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安用力晃了晃头,试图将这过于大胆且危险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现在不是异想天开的时候,生存下去才是首要任务。
他将注意力重新聚焦于眼前的走廊,以及那些如同沉默巨兽般蛰伏的编号门户。
幸存的几个人挤在一起,惊魂未定,没人敢再轻易靠近任何一扇门。
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恐惧。
陈寻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枚染血的廉价塑料发卡,她的目光低垂,落在那个粗糙的小熊图案上,眼神深得像潭死水,看不到底,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没人知道她在那个标着“控”字的房间里经历了什么,她也没有丝毫要分享的意思。
另一边,霓光正烦躁地摆弄着她那个宝贝直播设备,它在上楼时不知怎么了,有些闪雪花。
屏幕顽固地闪烁着雪花,偶尔挣扎着跳出一两帧扭曲破碎的图像,随即又被密集的噪点吞没。
她用力拍打着设备的侧面,又反复按压开机键,指甲与硬塑料外壳碰撞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在这过分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她似乎也失去了某种安全感,那份刻意维持的表演面具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林怀安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用那张书签换来的短暂庇护又被头目强行交易掉,此刻他手头可用的筹码几乎为零。
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身后的背包,指尖隔着布料触碰到里面方正的轮廓,那本缺失了关键内页的科普杂志还在。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背包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得如同深海寒流的气息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爬升。
这感觉并不陌生。
是归序。
祂又在附近了。而且祂的注意力,再次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这个背包上,或者说,落在了背包里的那本杂志上。
林怀安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行为模式诡异且力量也不知深浅的boss,目标明确到偏执。
之前那个想法又冒了出来。
他强迫自己停止这种危险的臆想,试图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观察环境上。
然而,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种子落入了土壤,悄无声息地埋在了心底。
就在这时,异变毫无征兆地爆发。
斜前方,编号712的门户里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光洁的金属门板上毫无征兆地迸裂出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像某种活物的脉搏一样,一下下地搏动膨胀着。
一股灼热、暴戾、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门缝里喷涌而出,瞬间将走廊里原本那种苍白僵死的寂静冲刷得支离破碎。
“门!那扇门!”一个离得稍近的女人尖声叫起来,声音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她手指颤抖地指向712。
她的惊叫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
整扇厚重的金属门板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撞飞,扭曲变形得像张揉烂的锡纸,呼啸着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又弹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彻底报废。
一个怪物从门后的破洞里挤了出来。
它勉强维持着一种扭曲变形的人形轮廓,但全身仿佛由沸腾又粘稠的暗红色胶质构成,不断冒着令人作呕的气泡。
它的表面凸起着无数张模糊扭曲的人脸,那些面孔在胶质中沉浮拉扯,无声地张大了嘴巴,仿佛在承受极致的痛苦,又像是在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纯粹的狂怒和怨恨如同实质的力场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灼烤着周围的空气,它移动过的地方,苍白的金属地面被灼烧出滋滋作响的黑色焦痕,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个靠在墙边的男人失神地喃喃自语,他的脸被那血红色的光芒映照得如同涂了一层血,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怪物似乎没有明确的智慧,只是被自身无穷无尽的狂暴情绪所驱动。
它发出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声波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它那硕大不成形的手臂猛地抬起,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势头,朝着离它最近的一个幸存者狠狠砸落。
那幸存者是个年轻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他之前拿到的那块好不容易得来的门牌,拼命将自己挡住。
门牌表面刻着的符号慢慢亮起,散发出一层稀薄而摇曳的微光,勉强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半透明的护盾。
砰!!!
巨拳以碾压之势砸在光盾上。
护盾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光芒急剧闪烁明灭,虽然奇迹般地没有立刻破碎,但那年轻男人就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摔落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门牌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点,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没用,这门牌根本挡不住这种东西!”另一个女人目睹这一幕,彻底崩溃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瞬间吞噬了所有人。
人们像被吓破胆的兔子,惊叫着四散奔逃,只想尽可能远离那个散发着恐怖高温和绝对怒意的怪物。
怪物的攻击毫无章法,巨大的手臂胡乱挥舞,砸在空处,落在墙壁上,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走廊为之震动,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焦黑坑洞,碎屑四溅。
林怀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卷入其中。
求生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向后方人群稀疏的区域急退。
但怪物的攻击范围极大,且毫无规律可言。
一条由沸腾胶质构成的、如同鞭子般的触须带着灼热刺鼻的腥风,猛地向他所在的区域横扫而来。
速度太快,范围太广,完全躲开已不可能。
林怀安瞳孔一缩,猛地向侧前方扑倒,试图从触须下方的空隙滚过去。
灼热的气息几乎燎着他的头发,后背的衣物与那恐怖的高温擦过,瞬间传来一阵刺痛的灼烧感。
他成功地用一个狼狈不堪的战术翻滚避开了正面冲击,但灾难并未结束。
那胶质触须末端狠狠抽打在他刚才倚靠的墙壁上,发出一声爆响。
碎石如同弹片般四处飞溅。
一块尖锐的、边缘被烧得发红的金属碎片呼啸着划过林怀安背上的背包。
刺啦!
结实的帆布背包被轻而易举地划开一道长长的豁口。
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了出来,那本缺失了内页的科普杂志也在其中。
封面上的图案在走廊苍白灯光和怪物身上血红色光芒的交织映照下,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合时宜。
几乎就在杂志暴露在空气中的同一瞬间,林怀安感到那股一直若有若无萦绕着的冰冷彻骨的寒意骤然加剧。
如同无形的极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走廊,甚至连那怪物散发出的灼热狂怒气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绝对寒冷压制了一瞬,变得凝滞起来。
时间的感觉变得异常粘稠而缓慢。
下一个心跳的间隙,那沸腾的愤怒怪物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更具威胁的存在降临。
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不断翻滚的庞大身躯猛地转向了林怀安的方向。
或者更准确地说,转向了他散落在地的那本杂志。
一只更加庞大凝实的巨足高高抬起,表面那些痛苦的面孔扭曲到极致,携带着碾压一切的可怕气势,对准那本渺小的杂志,就要狠狠践踏而下。
这一脚若是落实,别说一本杂志,就算是一块钢板恐怕也要彻底变形粉碎。
林怀安瞳孔骤然缩紧,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他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抢救,但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脚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一道模糊的身影,以一种超越了物理规则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本杂志旁边,恰好处于怪物巨足笼罩下的死亡阴影之中。
是归序。
祂此刻全身上下纤尘不染,脸上看不出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漠然得如同两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
祂的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那本即将被彻底毁灭的科普杂志上。
那眼神,像是在看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藏品。
怪物那蕴含着恐怖高温的巨足轰然落下,阴影彻底将归序和他脚下的杂志吞噬。
而归序,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去看一眼那足以将祂连同杂志一起化为齑粉的攻击。
祂只是极其自然地向旁边微微侧身,恰好让自己正对杂志,然后微微弯下腰,伸出了手带着一种全神贯注般的轻柔,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径直抓向那本杂志。
那姿态,不像是在抵御毁灭性的攻击,更像是一位修复师在处理一件易碎的古老文物。
在怪物那只脚即将触及他额前发丝的最后一刹那——
嗡。
一种极其轻微的奇异波动,以归序的身体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没有刺眼的光芒爆发,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像样的声音。
那只威力足以轻易撕碎钢铁的巨足,在距离归序的手和那本杂志仅仅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了。
不是被能量击碎,不是被高温蒸发,也不是被转移到了别处。
而是彻头彻尾地被彻底抹除了一般。
连同构成那只脚的一部分狂暴沸腾的胶质,都在一瞬间不见了踪影,断口处平滑得令人头皮发麻,没有留下任何能量残留或物质痕迹,仿佛它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那愤怒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顿住,它那简单由情绪驱动的思维根本无法理解这超出常理的景象。
断肢处更多的暗红色胶质疯狂地翻滚涌动,试图重新凝聚成形,它同时发出一声混杂着困惑和更加暴戾的咆哮,剩余的身体猛地膨胀起来,更多扭曲痛苦的面孔挣脱束缚突出表面,无声地尖啸着,酝酿着更加歇斯底里的反击。
整个走廊的血色光芒都随着它的暴怒而剧烈地扭曲波动,温度再次飙升。
但归序,已经拿到了那本杂志。
祂小心地将杂志拿起,专注地低头审视着,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封面图案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祂竟然仔细地检查着杂志的四个边角、书脊以及装订线,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工作,确认它在刚才的危机中没有受到任何一点新的损伤或折痕。
对于因为被凭空“抹除”了一部分而陷入彻底狂暴和混乱的怪物,祂连一丝一毫的关注都没有给予。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危机,对祂而言,仅仅只是随手掸开了一粒不小心落在藏品上的、碍眼的灰尘。
那愤怒怪物彻底失去了控制,剩余的身体如同沸腾的火山岩浆般剧烈喷发,毁灭性的能量在其中汇聚,眼看就要化作无差别的恐怖冲击席卷整个走廊。
归序似乎终于被这持续不断而且愈演愈烈的噪音和能量扰动打扰到了。
祂依旧低着头,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检查杂志的状态中,只是空着的左手非常随意甚至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朝身后那团正在咆哮沸腾的狂怒聚合体轻轻挥了一下。
那动作轻松惬意,就像是在驱赶一只围绕着他嗡嗡叫的苍蝇。
没有任何声光效果。
没有任何能量爆发的迹象。
那庞大无比的、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的愤怒怪物,连同它所带来的所有血色光芒、灼热高温以及那充满恶意的咆哮,就在这一挥之下,瞬间消失了。
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走廊里骤然恢复了之前的苍白和死寂,光线重新变得均匀而冷漠。
只剩下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墙壁、地面上几处焦黑的灼烧印记,以及那扇只剩下一个破败黑暗窟窿的712门户,证明着那只怪物曾经短暂地存在过。
那窟窿后面黑漆漆的,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这一切,从怪物破门而出,到混乱爆发,再到归序出现将其彻底抹除,整个过程虽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实际上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人们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还凝固着上一秒的惊恐和绝望,眼神却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震撼,大脑仿佛集体宕机,根本无法处理刚才亲眼所见的景象。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
林怀安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呼吸急促而不稳。
后背被灼伤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刺痛,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归序,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但促使它如此狂跳的原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恐惧。
归序就那么旁若无人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微微低着头,苍白的指尖小心地翻动着那本科普杂志,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页的页面和插图,似乎在确认着里面每一个文字、每一张图片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缺失或损坏。
他那副全神贯注的神情,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本陈旧破损,甚至缺了页的普通科学杂志,而是某件不容有丝毫瑕疵的稀世珍宝。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林怀安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归序身上,看着他那种近乎偏执的对物品完好性的极致关注,一个清晰无比的认知,如同出膛的子弹般,猛地击穿了他所有的混乱思绪:
这个恐怖、强大、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存在,其行为逻辑的核心基石之一,或许就是“确保目标收藏品的绝对完整性”。
任何试图破坏,或者说,任何可能危及到他“藏品”完整性的因素,都会被他以最直接的方式瞬间“清理”掉。
无论那因素是源自恐怖怪物、人类还是其他任何东西
刚才那只狂暴不可一世的怪物,就是因为触及了这条铁律,而被像删除垃圾数据一样随手抹除。
那么……
这个东西,这个名为“归序”的恐怖存在,或许真的存在着被利用的可能。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且带着自嘲色彩的荒谬猜想,而是基于一次刚刚发生的实证之后,得出的冰冷而清晰的推论。
这种事风险无疑是巨大到难以估量的,这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但与此同时,那个“可能性”也从未如此真实而具体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林怀安用手背擦了一下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被归序小心捧在手中的那本杂志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各种情绪在心中激烈地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极度冷静近乎冷酷的审视和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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