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由深知内情的表妹陆亦可,带着七分同情三分调侃的语气讲述。)
“这台心脏瓣膜修复,谁来做?”
汉东省人民医院心脏外科的医生办公室里,林亦行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身姿挺拔地站在一块写满复杂病例的白板前,手指敲了敲上面的影像图,目光扫过办公室里一众或年轻或资深的医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这就是我表哥,林亦行,汉东省人民医院心脏外科的副主任,人称“林一把”——意思是关键手术,他主刀,成功率就能往上提一把。
你们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哦不,是精英范儿十足,小时候可是我们大院里的孩子王,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没他不敢干的。但人家脑子好使啊,玩归玩,闹归闹,成绩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三。
按理说,他这种家庭出身——父亲是省军区参谋长,母亲是人民医院副院长——标准的“高干世家”配置,人生轨迹似乎早就被规划好了:高中毕业,进军校,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部队成为一名军官,继承家业。
可林亦行偏不。他随了母亲,从小就对着那些手术器械、人体解剖图眼睛发亮,梦想是成为全世界最顶尖的心外科医生,救死扶伤。用他的话说:“拿手术刀的手,怎么能去端枪呢?那不是资源错配嘛!”
为了这个梦想,他跟家里抗争过,最后各退一步。他不用非去读军校,但他必须按照家里的传统,去部队“锻炼”了两年,算是走了个过场,堵住了悠悠众口。然后?然后他就像开了挂一样,高中毕业直接保送北大医学院本硕连读,还没毕业就被导师视为得意门生,之后公派德国顶尖医学院读博,回国后直接空降省人民医院心外科,一路做到副主任。
你们看,这人生剧本,是不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遂得让人想给他使点绊子。
但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他一颗天才的医学大脑,就顺手给他安排了一场……嗯,怎么说呢,堪称“史诗级难度”的感情线。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追妻火葬场”,而且这火,烧了十几年,至今还没完全熄灭。
故事的女主角,叫谭静初。
静初姐啊,那是真正的“军中绿花”,陆军少校。她本科毕业于解放军政治学院新闻系,后来自己争气,跑去美国拿了个心理学硕士学位,现在更是国防大学的在读博士。家世嘛,比林亦行家只高不低,她父亲是军区副司令,跟我爸、还有韩鹏他爸韩绍功,都是枪林弹雨里一起滚过来的老战友。
她和林亦行,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一个大院里光着屁股……啊不对,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悲剧,就源于这过于熟悉的开场。
据林亦行自己回忆(带着一脸追忆似水年华的惆怅),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在我们大院那棵老槐树下,堵住了正准备去上晚自习的谭静初,磕磕巴巴地进行了人生第一次告白。
结果呢?静初姐当时就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林亦行,别闹了,作业写完了吗?”
这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可林亦行是谁啊?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从那天起,他就开启了对谭静初长达数年的“死缠烂打”模式。送花、送礼物、蹲点、制造“偶遇”……所有青春期男生能想到的烂俗招数,他几乎都用遍了。
静初姐呢?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明确表示:“林亦行,我和你最多算个发小,对你真的没有超越友谊的感情。”
林亦行却有一套自洽的逻辑,他总是一本正经地对静初姐说:“静初,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你看你爸你妈,当年不也是组织介绍,相处久了不就有感情了?咱们这基础比他们当年好多了!”
每每听到他这番言论,我们这些旁观者都忍不住扶额,这人的脑回路,大概都长在手术相关的神经元上了。
后来,静初姐军校毕业,被分配到了东南战区某个涉密程度很高的基地。林亦行这个“疯子”,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居然动用了点关系,主动申请去那个基地的附属医院进行为期半年的“技术支援”和“锻炼”。
你还别说,他在那儿干得还真不错,据说还因为表现突出,被基地医院的院长在大会上点名表扬,说“希望全院年轻医生都能像林亦行同志学习,既有精湛技术,又有奉献精神”。天知道,他奉献的根本不是精神,而是他那颗孜孜不倦的“追妻之心”。
然而,就是在那个基地,林亦行第一次真正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亲眼见证了谭静初和基地里另一位同样优秀的少校军官,从相识到相知,再到互生情愫的全过程。那个军官,沉稳、坚毅,和活泼飒爽的静初姐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看着静初姐在那个军官面前露出的、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温柔笑容和依赖眼神,林亦行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死缠烂打和“培养”就能得到的。他第一次选择了放手,默默地收拾行装,离开了基地,把那份苦涩的暗恋埋在了心底,真心祝福他们。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虽然对林亦行有点残忍,但也不失为一段青春往事。
可命运,偏偏喜欢捉弄人。
就在谭静初和那位军官感情稳定,甚至已经答应了对方的求婚后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击碎了一切。在一次边境反恐作战中,那名军官为了掩护谭静初,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向她的子弹,壮烈牺牲。
他履行了向谭静初求婚时,对她父亲做出的承诺——“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守护她。”
可这代价,太沉重了。
静初姐当时就崩溃了。亲眼目睹爱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在怀里,那种痛苦和愧疚,几乎摧毁了她。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仿佛灵魂也跟着一起逝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担心她熬不过去的时候,那个原本已经“退场”的林亦行,又出现了。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大道理,只是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帮她处理男友的后事,应付来自各方的关心和询问,在她情绪失控时紧紧抱住她,在她深夜哭泣时递上一杯温水……他用自己的方式,陪着谭静初走过了人生中最黑暗、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这一陪,就是很多年。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好的催化剂。静初姐终于一点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伤痕依旧在,但她已经能够重新面对生活。而林亦行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默默守护,也终于像涓涓细流,滴穿了谭静初心底那层坚硬的冰壳。
他们结婚了。
当时我们都以为,这历经磨难的一对,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圆满大结局。王子和公主,总算要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可谁能想到呢?
结婚八年,没有狗血的第三者,没有婆媳矛盾,也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就是日常的柴米油盐,工作中的小摩擦,性格上的小碰撞……积累起来,在某一天晚上,因为一件现在想起来都微不足道的小事,两人吵得天翻地覆,都在气头上,话赶话地就提到了离婚。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离婚冷静期”的说法。
架是前一天晚上吵的。
婚,是第二天早上上班路上,顺道就去民政局离了的。
等两人拿着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站在民政局门口,被清晨的冷风一吹,林亦行才猛地反应过来——
我靠!玩脱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本刺眼的离婚证,再抬头看看旁边同样拿着证件、脸色苍白的谭静初,肠子都悔青了。
从此,林亦行林大主任,除了要操心那些脆弱的心脏,挽救病人的生命之外,又多了一项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如何把前妻谭静初,重新变回“现妻”。
这条“追妻路”啊,道阻且长,用他自己的话说:“比做一台十个小时的心脏搭桥手术还累!”
但你看他,乐此不疲。
所以啊,下次你们如果在医院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帅得人神共愤、但偶尔会对着手机唉声叹气、或者因为收到某条短信而瞬间眉开眼笑的林医生,请理解他。他可能刚刚又在“追妻火葬场”里,添了把新柴,或者,终于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毕竟,对于一位坚信“感情可以培养”,并且成功实践过一次的天才医生来说,第二次“培养”,应该……会容易点吧?
(陆亦可讲完,端起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留下一个“你们自己体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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