水”——有混着泥沙的河水,有带着咸涩的泪水,有失败酿酒后酸败的残液……
他以记忆中母亲那碗姜汤的味道为引,将这些承载了他十年漂泊滋味的“苦水”小心翼翼地融合。当他最终将酒液封入一个朴素的陶坛,用泥胚仔细密封时,这个曾经嚣张跋扈的男人,竟忍不住声音哽咽,对着那坛酒轻声道:
“这酒……就叫【归来不是客】。”
酒成封坛的刹那,或许是他那份“洗尽铅华始见真”的意念太过纯粹,竟然引动了圣酿殿中央的【情感萃取槽】!那水晶泪滴自行亮起微光,虽然没有进行萃取,但其内部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极其模糊、却透着温暖光芒的小小幻象——那是一座简陋却整洁的茅草小屋,炊烟袅袅,正是南宫烈童年时,唯一能感受到温暖和安心的家。
奥蕾莉亚不知何时也在一旁看着,她看着那水晶中浮现的小屋幻象,看着南宫烈那副如释重负又带着泪光的模样,罕见地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抱着双臂,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原来……最平凡、最普通的味道,才是最难以被模仿和替代的。那些华丽的赝品,在这种东西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几天后,盲眼的柳婆婆拄着她的青木杖,亲自来到了烈阳酒馆。她带来的消息,让众人有些意外。
“外面那十七处打着你们旗号的‘仿烈阳酒馆’,”柳婆婆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了然,“已经有九家撑不下去,自行关闭了。剩下的那些,也大多出现了信徒大规模叛离的情况。”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些人发现,无论他们喝下多少模仿出来的‘烈阳佳酿’,无论那些酒被吹嘘得多么天花乱坠,当他们放下酒杯,回到现实,依旧感觉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会真心对他们说一句‘辛苦了’,或者‘欢迎回家’。假的,终究是假的。”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边缘有些磨损、刻着一个“赝”字的铜牌,轻轻放在桌上。“这是从南宫烈那个所谓的‘赝品酒盟’总部找到的。现在想想,那孩子……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存心要骗人。他只是……太渴望被人需要,太渴望找到一个能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地方,哪怕是用错误的方式。”
江小鱼拿起那枚带着凉意的铜牌,在指尖摩挲了一下,然后将其收起。
“既然他选择了回头,选择了‘真心’,”江小鱼看向正在角落里跟着老莫辨认基础香料的南宫烈,“那么,他就将成为我们烈阳酒馆,第一个公开的‘归真者’。”
借着这股势头,江小鱼做出了一个让整个大陆再次哗然的决定。他正式宣布,启动【归真计划】。
计划内容很简单,却也足够震撼:所有曾经冒用烈阳酒馆名号行事、建立仿冒酒馆的个人或组织,只要愿意亲自登门,诚恳道歉,并当众亲手毁去他们用来行骗的“伪酒坛”,便可获得烈阳酒馆提供的一次免费“真心酿造”指导资格。酒馆将帮助他们,寻找并酿造出属于他们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真心酒”。
消息一出,舆论炸锅。有人讥讽这是烈阳酒馆在作秀,在收买人心;也有人嗤之以鼻,认为不会真有哪个骗子会傻到自投罗网。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在听闻这个消息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心中某些被掩盖的东西,悄然松动。
数日后,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背着一个粗糙的、贴着劣质“烈阳”标签的酒坛,踉跄着来到酒馆大门前。在众多围观者复杂的目光中,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忏悔了自己的行径,然后举起那酒坛,狠狠地将其摔碎在台阶之上!
坛破,劣酒横流。
就在这一刻,圣酿殿旁的魂酿井,再次毫无征兆地波动起来!井口霞光流转,竟从中袅袅升起一缕极其纯净、仿佛能洗涤心灵的青色气流。那气流如同拥有灵性般,缓缓飘向那跪地忏悔的中年人,轻柔地缠绕在他的周身。
中年人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一种痛苦与解脱交织的神情,仿佛有什么沉重而污秽的东西,正被那清气缓缓抽离、净化。
老莫盯着监测仪,眼睛瞪得溜圆,失声惊呼:“我的天!这井……它不止是产生‘共愿醇露’!它……它还在主动净化这些迷途者灵魂中因行骗、贪婪而产生的‘执念之毒’!这玩意儿……成精了吧?!”
奥蕾莉亚倚在圣酿殿的门柱上,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魂酿井自主净化的景象,她红唇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笑:
“呵,场面真是越来越感人了,我亲爱的领主大人。你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圣人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烈阳酒馆能滋养灵魂、净化执念’这个消息彻底传开,你打开的可不是一扇通往天堂的门。万界瞩目,来的会是什么?是带着善意的访客,还是……觊觎这份力量,想要将这里连同这口井一起据为己有的掠夺者?”
江小鱼的目光从那个正在被清气净化、仿佛重获新生的中年人身上移开,望向天空那曾经裂开缝隙、投下龙纹楼船虚影的方向,眼神深邃而平静: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收回目光,看向奥蕾莉亚,语气坚定,“所以,我们要变得更强。但这种强,不是依靠更多的兵刃,更坚固的城墙,或者更强大的个人武力。而是要让这里,拥有更多‘值得被守护’的理由,凝聚更多‘愿意共同守护’的人心。”
他转过身,对等候在一旁的老莫和塞拉菲娜下达指令:
“扩建英灵殿,将那些为酒馆牺牲、做出贡献者的名字与事迹永远铭刻。”
“同时,在英灵殿旁,新建‘归真堂’,用以记录和接纳所有迷途知返、愿意重拾真心之人。”
“从今日起,烈阳酒馆,不拒来客,不拒……迷途知返之人。”
是夜,子时。
万籁俱寂,唯有圣酿殿穹顶的九重星轨图依旧在缓缓运转,洒下清辉。
一直安静躺在江小鱼房间桌上的那片青玉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自行悬浮了起来!它散发着温润的青色光晕,仿佛与殿外的魂酿井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从庭院中传来!江小鱼立刻冲出房间,只见庭院那平整的石板地面上,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一幅巨大而复杂的光纹阵图!
那阵图的轮廓,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古朴的酒坛形状!而构成酒坛的纹路,却并非火焰或符文,而是一片片紧密排列、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龙鳞之纹!在阵图的最中央,八个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文字,由光芒凝聚,缓缓浮现:
“以酒为媒,问道蓬莱”
与此同时,在遥远得无法想象的某个位面,一片浩瀚无垠、仙气缭绕的云海之上,一座悬浮的仙山亭台中,一个正在清扫落叶的道童,忽然发现地上多了一片不知从何处掉落的青色玉片。他好奇地捡起来,抬头望向那无尽苍穹的某个方向,稚嫩的声音带着惊讶:
“师父!师父!您快看!那边……那边好像又亮了一下!比上次更清楚!”
烈阳酒馆庭院中,江小鱼走到那巨大的龙鳞酒坛阵图中央,弯腰,将手轻轻按在那八个古字之上。感受着其中传来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缥缈道韵与探寻之意,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寂静的夜空中清晰响起:
“好。”
“既然如此……”
“那就让我们,用这一杯杯源自真心的酒……”
“去叩响……那通往万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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