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的秘密据点里,杜衡的伤势稳定了下来。肋骨断了两根,身上多处刀伤,但好在没伤及内脏,加上皇城司的好药和大夫,躺个把月就能恢复大半。
陈序去看他时,杜衡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别动。”陈序按住他,“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杜衡咧嘴想笑,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就是丢人了,没打听到多少有用的,还让人给包了饺子……连累大人冒险。”
“说什么胡话。”陈序在他床边坐下,“是我考虑不周,低估了对方的狠辣和警觉。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杜衡眼圈有点红,闷声道:“韩昶那小子,没给大人丢脸吧?”
“他很好,现在带着人在外面守着。”陈序道,“你好好养伤,以后还有硬仗要打。”
从杜衡那里出来,陈序回到刑部自己的值房,韩昶已经等在那里。
“陈大哥,崔守真被抓的消息,皇城司果然压下了。对外只说崔侍郎‘突发恶疾,需静养’,工部那边暂时由左侍郎代管。听潮阁当晚的事,也被抹得干干净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韩昶汇报。
陈序点点头,皇城司处理这种事的效率,确实惊人。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清风会”失去崔守真这个重要节点,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的人呢?损失如何?”陈序问。
“那晚在听潮阁外围,和‘混江龙’的暗桩交了手,伤了三个兄弟,都不重。皇城司的人收拾残局很快。”韩昶道,“就是……经此一事,兄弟们心里都有些没底。对方手段太黑,来头似乎也太大。”
陈序理解。以前查案,对手再狡猾凶残,总还在明处或者能摸到边。但“清风会”和它背后的势力,却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渗透进朝廷各部,还有江湖悍匪为其爪牙,让人防不胜防。他手下这些刑部差役、护卫,办普通案子够用,但应对这种层级的隐秘斗争,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韩昶,你觉得,我们缺什么?”陈序问。
韩昶想了想,老实回答:“缺人。缺专业的人。像杜衡哥那样能独当一面调查的,像我这样能打能冲的,都不够。还缺……缺能看懂那些复杂账目、能辨识各种稀奇古怪痕迹、能打探到真正隐秘消息的人。咱们现在,有点像凭着一股蛮劲和运气在闯。”
陈序笑了:“说得对。以前我们是被案子推着走,疲于应付。现在,我们要主动一点。崔守真倒了,‘清风会’肯定会蛰伏甚至调整,这是我们积蓄力量的好机会。”
他走到书案后,铺开纸笔。
“我们要组建一个更专业的团队。不是刑部的普通办案班底,而是一支能应对复杂情况、各有所长、彼此信任的小队。”
韩昶眼睛一亮:“陈大哥,你说怎么干?”
陈序一边写一边说:“首先,核心是你和杜衡。杜衡心思缜密,擅长调查和统筹,等他伤好了,就是团队的副手,负责情报分析和行动策划。你勇猛忠诚,行动力强,负责组建和训练行动队,保护团队安全,执行关键任务。”
“明白!”韩昶挺起胸膛。
“然后,我们需要专业人才。”陈序在纸上列出几条:
“第一,精通账目、熟悉工部、户部甚至军器监内部文书流程的老手。永丰仓的账册我们看懂了皮毛,但里面涉及工部物料编号、军器监调拨流程等专业内容,我们需要一个‘账房先生’,能帮我们深挖。”
“第二,痕迹检验和器物鉴定的专家。不一定非得是官府仵作,可以是退下来的老捕快、古董行的老师傅、甚至精通机关消息的江湖人。系统……嗯,有些线索,需要专业眼光辅助确认。”陈序差点说漏了系统。
“第三,可靠的情报收集人员。不能只靠刑部的线人,那些人层次太低。我们需要能混进三教九流、码头漕帮、甚至各大府邸外围,听到真正内幕消息的人。皇城司的情报虽好,但不会事事给我们。”
“第四,一两个精通江湖门道、了解绿林规矩的‘中间人’。我们要对付‘混江龙’,甚至可能涉及其他江湖势力,有个懂行的人在,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冲突和误会。”
韩昶听得连连点头:“太好了!要是真有这样一群人,咱们查案就如虎添翼了!可是……这样的人,去哪找?又怎么保证可靠?”
陈序放下笔:“所以,我们要主动去找,去甄别。韩昶,你放出风声去,就说我陈序因办案需要,要招募几位有特殊才能的‘顾问’,不限出身,只要有真本事,待遇从优,但需身家清白,通过考核。”
“另外,我会去拜访几个人。”陈序想了想,“大理寺有位退下来的老司直,据说对工部历年物料账册如数家珍,因脾气太倔被打发去管档案了,可以试着请来当顾问。”
“京城‘博古斋’的宋老板,认纸的本事一流,人脉也广,或许认识精通器物鉴定的人。”
“至于江湖和情报方面……”陈序顿了顿,“或许可以请沈墨帮帮忙,皇城司肯定有这类人的名单,就算不能直接给我们人,指点几个可靠的方向也行。”
韩昶有些担心:“皇城司那边……会帮这个忙吗?”
“有限合作嘛。”陈序道,“我们团队越专业,能挖出的东西越多,对他们也有利。我会去谈。”
说干就干。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序一边处理刑部日常公务和漕粮案的后续(主要方向已转向深挖崔守真网络),一边着手组建团队。
他亲自去大理寺档案库,用诚意和解决岳崇山案的名声,打动了那位郁郁不得志的老司直,姓严,六十多岁,脾气是臭,但一谈到工部账册物料,眼睛就放光,答应作为“外聘顾问”提供专业支持。
通过宋老板,引荐了一位曾在内府服役、后因伤离开的老匠人,姓胡,对宫廷和官府器物的规制、用料、工艺了如指掌,尤其擅长识别修改和伪造痕迹。
皇城司沈墨那边,果然没有直接给人,但给了几个名字和地点。陈序让韩昶拿着他的名帖,按图索骥。
在一个偏僻的茶馆,韩昶见到了沈墨推荐的情报贩子,绰号“泥鳅孙”,是个干瘦精明的中年人,在京城底层消息灵通,价格公道,信誉尚可。陈序亲自和他谈了一次,约定了定期购买特定领域消息的合作。
至于江湖中间人,沈墨暗示可以去城东的“悦来赌坊”找一个叫“疤脸老吴”的看场头目,此人年轻时在运河上跑过船,黑白两道都有些香火情,现在洗手上岸,但关系还在。
陈序让韩昶带着厚礼去了一趟,疤脸老吴开始还端着,但听说陈序就是扳倒刘明远、最近又让崔守真“病倒”的那位刑部郎中后,态度恭敬了不少,答应必要时可以提供咨询和牵线,但申明不直接参与对抗“混江龙”。
与此同时,杜衡的伤势好转,已经开始在病床上帮着梳理永丰仓的账册和从崔守真府邸暗中抄录的部分文书(皇城司默许共享了一部分),并规划接下来的调查重点。
韩昶则从刑部和其他衙门可靠的下层差役、军卒中,挑选了七八个身手好、家世清白、胆大心细的年轻人,开始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包括协同作战、追踪反追踪、应急处理等。
团队的核心骨架,慢慢搭了起来。
这天,陈序将几位新加入的核心成员召集到他在刑部后院单独申请的一处僻静小院,算是团队第一次非正式会议。
除了还在静养的杜衡(由韩昶代为传达意见),老司直严先生、老匠人胡师傅、“泥鳅孙”、疤脸老吴,以及韩昶和行动队的两个小头目都在座。
陈序开门见山:“诸位,能坐在这里,都是信任我陈序,愿意为肃清奸佞、匡扶律法出一份力。客套话不多说,我们是一个团队,目标一致:挖出‘清风会’,斩断其渗透朝堂、危害国家的黑手。”
“严先生,您负责梳理所有与工部、军器监物料调拨、账目亏空相关的文书,找出异常模式和可能关联的人。”
“胡师傅,您协助鉴别我们查获的各类器物、凭证真伪,尤其是涉及军器、官造物品的。”
“孙先生,您的情报网,重点盯住码头漕帮异常动向、市面上不明来源的大宗货物交易,以及与‘清风会’、‘混江龙’可能相关的江湖传闻。”
“吴老哥,您是我们的江湖顾问,帮我们理解绿林规矩,必要时协助沟通,避免误会。”
“韩昶,行动队负责保护大家安全,执行侦查、抓捕、护卫等任务,训练不能松懈。”
“杜衡伤愈后,会负责整体情报分析和行动协调。”
陈序环视众人:“我们各司其职,信息共享,但对外,诸位只是我陈序以私人名义聘请的顾问或帮手,与刑部无关。此举只为保密,也为了减少诸位的麻烦。待遇方面,绝不会亏待。”
严先生捋了捋胡子:“老夫不为钱,就为了一口气!工部这些年乌烟瘴气,早该清清账了!”
胡师傅点头:“老朽别的本事没有,看东西真假,还能帮上忙。”
“泥鳅孙”笑道:“陈大人爽快,消息包在我身上,保证新鲜热乎。”
疤脸老吴抱拳:“陈大人是做大事的,老吴我能帮衬一点是一点,但有言在先,打打杀杀别找我。”
韩昶和两个小头目更是摩拳擦掌。
团队的气氛,初步凝聚起来。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一个韩昶安排在外围警戒的行动队队员快步进来,低声对韩昶耳语了几句。
韩昶脸色微变,走到陈序身边,低声道:“陈大哥,‘泥鳅孙’刚收到一个紧急消息,还没来得及报上来——有人在黑市高价打听‘丙字七号’工料的最新入库情况和看守换防时间!地点……疑似军器监北库!”
丙字七号!正是永丰仓账册上提到的特殊工料代号之一!
军器监北库!这正是之前清风会信笺中提到要“确保渠道畅通”的地方!
对方动作好快!崔守真刚倒,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打通新的关节,或者验证原有渠道是否安全?
陈序眼神一凛,看向刚刚组建起来的团队。
第一道考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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