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产品质量攻关突击队”的牌子,连夜挂在了厂部会议室旁边腾出的一间大办公室门口。没有锣鼓喧天的成立仪式,只有一种无形的、紧绷的气氛在迅速凝聚。
刘莉的动作雷厉风行。挂牌当天上午,她就在这间临时指挥部里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与会者是她亲自点将的技术科精英(以傅景宸为核心)、各车间技术主任、质检科骨干,以及几位像王建国师傅这样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八级工。张淑兰也因为心思细密、动手能力强,被抽调到突击队负责装配环节的跟踪记录。
办公室里,墙壁上挂满了齿轮箱的总装图、部件图和工艺流程图,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首批失效样品的检测数据、各种材质的齿轮样品、以及外文技术资料。
刘莉站在图纸前,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成员,开门见山:“客套话免了。我们现在是一个战壕的,目标只有一个:在规定时间内,造出完全合格的出口齿轮箱。时间,按小时计算。”
她没有浪费时间鼓舞士气,直接切入主题:“首检失利,问题出在噪音和寿命。但根子,可能埋在从原材料到成品的每一个环节。所以,我们第一步,不是急着改工艺,而是‘剖尸’!把整个生产过程,从头到尾,像用放大镜一样,给我一寸一寸地查清楚!”
她将突击队分成了三个小组:
第一组,材料与热处理组,由傅景宸牵头,重点追踪齿轮钢材的化学成分波动、锻造流线,以及最关键的热处理工艺——渗碳层深度、硬度梯度、金相组织,寻找可能导致早期点蚀和磨损的微观隐患。
第二组,机加工与精度组,由刘莉亲自负责,王建国师傅担任顾问,聚焦齿轮加工的全过程。从滚齿、剃齿(或插齿)的精度,到齿面光洁度,再到每一个相关轴、孔、端面的尺寸和形位公差,不放过任何可能引起振动和噪音的精度偏差。
第三组,装配与清洁度组,由张淑兰配合装配车间老师傅,紧盯装配环境、零件清洗流程、螺栓拧紧力矩、轴承游隙调整,以及装配过程中可能引入的微小杂质。
“记住,”刘莉强调,“各组之间数据必须实时共享,发现任何异常,无论多微小,立刻上报,交叉验证。我们要找的,可能不是一个大问题,而是几个小问题叠加产生的‘共振’效应。”
命令下达,整个红星厂仿佛一部精密的机器,围绕着突击队高速运转起来。
傅景宸带着人泡在了热处理车间和理化实验室。他们截取了不同批次的钢材样本,对比进口料与国产料的差异;在热处理炉前记录每一炉的温控曲线、碳势变化,将失效齿轮切片,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其渗碳层和马氏体形态,寻找组织不均匀或残留奥氏体过多的证据。
刘莉和王师傅则扎根在机加工车间。他们调阅了所有加工设备的精度校验记录,亲自操作仪器,复检已加工齿轮的齿形误差、齿向误差、周节累积误差。王师傅凭借几十年的手感,甚至能听出不同刀具磨损状态下切削声音的细微差别,指导青年工人调整参数。他们发现,由于设备老化,部分齿轮的齿面粗糙度确实存在波动,某些轴的圆柱度也处于公差带边缘。
张淑兰那边的工作同样琐碎却关键。她带着几个女工,严格执行新的装配清洁规程,用白绸布擦拭每一个零件,检查清洗液洁净度,并用扭力扳手规范每一个螺栓的紧固顺序和力矩。她们发现,旧的装配习惯确实存在随意性,轴承预紧力的调整更多依靠老师傅的手感,缺乏量化标准。
数据如同溪流,从各个方向汇入突击队办公室。刘莉站在贴满数据和图表的墙壁前,像一位面对作战沙盘的指挥官,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各个信息之间的关联。
几天几夜的连续奋战,会议开了不知多少次,争论时有发生。傅景宸基于理论计算,认为热处理变形是导致齿轮啮合精度下降的主因;而王师傅则从实践经验出发,坚持认为机加工本身的精度偏差是“先天不足”,放大了一切后续问题。张淑兰则提供了装配环节存在不确定性的佐证。
刘莉没有偏信任何一方,她要求各组提供更详实的数据支撑。终于,在交叉比对海量数据后,两个最核心、且相互关联的症结浮出水面:
一是齿轮热处理后的变形规律不稳定且难以预测。同一炉处理的齿轮,其内孔、端面的变形量存在离散性,导致在后续精加工(如磨齿)时,定位基准已然失真,难以修正到理想状态,这是影响最终啮合精度的根源之一,直接关联噪音。
二是装配精度的系统性和一致性不足。轴承的安装游隙、齿轮轴的轴向定位等关键尺寸,过度依赖装配工人的个人经验和手感,缺乏有效的工装保证和量化控制。这导致即使是加工合格的零件,在装配成总成后,其核心传动部件的相对位置关系也存在波动,直接影响传动平稳性和寿命。
问题锁定了,但解决它们,意味着要对现有成熟但粗糙的工艺动大手术,其难度不亚于重新设计一款产品。然而,刘莉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找到了靶心,剩下的,就是如何调动一切资源,将子弹精准地射出去。真正的攻坚战,此刻才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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