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林晚推开特别小组工作室的门，发现招娣已经在那里了。她正对着一件半成品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刺绣。
“又是一夜没睡？”林晚轻声问。
招娣抬起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眼神却异常明亮：“小芸昨天提出一个新想法，我们讨论到凌晨。”
她指向工作台摊开的设计图。是一件传统云纹与现代几何结合的外套，袖口处设计了一种新的盘扣。
“这个扣子，”招娣拿起一个样品，“小芸说灵感来自荷叶上的露珠。我们试了二十多种编法，才找到最合适的。”
林晚接过盘扣仔细端详。小小的扣子果然像极了将落未落的露珠，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孩子越来越有想法了。”林晚欣慰地说。
“是啊，”招娣叹了口气，“昨天为了这个扣子，我们吵了一架。”
原来小芸坚持用一种复杂的编法，招娣认为太过繁琐，不符合实用性。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怎么解决的？”林晚好奇地问。
招娣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让她按自己的想法做一个样品。结果发现，虽然工序复杂，但成品效果确实更好。”
正说着，小芸端着早餐进来了。看见林晚，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递上一张纸条：“林老师，我昨天太固执了。”
林晚接过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师傅教我要虚心，我总觉得，有些美好值得多花些功夫。”
“你们俩都没错。”林晚把纸条折好，“一个坚持标准，一个追求完美，这才是最好的状态。”
这时，赵梅和小林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都面带倦色，却掩不住兴奋。
“成功了！”小林举着一块布料，“我们找到让竹纤维更柔软的方法了！”
赵梅接过话头：“这次用的是古法捶打加现代工艺，既保留竹子的天然性，又改善手感。”
林晚摸着新研发的面料，触感确实比之前的样品更柔滑。
“成本太高了。”小林补充道，“按现在的工艺，量产价格会翻倍。”
“先不考虑成本。”林晚果断地说，“把工艺完善才是最重要的。”
上午的工坊比往常安静许多。自从推掉部分订单后，生产线不像从前负荷运转。林晚注意到，工人们的工作状态反而更好了。
春妮正指导一个新来的学徒缝盘扣。是个从山区来的小姑娘，手法生疏却异常认真。
“这里要慢一点，”春妮耐心纠正，“针脚才能均匀。”
小学徒紧张得额头冒汗，一不小心扎到了手指。血珠渗出来，染红了手中的丝线。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急得快哭出来，“我把料子弄脏了......”
春妮却笑了：“怕什么？染血的丝线才最有故事。”
她接过那块料子，巧妙地将染血的部分绣成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你看，失误也可以变成惊喜。”
女孩破涕为笑，学得更用心了。
中午在食堂，林晚听到了一段有趣的对话。几个年轻学徒围坐在一起，讨论着各自的工作。
“我师傅今天夸我盘扣做得好！”一个女孩兴奋地说。
“那算什么，”另一个男孩不服气，“小林师傅让我参与新面料的研发了！”
“真羡慕你们，”来自农村的小姑娘小声说，“春妮姐说下次要教我双面绣的绝活呢。”
林晚默默听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不是机械完成订单，是在工作中找到成就感。
下午，林晚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参会的不只管理层，还有各个岗位的骨干员工。
“我想启动一个传承计划。”林晚开门见山，“让每个老师傅都能系统培养接班人。”
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这会不会太急了？”有人质疑，“现在订单虽然少了，但也不能......”
“正因为在调整期，才是最好的时机。”林晚环视众人，“你们还记得自己学艺时的艰难吗？难道要让年轻人重走我们的老路？”
招娣第一个表态：“我支持。小芸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是该让她多承担些责任。”
赵梅也点头：“小林在面料研发上很有天赋，我愿意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也有不同的声音。一位老绣工忧心忡忡：“手艺是咱们吃饭的本钱，都教给别人了，我们怎么办？”
“传承不是替代，是延续。”林晚耐心解释，“就像园子里的树，老枝发新芽，才能长得更茂盛。”
经过激烈讨论，最终方案确定下来：每位老师傅带两到三个徒弟，制定详细的培养计划。学徒不仅要学习技艺，还要了解每道工序背后的文化。
计划实施后，园区里出现了许多温暖的情景。
在染坊，赵梅手把手地教小林辨认各种植物染料。年过半百的老师傅和年轻的研究生蹲在染料园里，为一片叶子的颜色争论不休。
在绣坊，周师傅破天荒地允许徒弟们改动传统纹样。“要改得有理有据，”他严肃地说，“不能瞎改。”
一天傍晚，林晚经过绣坊，看见小芸正在教一个学徒绣梅花。夕阳透过窗棂，为她们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小芸比划着运针的力度，学徒认真模仿，那专注的神情如出一辙。
林晚没有打扰，悄悄离开了。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发芽，比任何一件华服都珍贵。
晚上，林晚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陆铮推门进来，递给她一杯热茶：“听说今天又有人来谈收购？”
林晚头也不抬：“开价又涨了三成。”
“心动吗？”
“你说呢？”林晚终于抬起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像是会卖掉自己孩子的人吗？”
陆铮低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园区：“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我们从那个小院子走到今天。”
“这才刚刚开始。”林晚站到他身边，“深耕之后，才能期待丰收。”
远处，特别小组工作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能看见招娣和小芸正在讨论什么，偶尔传来轻轻的笑声。
在这片他们亲手开垦的沃土上，新的种子正在悄悄发芽。那些历经风雨的老树，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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