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这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盛小七挑了一件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襦裙,配以月白纱帔,头上只簪了支素雅的玉簪并几朵小巧的珠花。这番打扮既符合皇子妃的身份,又不至于太过招摇,属于扔进人堆里不太显眼的中规中矩之选。她对着铜镜最后照了照,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嘴角调整到一个得体又不过分热情的弧度。
春桃仔细检查了随身带的荷包(里面装了盛小七自制的清凉油和一小盒应急的香膏),确认无误后,主仆二人才出了门。皇子府门外,凌霄已带着四名精干侍卫等候。见到盛小七,凌霄抱拳行礼,神色是一贯的冷硬:“王妃,车驾已备好。属下等奉命护卫。”
马车驶向大公主府。盛小七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熙攘的街市,心里七上八下。【系统,再确认一遍,今天真的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系统:根据现有信息监测,物理层面高风险事件发生概率低于5%。但社交冲突及言语陷阱概率高达78%。请宿主谨言慎行。】
【盛小七(内心哀叹):就知道…】
大公主府邸坐落于皇城东南,朱门高墙,气派非凡。还未下车,便能听到府内传来的阵阵丝竹笑语声。下了马车,早有伶俐的侍女上前引路。穿过几重仪门,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园中奇花异草争妍斗艳,假山流水错落有致,身着华服锦裙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衣香鬓影,言笑晏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各家女儿身上的脂粉香气。
盛小七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格外耀眼的盛薇薇。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石榴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头戴赤金镶红宝的头面,明媚张扬,正被几位同样出身高门的贵女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周围一片娇笑声。盛薇薇也看见了盛小七,目光在她身上那身“素净”的衣裳上一扫而过,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与旁人谈笑,仿佛这个庶妹根本不值得她多费一个眼神。
盛小七心里反而松了口气。【看不见我才好呢。】她巴不得所有人都无视她。她低调地顺着回廊移动,目光迅速扫过摆放着各色精致点心、瓜果和饮子的长案,心中稍定:【嗯,吃的看起来不错。】
大公主李璇很快便出现了。她身着绛紫色宫装,眉宇间带着一股皇家公主特有的尊贵与爽利,行事大方得体,招呼宾客,妙语连珠,很快便将宴会的气氛带动起来。她看到盛小七时,特意走了过来,笑道:“七弟妹也来了,真是给皇姐我面子。不必拘束,只管随意玩乐便是。”态度不算亲热,但也绝无冷淡,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处。盛小七连忙依礼回应。
宴会过半,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大公主便提议开始游戏环节,自然是投壶、射覆这类贵族宴席上常见的雅戏。贵女公子们纷纷参与,笑语喧哗。盛小七紧紧缩在一个靠水边的角落,手里捧着一盏冰镇梅子饮,假装看得津津有味,打定主意绝不掺和。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几轮游戏后,不知是谁起哄,开始了难度更高的“飞花令”,以“春”字为题,轮流吟诵带“春”字的诗词,接不上者罚酒。几轮下来,气氛愈发高涨。就在这时,一位穿着鹅黄衣裙、一直跟在盛薇薇身旁的侍郎千金忽然用手帕掩唇一笑,目光转向角落,扬声道:“久闻七皇子妃心思玲珑剔透,连那精巧绝伦的九连环都能迅捷解开,令人叹服。想来文采定然也是不凡的,终日与七殿下那般风雅人物相伴,耳濡目染,必是锦心绣口。今日这飞花令,若不请王妃一同来玩,岂非憾事?”
这话一出,顿时,园中大半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盛小七身上。这些目光里,有纯粹的好奇,有看热闹的兴味,更有不少是带着等着看她出丑的恶意。谁人不知盛家七小姐自幼文墨上头就不开窍,诗词歌赋向来是垫底的?这明着是捧,实则是架在火上烤。
盛薇薇也转过头来,手持团扇,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挑衅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在说:“看你这次怎么丢人现眼。”
盛小七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手里的梅子饮都不甜了。【飞花令?救命!我高考以后就没背过古诗了!除了‘春眠不觉晓’和‘床前明月光’(而且这句还没春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啊!】
【系统:紧急启动文化辅助模块。可提供符合当前语境及“春”字要求的诗词片段数据库支持,每次提示需消耗积分3点。是否启用?】
【盛小七(内心咆哮):3分!你抢钱啊!我这几天起早贪黑做香皂才攒了多少!而且万一我背出来了,他们让我讲解诗意或者接着对下去怎么办?岂不是立刻露馅!不行不行!】她果断拒绝了这个烧钱的选项。
她正想硬着头皮找个“身子不适”之类的借口推辞,上首主位上的大公主却先一步开了口。她朗声一笑,声音清晰地盖过了园中的窃窃私语:“好了好了,今日是赏花宴,图的是个轻松快活,又不是科举考场,何必非得拘泥于诗词,强人所难呢?本宫看那边新扎的秋千架倒是别致有趣,不如大家都去玩玩,岂不更畅快?”
大公主发了话,语气虽带笑,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位出言挑衅的黄衣贵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灰溜溜地坐了回去。盛薇薇也收敛了笑容,垂下眼帘,轻轻摇着团扇,看不清神色。
盛小七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原地,背后惊出一层薄汗。她连忙向大公主的方向投去一个充满感激的眼神。
大公主恰好也正看向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锐利,似乎早已看穿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下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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