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视野转换到霜岩之环。
沃伦领主的双手紧紧扣住冰冷的垛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凛冽的寒风卷着冰屑抽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下方涌来的兽人大军。
堡垒顶层,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除了呼啸的风声和下方兽人濒死的嘶吼,便是身边压抑的呼吸声。
城墙之上,弓弦的嗡鸣声连绵不绝。
弓箭手们机械般地重复着搭箭、开弓、瞄准、撒放的动作。
箭矢如同死亡的雨点,密密麻麻地射向下方的兽人浪潮。
每一次齐射,都能掀起一片小小的血色浪花,倒下几十个兽人。
但这浪花转瞬就被后续涌上的兽人淹没,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嘶吼着继续向前冲击。
“稳住!射他们的眼睛!膝盖!”城墙上雷恩声嘶力竭地喊着,试图最大化每一支箭矢的杀伤。
然而兽人悍不畏死的冲锋,依靠着简陋的木盾和皮糙肉厚的体格,顶着箭雨不断推进。
一百米……八十米……距离在无情地缩短。
“埃德温,剑矢还有多少?”沃伦问道。
“回领主大人,箭塔的库存还剩将近七成!”书记官的声音传来,他正飞快地在羊皮纸上记录着什么,羽毛笔的尖端微微颤抖。
沃伦领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冰雪混合着血腥的味道直冲鼻腔。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那位一直闭目凝神、双手紧握着一个古朴卷轴的老者——赫克托大师。
“大师!”领主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赫克托大师猛地睁开双眼,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精光一闪。
他将卷轴筒打开,他的口中急速念起晦涩古老的咒文,双手拿捏住卷轴用力一拉,将卷轴展开,众人这才得以窥见卷轴的真实样貌,卷轴上画满了魔法阵。
只见魔法阵开始渐渐亮起,光芒越来越浓烈!
嗡——!
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光环以堡垒城墙为起点,就像是投入湖面的涟漪,以迅猛无比的速度向着前方兽人冲击的区域扩散开去!
冲在最前面的兽人战士脚步猛地一滞!
他们脚下的冻土不再是坚硬,而是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光滑如镜、坚硬如铁的寒冰!
猝不及防之下,成百上千的兽人如同被推倒的骨牌,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嗷——!”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这仅仅是开始!
“噗!噗!噗!噗——!”
令人头皮发麻的穿刺声密集响起!
就在那层光滑冰面形成的瞬间,无数根尖锐、粗壮、闪烁着森森寒光的巨大冰刺,如同地狱里疯长的荆棘丛林,毫无征兆地从冰层之下猛然刺出!
时机精准得令人窒息!
正好是大量兽人摔倒挣扎、后续士兵因冰面光滑而挤作一团、冲锋阵型最为混乱脆弱的瞬间!
冰刺轻易地撕裂了皮甲,洞穿了血肉之躯!
冲在最前方的兽人前锋部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冰刺破土的恐怖声响中。
无数兽人被钉死在冰面上,鲜血如同泼墨般染红了晶莹的冰面,瞬间又被极寒冻结成猩红的冰坨。
有些冰刺甚至串起了两三个叠在一起的兽人尸体!
原本的兽人队形硬生生被这片骤然出现的、狰狞恐怖的冰刺森林拦腰斩断!
堡垒顶层,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低低的欢呼!
“成了!”书记官埃德温激动地捶了下城墙。
沃伦领主紧绷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凝重。
他上前半步,目光越过下方那片惨烈的冰刺地狱,望向了更远处兽人大军的后方,那片被烟尘和混乱遮蔽的区域,一公里外,北墙的方向。
“接下来,”领主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声和下方的喧嚣,带着沉甸甸的期盼,“就看西里尔斯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下方的冰刺森林有效地阻挡了兽人主力的直接冲击,兽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似乎正在试图绕过或者破坏这片致命区域。
但堡垒顶层众人的心,却随着北墙方向迟迟不见动静而一点点沉了下去。
“怎么……还没有动静?”书记官埃德温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踮起脚尖,脖子伸得老长,试图从那片模糊的地平线上捕捉到一丝火光或烟尘,但除了弥漫的尘土和兽人营地影影绰绰的轮廓,一无所获,焦躁与不安逐渐爬上心头,“西里尔斯骑士他们……该不会……”
“别慌,埃德温。”沃伦领主的声音依旧沉稳,他像是在安慰书记官,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时机……可能还没到。或者……他们在等待兽人主力被冰刺吸引,注意力分散得更彻底一些。”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北墙方向收回,重新投注到下方仍在冲击冰刺边缘的兽人身上。
预想中兽人陷入冰棘地刺、进退维谷的混乱场面并未持续太久。
那些悍不畏死的兽人战士,虽在最初的冲击下损失惨重,却很快在军官们的咆哮驱使下,开始尝试用简陋的工具、甚至用同伴的尸体和缴获的装备,笨拙而疯狂地敲击、填埋着那些致命的冰刺,试图开辟出一条通道。
城墙上的弓箭手在雷恩的喝令下,正集中火力压制那些靠近冰刺破坏的兽人战士,延缓他们突破的速度。
“等待?”审讯官马文那特有的、带着一丝阴冷和怀疑的嗓音突兀地响起,“领主大人,恕我直言,西里尔斯骑士的任务,是在混乱中制造混乱,是在兽人后方点火。最佳的时机……”
“马文!”沃伦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领主大人,我并非危言耸听。”马文却毫不退缩,他顿了顿,阴影中的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缓缓吐出他的猜测:“最佳的时机就是魔法发动、兽人前锋遭遇重创、后方必然出现骚动的那一刻!那个瞬间,敌后防卫最为松懈!而现在……”
他抬手指向北墙方向,“魔法效果已显,兽人最初的混乱正在被强力压制、组织反击。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后防只会越加警惕、越加稳固!”
他阴鸷的目光转向沃伦领主,抛出那颗足以冻结所有人的炸弹:“我不得不怀疑……西里尔斯和他的人,是不是已经被兽人发现……甚至被俘虏了?”
“嘶——”
“被俘虏了?”
“这……这怎么可能?”
“完了……那我们的计划……”
“百人的队伍,钻进城墙里谁能保证绝对不被发现?”
马文的话瞬间在堡垒顶层炸开了锅,压抑的议论声再也控制不住地响起。
众人脸色骤变,交头接耳。
如果连这最后一步奇袭都失败了,仅凭堡垒现在的力量和魔法所争取的时间……还能支撑多久?
不祥的预感已经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恐慌的情绪悄然滋生。
就在这人心惶惶、几乎要动摇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更加密集的轰鸣!
“轰轰轰轰——!!!”
这声音并非来自下方攻城的主战场,而是……从遥远的陷阱区方向传来!
甚至连他们脚下的城墙都感受到了细微的震颤!
“什么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牢牢吸引!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北墙前方的陷阱区此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巨变!
大片大片的烟尘混合着冰雪碎屑冲天而起,滚滚烟尘瞬间膨胀了数倍,形成一朵巨大的、灰黑色的蘑菇云,将那片区域完全笼罩!
“发生了什么?”
“是西里尔斯他们成功了吗?”
“不对!这动静……”
随着烟尘缓缓消散,视线也在一点点恢复清晰。
当烟幕最终散去,所有看清那片区域景象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嘶——”
只见那片原本密布坑洞和地刺、后来又被“寒冰路径”覆盖了一层致命冰棘的死亡地带,竟然被人用难以想象的蛮力,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安全通道”,远远望去其长度起码超过了两百米!
一个巨大的通道,通道内的所有陷阱、冰棘,乃至冻土本身,如同被远古巨神的脚掌踩踏过一般,一直延伸,只留下一个布满碎石和残骸的丑陋凹坑,与周围犬牙交错的冰棘森林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这……这是……”书记官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指着那恐怖的缺口,手指颤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神罚……这是神罚吗?”马文的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沃伦领主瞳孔剧烈收缩,即便是他,也被眼前这超越常人理解的破坏力深深震撼!
这不是普通的攻城器械能造成的效果!
他心中不由的升起种不祥的预感,他猛地转向身旁脸色同样无比凝重的赫克托大师:“大师!这……这是人力所能为的吗?难道是某种我们未知的攻城器械?”
赫克托大师深陷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条毁灭通道,沟壑纵横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双眼惊疑不定,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最终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而沉重:“不……领主大人,这绝非器械所能造成。这是纯粹的力量……毁灭性的、凝聚到极致的力量爆发……看那破坏的形态和范围,像是以一点为中心,连续轰击扩散所致……”
老法师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如果老朽没有看错……造成这一切的,是一个‘个体’。其等级……恐怕……”
他顿了顿,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吐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词汇:“……至少在40级以上!”
“40级?!!”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堡垒顶层炸响!
除了赫克托大师和沃伦领主等少数几人,许多士兵对这个概念并不完全清晰,脸上露出疑惑与恐惧交织的神情。
“40级……意味着什么?”一名年轻的士兵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老兵。
老兵咽了口唾沫,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喃喃道:“普通士兵,像我们这样的,大多在5到10级……10级以上可当十人长,20级以上能统率百人队,30级以上便是能指挥千人的统领了……而40级……”
他的声音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在我人类国度,那已是能独当一面、统帅万军、位同‘将军’的强者了!”
经过这番解释,所有人顿时明白了!
将军!
对方出动了一位堪比人类将军的恐怖强者!
为了他们这座只有几百守军、尚未完全建成的边境堡垒?
“四十级?!”
“这不可能!!!”
“将军?!兽人出动了一位将军?!!”
堡垒顶层瞬间哗然,惊呼声如同炸雷般此起彼伏!
之前的恐慌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认知颠覆的惊骇所取代!
“这……这怎么可能?”埃德温失声叫道,声音因震惊而尖利,“为了我们这点人马?出动一位‘将军’?这……这值得吗?兽人疯了吗?!”
审讯官马文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大师!您确定?!四十级?!兽人将军级别的存在,统帅的至少应该是数万大军!可外面这些兽人,就算加上附庸部落,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五千之众!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为了我们这几百个‘烂蒜’,值得一位将军亲临吗?!”
他把“烂蒜”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在众人固有的认知里,兽人将军的出征,必然伴随着遮天蔽日的军旗和如山如海的咆哮洪流。
一万五千人?
这规模对人类而言是将军率领的军团人数,但对兽人来说,尤其对一位拥有“将军”等级的存在而言,这简直像是一支先锋队,甚至更像是一次规模稍大的狩猎出游!
兽人的繁衍能力冠绝大陆,他们的兵源从来不是问题。
出动强者,尤其是四十级以上的顶尖强者,其意义绝非仅仅为了统率这“微不足道”的兵力。
沃伦领主脸色铁青,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远方那条触目惊心的安全通道。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兽人出兵的逻辑,从来不能以人类的常理度之。
“马文大人,埃德温阁下,”赫克托大师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事实的疲惫与凝重,“你们陷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用我们人类的军队结构和价值衡量标准,去揣度兽人。”
他环视众人,“兽人的国度,与我们人类公国截然不同。他们的军队构成,更依赖于强大的个体和血脉部落,而非严整的编制。
他们出兵的数量,往往取决于他们能驱使多少附庸部落,以及那位强大的个体愿意带来多少仆从和追随者……
兽人之繁衍能力,远胜我等凡俗种族,低级战士的数量对他们而言,很多时候只是数字!
一位强大的兽人酋长或将军出征,带一千精锐亲信是它,带一万五千附属部落也是它。数量……从来不是衡量他们是否出动强者的标准,等级才是!”
他指了指远方兽人那依旧庞大得令人绝望的营盘:“一万五千兽人?对某些强大的兽人部落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大型狩猎队的规模而已。但是现在决定这场战争层级的,不是下面那些咆哮的普通战士,而是那个……”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个巨大的缺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如果真有一位兽人将军级别的恐怖存在亲临,那所谓的奇袭……所谓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绝望,再次无声地蔓延开来,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窒息。
然而,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即将吞噬所有人的刹那。
“看!快看!”书记官埃德温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破音的尖利!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他颤抖手指的方向望去。
越过下方混乱血腥的攻城战场,越过那片狰狞的冰刺森林,越过兽人庞大的营盘……
在北墙的更深处,一股浓烈得如同墨汁般的滚滚黑烟,带着刺目的橘红色火光,正冲天而起!
那黑烟如此突兀,如此张扬,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翻滚升腾,如同擎向天空的战旗!
兽人粮草!被点燃了!
堡垒顶层,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
所有人脸上的绝望惊骇如同冰雪般消融,被一种狂喜、震惊、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取代!
沃伦领主布满皱纹的眼角猛地一跳,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浑浊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死死盯着那代表希望与成功的浓烟,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只化为一句:“西里尔斯……他……做到了!”
“快!派人时刻关注城下,随时准备接应西里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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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章,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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