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唯有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如同某种执拗的咒语,持续不断地低吟。煤油灯的光晕将两人沉默的身影投在粗糙的石壁上,随着灯焰的跳动而微微晃动。
江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片由痛苦和恐惧构筑的记忆炼狱之中。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握着炭笔的右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凸起,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停下,笔尖如同失控般,在纸面上疯狂地游走、勾勒、涂抹。
不再是完整的场景,而是更加破碎、却也更令人心悸的细节。
他画下了一排排闪烁着幽蓝和惨绿色指示灯的精密仪器,上面布满了看不懂的符号和不断跳动的数据流;画下了那种注射时伴随的、极高频震动带来的、仿佛连骨髓都在颤栗的异物感;画下了那个代号“Klein”的身影,虽然面容依旧模糊,但那缺失或戴着特殊指套的左手小拇指,以及护目镜下偶尔一闪而过的、冰冷如同机械般的眼神,却被反复强调。
他甚至凭着一股狠劲,强行回忆起了更多关于那疑似植入物的感觉——不是持续的疼痛,而是一种潜伏的、被“激活”时才会出现的、如同电流窜过神经末梢的尖锐刺痛,以及随之而来的、短暂的意识模糊和感官放大……
“代码……”他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嘶哑的呓语,炭笔在纸面上猛地划出一道深痕,“……他们……在调试……像在……输入指令……错误……就会……”
他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像是再次体验到了那种“错误”带来的惩罚性痛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苏念坐在他对面,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和破碎的词语。她没有打扰,只是如同最耐心的记录者,将所有这些细节——那些仪器的可能型号特征,“Klein”更具体的体态习惯,植入物被“激活”时的反应模式,以及“代码”、“指令”、“错误”这些关键信息——牢牢刻印在脑海里。
这些,都是远超她允诺交给老刀那部分信息的、真正的底牌。
尤其是“代码”和“指令”。这似乎指向了对植入物的远程控制或功能触发!如果真是这样,那江迟的存在,就不仅仅是一个活体证据,更可能是一个……潜在的、不受控制的危险变量!
不知过了多久,江迟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圆圈,眼神涣散,呼吸急促而浅薄,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般地向后靠去,倚在冰冷的石壁上,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再次耗尽了所有心力。
苏念站起身,拿起水壶,走到他身边,将陶杯递到他唇边。这一次,江迟连吞咽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混着冷汗,滴落在衣襟上。
苏念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擦掉他脸上和颈间的汗与水渍。然后,她拿起他面前那厚厚一叠新的画纸。
上面的内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混乱、扭曲,却也充满了更多令人心惊肉跳的细节。那些关于仪器、关于“调试”、关于“指令”和“错误”的画面,如同来自深渊的窥视,让人不寒而栗。
她仔细地将这些新的画纸与她之前整理好的、准备交给老刀的部分分开,用防雨布包裹好,藏到了铁皮箱最隐秘的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坐下,看着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江迟计算着。
老刀今晚会带人来取“筹码”。她需要从准备好的那部分信息中,筛选出足够证明价值、却又不会暴露他们真正底牌的内容。关于“波塞冬”的大致结构和“Klein”的基本特征,可以给。但关于植入物的具体感受、“调试”过程和“代码”相关的信息,必须死死捂住。
还有江迟左臂内侧那排疤痕……在老刀的人面前,需要尽量避免暴露。
地窖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江迟微弱而不规律的呼吸声。
窗外的天色,在浓雾的遮蔽下,缓缓向着黄昏推移。
交易的时刻,越来越近。
而苏念手中那柄名为“江迟”的、似乎隐藏着更多秘密的刀,在她心中,也变得愈发沉重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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