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在这片荒凉海角的岩石角落,倔强地撑开一小团温暖而跳动的领域。火光舔舐着潮湿的空气,发出令人心安的噼啪声,驱散了渗入骨髓的寒意,也暂时照亮了周遭嶙峋的岩石和扭曲的灌木黑影。
温暖是此刻最奢侈的救赎。
苏念坐在火堆旁,就着火光,重新处理左臂的伤口。她用温热的淡水清洗掉血污和泥沙,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的狰狞划痕。剧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只是微微蹙眉,动作稳定地将最后一点珍贵的草药粉末均匀撒上,然后用烘得半干的、相对干净的布条,一圈圈仔细包扎起来。动作精准,如同在完成一件与己无关的精密工作。
做完这些,她才将烘得差不多、勉强能穿的衣物重新套在身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和浑身无数细小的擦伤,带来阵阵刺痛,但干燥衣物带来的暖意,足以抵消这些不适。
她看了一眼蜷缩在对面、裹着破帆布、依旧在微微发抖的江迟。他的断腿被简陋的夹板固定着,脸色在火光映照下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但眼神比之前清醒了一些,正望着跳跃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腿怎么样?”苏念开口,声音因疲惫和干渴而沙哑。
江迟回过神,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右腿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白。“还……还行。”他咬着牙回答,声音微弱。
苏念没再多问。她知道骨折的痛苦和随之而来的风险,但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医疗条件,能做的只有固定和祈祷不要严重感染。她将温热的淡水递过去。
江迟接过,这次喝得更慢,更珍惜每一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幻的慰藉。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喝完水,低声问道,目光扫向火光照耀范围之外的、深邃的黑暗。海浪声在不远处永不停歇地轰鸣,更衬托出此地的孤绝。
“不清楚。”苏念的回答很干脆,“可能是某个远离航线的荒岛,或者大陆延伸出来的偏僻海角。”她顿了顿,“明天天亮,需要探查一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稳定的淡水水源,和……确定是否真的与世隔绝。”
如果是完全孤立的荒岛,那意味着他们获救的希望极其渺茫,生存将变成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消耗战。如果与大陆相连,或许还有机会找到人烟,或者……找到返回雾屿镇,甚至前往“望海角”灯塔的路径。
江迟点了点头。荒岛……这个词让他心底发凉,但也比冰冷的海底要好。
“你的伤……”他看向苏念包扎好的左臂,又看了看她脸上和手上其他细密的划伤和瘀青。
“死不了。”苏念的回答简短冰冷,终结了这个话题。她拿起一根木棍,拨弄了一下火堆,让火焰燃得更旺一些,驱散愈发浓重的夜寒。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火声与浪声。
暖意和短暂的休息,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那些被生死危机暂时压下的思绪。
江迟看着跳动的火焰,火光在他灰绿色的瞳孔里明明灭灭。那些混乱的、痛苦的记忆碎片,并没有因为离开海水而消失,它们只是潜伏着,等待着。实验室的白光,“Klein”模糊的身影,植入物被“激活”时的尖锐刺痛……还有那只在“人鱼号”上看到的、印有“深海”标记的金属箱……
他下意识地抬起完好的右手,隔着粗糙的衣物,触碰自己左前臂内侧那排细微的疤痕。那些植入物……还在他身体里吗?它们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在某一天,被某个信号再次“激活”?
一股冰冷的恐惧悄然爬上脊背。
苏念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和情绪的波动。她 silent 地看着他,火光在她眼底投下深邃的阴影。
“在想‘波塞冬’的事?”她直接问道,声音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江迟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点了点头,没有隐瞒。“那些东西……还在我身体里吗?它们……会不会……”
“不知道。”苏念的回答依旧冷静得近乎残酷,“但无论是什么,现在担心无用。我们首先要活下去。活着,才有机会弄清楚一切,也才有机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江迟漫无边际的恐惧,将他重新拉回现实的、名为“生存”的残酷战场。
是啊,活着。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臂弯里,不再去看那跳跃的、仿佛能映照出内心所有黑暗的火光。
苏念也不再说话。她靠坐在岩石上,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但江迟知道,她并未放松警惕。她的感官依旧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响动。
夜,还很长。
篝火的光芒,在这片无名的荒滩上孤独地燃烧着,如同茫茫黑暗大海中,一座微不足道却又倔强不肯熄灭的灯塔。
它照亮了方寸之地,也照见了两人之间那根名为“相互依存”、在绝境中被淬炼得愈发冰冷的纽带。
而火光照不到的远方,黑暗依旧深邃,未知依旧笼罩。
明天,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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