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裹着腐叶碎屑扫过脚踝,马权下意识缩了缩裤脚,沾在上面的泥块簌簌掉落。
刚从粮站后巷的窄缝钻出来,鼻腔里还残留着垃圾桶散发的酸腐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种味道在末日里像层薄膜,牢牢贴在每个幸存者的感官上。
他(马权)抬手抹了把额头,掌心的汗被风一吹,带着凉意钻进衣领,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
育英小学的围墙已经能看到拐角,灰色的墙垛后,说不定小雨正躲在某个教室的课桌下,攥着他送的那只缺了耳朵的布兔子。
撬棍的木柄被汗浸得发滑,马权在巷边断墙上蹭了蹭,粗糙的砖面磨掉掌心的黏腻,留下几道淡红的印子。
眼前是片半塌的居民院,院墙豁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几栋歪斜的平房。
最靠近巷口的那栋,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黢黑的椽子,像是被啃秃的肋骨。
院门口散落着翻倒的婴儿车,轮子还在微风里吱呀打转,车座上沾着块暗红色的污渍,已经干透发黑。
马权原本打算直接穿过这片废墟,沿着墙根绕到中学后门。
脚步刚迈过院墙的豁口,一阵细碎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像是风吹过碎纸,又像是……小孩的抽噎。
他(马权)猛地顿住脚,撬棍下意识横在胸前,目光瞬间扫过四周——
废墟里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几只麻雀在塌房的梁上蹦跳,发出叽叽喳喳的叫,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是错觉?
他(马权)皱了皱眉,往前挪了两步,踩在碎瓦片上发出咔嚓轻响。
就在这时,那声音又响了,比刚才更清晰些,断断续续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委屈,像是被抢走了糖果,又怕被大人责骂,只能捂着嘴偷偷哭。
声音是从那栋塌了屋顶的平房里传出来的,透过破损的窗户,飘得忽远忽近。
马权的心跳骤然加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揪紧。
他(马权)想起小雨五岁那年,在公园弄丢了最喜欢的发卡,也是这样躲在滑梯后面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把小脸蛋糊得乱七八糟。
那时候他蹲在她面前,把她抱起来,掏遍口袋找出颗水果糖,哄了好半天才让她破涕为笑。
现在,小雨会不会也在某个地方,像这样偷偷哭着等他?
他(马权)攥着撬棍的手松了松,脚步不由自主朝着那栋平房挪去。
离得越近,哭声越真切,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哭一阵停一阵,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妈妈”。
平房的门虚掩着,门板上有个拳头大的洞,能看到里面昏暗的景象——
地上散落着翻倒的板凳,桌上扣着个没吃完的饭碗,米饭已经干硬发黑,旁边还放着个掉了漆的塑料娃娃,胳膊断了一只。
马权贴在门框边,屏住呼吸往里听。
除了哭声,没听到行尸那种标志性的嗬嗬声,也没有东西拖动的声响。
他(马权)慢慢推开一条门缝,借着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天光,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靠里墙的地方,放着个老旧的木衣柜,哭声就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衣柜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露出的一截粉色衣角。
“有人吗?”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声音在空荡的屋里回荡,带着点沙哑。
衣柜里的哭声猛地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小孩在里面缩成一团。
马权又等了几秒,见没别的动静,伸手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脚下的地板有些松动,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呻吟。
他(马权)走到衣柜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小朋友,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找人的。你能出来吗?”
衣柜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阵轻轻的抽泣,接着是怯生生的声音:
“妈妈……妈妈不见了……”
马权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他(马权)放轻动作,慢慢拉开衣柜门——
里面缩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沾着泥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怯生生地盯着他,像只受惊的小猫。
小女孩怀里抱着个布偶熊,熊的一只眼睛掉了,露出里面的棉絮。
“你叫什么名字?”马权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他(马权)知道,末日里的孩子对陌生人格外警惕,刚才在巷口看到的那个阳台人影,也是这样充满恐惧。
“妞妞……”小女孩小声回答,声音还带着哭腔,“妈妈说,让我在衣柜里等着,她去买吃的,可是……可是她一直没回来。”
马权看着妞妞脏兮兮的小脸,想起小雨每次生病时,也是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
他(马权)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妞妞的头,手抬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马权)的手上还沾着之前清理行尸时蹭到的污渍,指缝里甚至还嵌着点干涸的血痂,这样的手,会不会吓到孩子?
他(马权)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轻声说:
“妞妞乖,你妈妈可能是遇到点事,暂时回不来。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有没有吃东西?”
妞妞摇摇头,瘪着嘴说:
“昨天……昨天晚上妈妈走的,我好饿……”
她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小手紧紧攥着布偶熊,指节都泛白了。
马权的心沉了下去。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这么小的孩子,怕是已经撑不住了。
他(马权)下意识摸向背包,里面还有两包压缩饼干和半瓶水——
那是他省下来,打算找到小雨后给她补充体力的。
他(马权)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一包饼干和水,递到妞妞面前:
“先吃点东西吧,慢慢吃,别噎着。”
妞妞盯着饼干,咽了口唾沫,却没立刻接,只是怯生生地看着他。
马权知道她在害怕,便把饼干和水放在衣柜旁边的地上,往后退了两步,说:
“你吃吧,我不靠近你。”
妞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饼干,终于小心翼翼地爬出来,抓起饼干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啃着,喝水的时候,手还在微微发抖。
马权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
他(马权)靠在墙边,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房子看起来像是被匆忙遗弃的,桌上的饭菜还没收拾,门口的鞋子摆得乱七八糟,像是主人离开时很慌乱。
他(马权)想起灾变那天,自己也是这样,接到小雨的电话后,不顾一切地冲出门,根本没来得及收拾任何东西。
妞妞的妈妈,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是为了保护孩子,独自去面对外面的危险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行尸的嘶吼,声音嘶哑而密集,像是有一大群正在靠近。
马权猛地站起身,握紧撬棍,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大概百米开外的巷口,出现了几只行尸的身影,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其中一只还朝着这片废墟的方向挪动。
妞妞被嘶吼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饼干掉在地上,眼泪又涌了上来,扑到马权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裤腿:
“叔叔,我怕……”
马权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裤腿的小手,那只手又小又瘦,指腹因为紧张而泛白。
他(马权)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说,带着妞妞一起走,她这么小,独自留在这里肯定活不下去;
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他,育英中学就在附近,小雨还在等着他,带着一个孩子,行动会慢很多,遇到危险也难以应对,甚至可能两个人都活不成。
他(马权)想起灾变那天,超市里为了半瓶水大打出手的两个人,想起办公楼里那个被行尸扑倒的同事,想起自己为了活下去,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
末日里,善良有时候是致命的。
他(马权)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耽误了寻找小雨的时间,那是他唯一的执念,是支撑他活到现在的理由。
可看着妞妞那双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他又狠不下心。
这孩子和小雨差不多大,若是小雨此刻也像这样,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对着一个陌生人求助,对方会不会也像他现在这样犹豫?
行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它们晃动的身影出现在废墟的另一端。
马权知道,他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他(马权)蹲下身,轻轻掰开妞妞抓着自己裤腿的手,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妞妞,叔叔要去救我的女儿,她就在前面的学校里,很着急地等着我。”
妞妞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
“叔叔,你不要我了吗?
妈妈也不要我了……”
马权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他别过脸,不敢看妞妞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这屋里很安全,你待在衣柜里,把门关好,不要出声。
等叔叔找到女儿,会回来找你的,好不好?”
他(马权)知道这话可能是谎言,外面的行尸越来越多,他能不能从学校里活着出来都不一定,更别说回来找她了。
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孩子说,自己要丢下她不管。
妞妞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马权咬了咬牙,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妞妞,转身朝着门口跑去。
他(马权)不敢再停留,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她抱走。
刚跑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妞妞带着哭腔的喊声:
“叔叔,你一定要回来……”
马权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握紧撬棍,朝着废墟外跑去。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马权)抹了一把脸,把眼泪擦掉,心里默念着:
小雨,再等等爸爸,爸爸很快就到了。对不起,妞妞,对不起……
穿过废墟的时候,行尸的嘶吼声已经近在咫尺。
他(马权)看到刚才那几只行尸已经走进了废墟,正朝着妞妞所在的那栋平房挪动。
马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转身冲回去,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育英中学的方向跑。
他(马权)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哪怕这个选择让他心如刀割,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巷口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育英小学的围墙终于出现在眼前,灰色的墙面上,爬山虎的枯叶被风吹得簌簌掉落。
马权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马权)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急促,像是在为刚才的选择而忏悔。
他(马权)抬头望向学校的方向,教学楼的屋顶隐约可见,部分墙面被烟火熏得发黑,像是蒙着一层灰。
他(马权)不知道里面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活着的小雨,还是……他不敢想下去,只能握紧撬棍,深吸一口气,朝着学校的后门走去。
身后,废墟里传来行尸的嘶吼声,夹杂着一声短暂而凄厉的哭喊,很快又归于沉寂。
马权的身体僵了一下,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马权)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一步步朝着那片未知的危险走去。
末日里,每个人都在挣扎着活下去,有些选择,注定要带着愧疚,才能走得更远。
他(马权)只能告诉自己,必须找到小雨,必须让她活下去,这样,刚才的放弃才有意义。
喜欢九阳焚冥录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九阳焚冥录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