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将避尘珠塞进辰安掌心时，珠子表面的灵光蹭过他的指尖，带来一阵温润的暖意。
“这珠子是用东海万年珍珠炼化的，当年大禹治水时用来隔绝浊流，对付深渊的黑气应该能撑一阵子。”
他又转向梅林，递过一面刻着北欧符文的青铜盾，“雷蒙德将军托我转交的，据说能引雷霆之力净化虚无，你们用得上。”
梅林接过青铜盾，指尖拂过盾面上盘旋的雷光符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阿斯加德的‘雷神之盾’？没想到他竟肯借出这件宝物。”
“雷蒙德说，对付深渊不分彼此。”
李将军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辰安身上，
“定界桩的分布图我已经拓印了一份，你们顺着桩子的灵力轨迹走，能避开大部分深渊侵蚀区。记住，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营地会用乾坤阵接应你们。”
辰安点头，将避尘珠系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万伐剑的光晕。
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暗金色纹路中流淌着细微的灵力，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我们走了。”
他看向雪灵，目光柔和下来，“照顾好自己。”
雪灵用力点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株刚摘的紫色草药！
那株是她昨天特意为辰安找的，据说能安神定气。
“这是‘凝灵草’，遇到危险时嚼碎，能暂时稳住灵力。”
她踮起脚尖，将草药塞进辰安的衣襟，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胸口，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放心。”辰安笑了笑，转身与梅林一同踏上征途。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冰原尽头，雪灵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低声对身边的哪吒说：“我们去加固东边的定界桩吧，说不定能帮上他们。”
哪吒看着她眼中的坚定，收起了玩闹的神色，重重点头：“好，我帮你扛工具！”
前往绝对零度深渊的路比想象中更崎岖。
冰原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有些裂缝深不见底，隐约能听到底下传来的呜咽声，像是无数生灵在黑暗中哭泣。
此时，一旁的梅林正是拄着木杖走在最前面，杖身的藤蔓时不时发出细微的颤动，正在时刻提醒他们避开隐藏的深渊气息。
“这里的定界桩越来越密集了。”辰安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根石柱，那石柱上的符文比玄阴桩更加清晰，只是顶端断裂了一半，露出参差不齐的断面，
“如此看来，若是推测没错的话，那应该看来我们离深渊越来越近了。”
梅林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羊皮卷对照。
卷上的符文与定界桩上的纹路逐渐重合，形成一道螺旋上升的轨迹，最终指向冰原尽头的一片黑色区域！
而顺着目光看去，便可以看到，那里的天空是暗紫色的，连阳光都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嘴吞噬着。
“绝对零度深渊就在那里。”梅林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能感觉到，那里的‘无’已经浓郁到快要凝成实质了。”
辰安握紧万伐剑，腰间的避尘珠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光芒，珠子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黑气在侵蚀珠子。”他沉声道，“比我们预想的更严重。”
“用雷神之盾。”梅林将青铜盾举过头顶，盾面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道淡金色的雷光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黑气撞上屏障，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灼烧的蛛网般退缩了几分。
两人借着雷光屏障的掩护，继续向前行进。越靠近深渊，冰原的景象越发诡异！
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得，冰层呈现出墨色，踩上去会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而在空气中更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像是凝固的血液；
就连风声都变成了尖锐的嘶鸣，好似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哀嚎。
“前面有座断裂的石桥。”辰安指着前方的黑色裂缝，裂缝上横亘着一座由玄冰砌成的桥，桥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桥的另一端隐没在暗紫色的雾气中，
“羊皮卷上说，这是‘断魂桥’，也是通往深渊的最后一道屏障。”
梅林走到桥边，木杖轻轻敲击桥面。冰层发出沉闷的回响，桥身微微震颤，裂缝中渗出的黑气顺着桥板的缝隙向上蔓延。
“桥快塌了。”他皱起眉头，“我们得快点过去。”
辰安率先踏上桥面，万伐剑的光晕在脚下展开，形成一道光垫，暂时挡住黑气的侵蚀。“跟着我的光垫走。”他回头对梅林说。
梅林点头，举着雷神之盾跟上。
两人的脚步很轻，却依旧让桥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当他们走到桥中央时，一声巨响突然传来！
桥面从中间断裂，两人同时向下坠去！
“抓紧我！”辰安大吼一声，挥剑斩向旁边的桥栏，光刃与冰栏碰撞的瞬间，他借着反作用力抓住梅林的手腕！
便是与梅林一起同时将万伐剑插入冰壁，剑身在冰层中摩擦出耀眼的火花，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两人悬在半空中，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气像潮水般涌来，避尘珠的光芒越来越黯淡，雷神之盾的雷光也开始闪烁不定。
“这样撑不了多久！”
梅林的声音带着喘息，木杖上的藤蔓已经彻底枯黄，“看左边！那里有个洞穴！”
辰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冰壁上有一个不规则的洞口，洞口周围覆盖着一层淡金色的冰层，像是被某种力量保护着。
“什么东西，那……那是……定界桩的气息！”他心中一喜，用力将梅林向上拉，“我们去那里！”
两人手脚并用地爬进洞穴，刚站稳脚跟，身后的断魂桥便彻底崩塌，坠入黑暗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后归于死寂。
洞穴内出乎意料地干燥，洞壁上布满了金色的符文，与定界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顺着目光朝远处看去，只见得，最深处有一块半透明的冰晶，冰晶中封存着一缕淡金色的光！
只是那道光是鸿钧圣人留下的气息，温暖而威严，将黑气隔绝在洞穴之外。
“这里是定界桩的中枢。”梅林抚摸着洞壁上的符文，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你看这些纹路，它们组成的图案，正是混沌之眼的轮廓！”
辰安凑近冰晶，发现冰晶中除了金色的光，还有一道细微的影子在缓缓流动，像是一条蜷缩的蛇。
“这是什么？”
“如果贴切的形容的话，
那玩意，就是是深渊本源的‘脐带’。
一条极其蜿蜒且漫长的……”
梅林的声音带着凝重，
“它甚至还连接着混沌之眼和定界桩，难怪深渊能侵蚀封印，它一直在用这道影子同化定界桩的力量！”
就在这时，冰晶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里面的影子猛地张开，化作一道漆黑的裂缝，裂缝中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朝着两人卷来！
“不好！它醒了！”梅林举起雷神之盾，雷光骤然爆发，却被触须瞬间吞噬，
“快用万伐剑！”
辰安没有犹豫，挥动万伐剑斩向裂缝。七彩光晕与触须碰撞的刹那，洞穴内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啸，裂缝开始扭曲、收缩，最终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
若是微微感应，便能发现，那白光中蕴含着撕裂空间的力量，将辰安和梅林同时卷入其中。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辰安仿佛听到梅林的喊声：“这是混沌之眼的空间屏障！
不好，这东西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恐怕会蕴含着世界的真相！！！
但我们被分开了……你们各自保重……”
辰安神情一凝，但是竟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激动的语气在里面，
而且是极为激动，不等辰安思考片刻……
便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闭上了双眼……
等到辰安再次睁开眼时，意识再次回归时！
辰安竟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平原上。
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只有无尽的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生疼。远处的地平线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像是被人用手揉皱的纸。
“梅林叔？”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平原上扩散，却没有任何回应。
腰间的避尘珠已经碎裂，万伐剑的光晕黯淡了许多，剑身上的暗金色纹路中渗出淡淡的黑气。
“这里是……哪？”
辰安握紧剑柄，警惕地环顾四周。他能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法则与外界截然不同！
这里的灵力无法流动，时间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挤压他的肺腑。
“欢迎来到寂灭之境。”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声音不属于任何生灵，更像是空间本身在说话，“这里是你内心最深的恐惧，是你最害怕的‘无’。”
辰安猛地转身，却看不到任何人。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
“不是吧！
有没有搞错，又他妈的还搞这出！”
荒芜的平原逐渐变成熟悉的华山，山脚下的村庄炊烟袅袅，王婆婆正坐在门口缝补衣裳，嘴里哼着熟悉的歌谣。
“又来，婆婆？”
辰安愣住了，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王婆婆抬起头，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辰安回来啦？快过来，婆婆给你烤了红薯。”她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红薯，金黄的果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突然，辰安突然不由自主的喉咙发紧，眼眶有些发热。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王婆婆了！
自从他踏上修仙之路，就再也没回过华山脚下的村庄。可当他伸手想去接红薯时，王婆婆的身影突然开始变得透明，手中的红薯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风中。
“不！”辰安大喊着，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片虚无。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这次是雪莲雪山。
雪灵躺在雪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臂的金色印记正在消失，发梢的黑暗气息像潮水般吞噬着她的身体。
“辰安……救我……”她伸出手，指尖却在触碰到辰安的瞬间化作齑粉。
“雪灵！”辰安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挥动万伐剑，想斩断那黑暗气息，剑刃却径直穿过雪灵的身体，什么也没碰到。
“没用的。”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执念所化。你害怕失去他们，害怕守护的一切化为乌有，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出现，然后……被你亲手‘湮灭’。”
辰安猛地后退，万伐剑的光晕剧烈闪烁。他终于明白，这是混沌之眼的试炼！
它在逼迫他直面最恐惧的“无”，如果他沉溺于悲伤，就会被这片空间同化，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
“我不会被你骗的。”
辰安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王婆婆在华山安享晚年，雪灵在营地等着我回去，他们都好好地‘存在’着，这不是执念，是我守护的理由！”
他举起万伐剑，将灵力催动到极致，剑身上的七彩光晕与暗金色纹路同时爆发，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刃，朝着周围的幻象斩去。“万伐——归序！”
光刃所过之处，华山的村庄、雪灵的身影都像破碎的镜子般裂开，露出底下荒芜的平原。那个低沉的声音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受到了重创。
“看来你通过了第一重试炼。”
声音变得有些不甘，“但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真正的‘无’！
这是连你自己都会消失的虚无。”
平原开始塌陷，露出底下的黑色深渊，辰安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入这片黑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剥离，过往的记忆、守护的信念、甚至握着剑的触感，都在逐渐模糊。
“不……”
辰安咬紧牙关，努力回想草芽破土的瞬间，回想雪灵的笑容，回想三界生灵为南极冰原祈祷的念力，
“存在不是因为永恒，而是因为被记住。就算我消失了，只要他们还在，春天还在，我就‘存在’过！”
他的话音刚落，万伐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身上的纹路中涌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那些光点汇聚成一道光链，将他的身体与周围的空间连接起来。
光链的另一端，隐约能看到雪灵的笑脸、李将军的披风、甚至雷蒙德的雷神之盾！
那正是所有他在乎的、在乎他的生灵的念力，跨越空间传递而来的“存在”证明。
“这不可能……”低沉的声音带着惊恐，“你怎么可能用‘存在’对抗‘无’？”
“因为……
‘无’永远无法理解，”
辰安的身影重新变得凝实，万伐剑直指天空，
“‘存在’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光链猛地收紧，将辰安从塌陷的平原中拉起，朝着一片明亮的空间飞去。
在彻底离开寂灭之境前，他仿佛看到了梅林的身影，那位老者正站在一片充满火焰的空间里，木杖上的藤蔓重新抽出了绿芽。
梅林在一片燃烧的森林中醒来。
火焰是诡异的幽蓝色，烧得越旺，周围的树木就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叶片上的纹路。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完全没有灼烧的焦味，只有一种古老而狂暴的力量在流动，像是世界诞生时的第一簇火种。
“混沌之火……”
梅林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他曾在英吉利的古籍中见过这种火焰的记载！
它是“有”与“无”交汇的产物，能焚烧一切“存在”，也能孕育新的“存在”，是最矛盾的力量。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亚瑟王的魔法师。”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火焰深处传来，那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像是无数把剑在同时震颤，
“你追寻世界的真相，可知道真相往往藏在最痛苦的回忆里？”
火焰分开，露出一个身披铠甲的身影。
那人金发碧眼，手持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剑，正是传说中的亚瑟王。
“梅林，你为什么要离开卡梅洛特？为什么要让我独自面对莫德雷德的背叛？”
梅林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变得苍白。
这是他最不愿回想的记忆，当年亚瑟王与莫德雷德决战时，他因预见悲剧而选择逃避，最终眼睁睁看着卡梅洛特沦陷，亚瑟王战死在剑栏之役。
“我……”梅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木杖上的藤蔓开始枯萎，幽蓝色的火焰顺着藤蔓爬上他的手腕，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竟然发现，这火焰焚烧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中的“愧疚”。
“你以为追寻真相就能弥补过错吗？”
亚瑟王的身影逐渐变得扭曲，铠甲上渗出黑色的液体，“你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的懦弱，逃避那些因你而死的人！”
火焰突然暴涨，将梅林包围在中央。
他仿佛又回到了剑栏之役的战场，耳边充斥着士兵的哀嚎、战马的嘶鸣，眼前是亚瑟王倒下的身影，胸口插着的正是他亲手锻造的长剑。
“不……不是这样的……”梅林痛苦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离开是为了寻找阻止预言的方法，我以为……”
“你以为你的智慧能对抗命运？”亚瑟王的声音变成了无数人的嘶吼，
“你看看这些火焰，它们烧的都是你‘知道’的东西——你知道的预言，你知道的法则，你知道的世界……当这些都被烧尽，你还剩下什么？”
梅林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突然明白了，这试炼不是要摧毁他，而是要让他放下“知道”的枷锁！
他太依赖知识和预言，反而忽略了最本质的“存在”本身。
“我剩下的，是‘不知道’。”
梅林举起木杖，对着火焰大喊，“我不知道世界的真相，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弥补过错，但我知道，我还‘在这里’！”
杖身突然爆发出绿色的光芒，枯萎的藤蔓重新焕发生机，顺着火焰向上攀爬，在幽蓝色的火海中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
那些花朵接触到火焰，没有被焚烧，反而吸收了火焰的力量，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混沌之火能焚烧‘存在’，也能孕育‘存在’。”
梅林的声音变得平静，“就像世界的真相，从来不是‘知道’或‘不知道’，而是‘在追寻中存在’。”
亚瑟王的身影在火焰中逐渐消散，露出背后的一道光门。
梅林握着开满白花的木杖，走进光门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祝福。
辰安和梅林在一片虚无中重逢。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两道模糊的身影悬浮在其中，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看不清面容。
“你也通过试炼了？”辰安的声音在虚无中传播，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
“算是吧。”梅林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的试炼是什么？”
“是失去。”辰安轻声说，“失去在乎的人，失去存在的痕迹。”
“我的是知道。”梅林叹了口气，
“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知识困住。”
两人沉默了片刻，虚无中突然亮起一道微光，微光逐渐扩大，化作一只巨大的眼睛！
而那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灰色，里面流动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宇宙诞生时的尘埃。
“混沌之眼。”辰安和梅林同时低声说。
眼睛缓缓睁开，里面的光点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幅画面！
此时就有世界诞生时的混沌，有鸿钧圣人封印深渊的场景，有古神在南极冰原播种的身影，甚至有未来的景象：草芽长成草原，冰原上建起村庄，雪灵和哪吒在溪边笑着奔跑……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雪灵的声音带着震撼。
“不。”梅林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混沌之眼，“这不是真相，是‘可能性’。世界从来不是只有一种样子，它可以是混沌，也可以是秩序，更可以是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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