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卫队武装
天光未亮,山谷里还弥漫着破晓前最沉滞的寒意,吸进肺里,带着股铁锈般的冰凉。
百来个少年,如同扎根在地上的木桩,一动不动地立在场地中央。他们换上了统一的灰色劲装,虽然浆洗得发硬,却足够蔽体保暖。脚上也不再是赤足,而是厚实的千层底布鞋。这是他们加入“天枢”后,除了那顿白面馍馍之外,得到的第二样实实在在的东西。
但没人敢动,甚至没人敢用力呼吸。
李凯就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望着山谷外那片混沌未明的天际线。他今天没穿那身青布直裰,而是换上了一套与少年们同色、但用料明显更考究、裁剪更合身的灰色衣裤,外面罩了件没有任何标识的皮质软甲,同样是灰色。整个人像是要融进这黎明前的晦暗里,只有侧脸的线条,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出一种冷硬的弧度。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有人敢问。
过去的十几天,对他们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噩梦。无尽的站立、转向、列队、行进,枯燥到让人发疯,严厉到让人绝望。皮鞭、饥饿、呵斥,是他们唯一的伴侣。他们像一块块粗糙的生铁,被无形的重锤反复锻打,所有的棱角、所有的自我,都被硬生生砸碎、磨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服从。无条件的服从。
直到昨天,他们才终于能让整个队伍在行进中,勉强保持住横平竖直的队列,脚步声也终于能踏在一个点上。
然后,今天,他们被带到了这里。每人领到了一套衣服,一双鞋,还有……武器。
不是他们想象中削铁如泥的宝刀,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是一张张看起来结构比牧场制式弩机更复杂些的黑色弩具,以及三十支特制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弩箭。弩身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李凯终于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刮刀,缓缓扫过队列。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少年,都不自觉地挺直了早已酸麻僵硬的脊背,屏住了呼吸。
“记住你们这十几天的疼,记住饿肚子的滋味。”李凯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山谷清晨特有的寒意,“记住,为什么能站在这里,穿上这身衣服,拿起这些家伙。”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鹰隼。
“今天,带你们去见见血。”
“让你们知道,天枢卫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慷慨激昂。只有一句冰冷刺骨的宣告。
队伍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中开拔,如同一道灰色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滑出山谷,融入外面愈发浓重的荒野。
李凯走在最前面,脚步轻捷,落地无声。他没有骑马。两名最早跟随他、气息明显比其他少年沉稳凌厉许多的护卫,如同他的影子,一左一右跟在侧后方。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但异常安静。除了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少年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弩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紧张、恐惧,还有一丝被压抑着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在沉默中无声地蔓延。
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他们只知道,跟着前面那个灰色的身影。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蒙蒙亮。前方出现了一片地势起伏的丘陵地带,枯黄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李凯抬起手,整个队伍瞬间停下,动作整齐得令人心悸。
他侧耳倾听片刻,对身旁一名护卫低语了几句。那护卫点头,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前方的草丛,片刻后返回,对着李凯做了几个手势。
李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身后的少年们,声音压得更低:
“前方三里,野狼谷,一伙流匪,三十七人。”
“你们的任务,一个不留。”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少年们的心脏猛地一缩。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命令,还是让不少人脸色发白,握着弩机的手微微颤抖。
“列阵。”李凯下令,没有丝毫犹豫。
队伍迅速散开,依照过去十几天被反复捶打的记忆,分成三排,呈一个松散的半月形,隐没在齐腰深的枯草之中。弩箭被沉默地填入箭槽,冰冷的弩身贴着脸颊,带来一丝诡异的安抚。
李凯就站在阵型的侧后方,负手而立,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
时间一点点过去,丘陵深处隐约传来了人声和笑骂,还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匪徒们似乎刚刚起身,正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营生”。
当第一缕阳光勉强刺破云层,照亮荒草上的寒霜时,几个穿着杂乱皮袄、提着刀剑的身影,骂骂咧咧地出现在少年们的视野尽头。
就是现在!
不需要李凯再下令,站在最前排的少年们,几乎是凭借着一股被训练出的本能,猛地抬起弩臂,扣动了悬刀!
“咻咻咻——!”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震响!数十支特制的弩箭离弦而出,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跨越百步的距离,精准地没入了那几个匪徒的身体!
没有惨叫,只有几声沉闷的、如同破布被撕裂的声响。
那几个匪徒身体猛地一顿,脸上还残留着错愕与茫然,便软软地栽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枯草。
干净,利落。
后面的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惊恐和愤怒的吼叫。
“敌袭!抄家伙!”
“在哪?他娘的在哪儿?!”
更多的匪徒从藏身的土坡后、岩石旁冲了出来,挥舞着兵器,如同被惊扰的蜂群,胡乱地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冲来。他们看到了隐在草丛中的灰色身影,看到了那些造型奇特的弩具。
“第二排,射!”护卫冰冷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片密集的箭雨!
冲在前面的匪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去一片。特制的三棱箭头带来了可怕的放血效果,中箭者几乎瞬间失去战斗力。
“第三排,射!”
箭矢几乎没有间断!
匪徒们终于感到了恐惧。对方的弩箭太密集,太精准,射程似乎也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弩具都要远!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有人试图寻找掩体,有人想从侧翼包抄。
但少年们的阵型在李凯平日的操练下,已经形成了初步的肌肉记忆。前排射击完毕,立刻后撤装填,后排无缝衔接上前继续压制。整个过程虽然还显稚嫩,甚至有些慌乱,但在绝对的火力密度和射程优势下,匪徒们的一切挣扎都显得徒劳。
战斗,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王狗儿,就是那个曾因动作迟缓挨了最多鞭子的少年,此刻正半跪在草丛里,双手死死握着弩机,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僵硬。他刚刚射出了三支箭,一支落空,另外两支……他亲眼看着它们钻进了两个嚎叫着冲来的匪徒的胸膛。
温热猩红的血喷溅出来,在枯黄的草叶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他没有感到害怕,也没有兴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一种奇异的麻木。他只知道,按照训练的那样,抬起,瞄准,扣下。然后,敌人倒下。
当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匪徒被数支弩箭同时钉死在一棵枯树上后,整个野狼谷重新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少年们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粗重地喘息着,看着眼前那片狼藉的尸骸,看着那些刚刚还鲜活、此刻却已冰冷扭曲的生命,不少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脸色惨白。
李凯缓缓从侧后方走了过来,靴子踩在浸饱了血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他扫了一眼战场,目光没有任何波动,最后落在那些强忍着不适、依旧紧握弩具的少年身上。
“收队。”他吐出两个字。
没有评价,没有嘉奖,也没有安慰。
少年们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开始行动。检查战场,补刀,收集战利品(主要是兵器和不多的钱袋),一切都按照事先被灌输的流程进行。只是他们的动作,比来时更加沉默,也更加……熟练。
王狗儿在收集一柄环首刀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死者尚未冰冷的皮肤,他猛地缩回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再次伸出手,将那柄刀捡了起来,默默插进自己腰间的备用刀鞘。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个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灰色背影。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刺破晨雾,照亮了山谷,也照亮了那背影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冰冷的光边。
王狗儿用力咽了口唾沫,将那翻涌的恶心感强行压了下去。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明白了那些疼痛,那些饥饿,那些毫无意义的站立和行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枢卫的饭,果然不是那么好吃的。
他握紧了手中的弩,加快脚步,跟上了那道灰色的身影,融入了正在重新集结的、沉默的队列之中。
山谷外,阳光普照。而这片刚刚被血洗过的土地,连同那些倒毙的尸骸,很快就会被荒野彻底吞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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