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棍木柄被汗浸得发黏,马权在巷口的砖堆上蹭了蹭掌心,粗糙的砖块磨掉一层薄汗,留下几道淡红的印子。
他(马权)刚从建国巷那片迷宫似的居民区钻出来,裤脚沾着枯树叶和墙根的霉斑,背包侧面的矿泉水瓶磕在腰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眼前是条更窄的岔路,路牌歪歪斜斜挂在电线杆上,“永安里”三个字被涂鸦盖了大半,只剩下“永”字的一点和“里”字的竖弯钩,像个嘲讽的问号。
马权抬头望了眼天,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刚才在菜市场旁的小路遇到那对父女后,他心里那点因短暂暖意升起的松弛,很快又被巷子里的死寂压了回去。
男人说粮站大楼里有“跑得很快的怪物”,他知道那是迅尸——
前几天在便利店后巷瞥见的那道黑影,四肢着地时像条畸形的狗,速度快得让人心头发紧。
育英小学的后门就在粮站大楼斜对面,这条岔路是最近的捷径,绕不开。
他(马权)紧了紧背包带,把撬棍换到左手,右手扶着墙根往前走。
墙面是老式红砖,表层剥落得厉害,指尖划过能摸到里面凹凸不平的砖纹。
路边堆着几个废弃的铁皮柜,锈迹斑斑的柜门敞开着,里面散落着发霉的旧课本和断了腿的塑料玩具。
有本三年级的语文课本摊在最上面,封面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嘴角还留着用蜡笔涂的红脸蛋,书页被雨水泡得发皱,字迹模糊不清。
马权的脚步顿了顿,想起小雨上三年级时,也总喜欢用蜡笔在课本上画小人,每次被他发现,就吐着舌头把课本藏到背后。
他(马权)伸手想把课本捡起来,指尖刚碰到纸页,又猛地缩了回去——
背包里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带着这个只会平添负担,甚至可能在搏斗时勾住什么,成为致命的破绽。
他(马权)咬了咬牙,转身继续往前走。
刚走两步,忽然觉得后颈发紧,像是有根细针在皮肤上游走。
这种感觉很熟悉,灾变前在工地盯着吊塔作业时,一旦有危险逼近,身体就会冒出这种莫名的警觉。
马权立刻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而是慢慢把左手的撬棍举到胸前,眼睛余光扫过两侧的建筑。
左边是栋三层的老式居民楼,每层有四户,门窗大多破损。
一楼的两户防盗门都被撞得变形,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楼道,门口散落着打碎的酱油瓶和翻倒的煤炉,黑乎乎的油渍在地上积成了片,混着枯草和垃圾,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酸腐味。
二楼靠东的窗户用木板钉死了,木板缝隙里塞着旧报纸,风吹过,报纸哗啦啦响,像有人在里面翻找东西。
视线往上移,落在三楼靠西的阳台。
阳台没有封窗,只装着半人高的水泥栏杆,栏杆上搭着几件褪色的旧衣服,一件蓝色的劳动布褂子,一条灰色的秋裤,还有件小小的碎花衬衫,衣角被风吹得来回晃。
就在这时,马权瞥见栏杆后面的阴影里,有个东西动了一下。
他(马权)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屏住呼吸,假装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放得极慢,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阳台。
阴影里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是个人,很瘦,蜷缩在栏杆和墙壁的夹角处,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眼睛。
那双眼珠子很亮,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像受惊的兔子,直勾勾地盯着马权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恐惧。
马权的手指在撬棍上攥得更紧了。
是幸存者?
还是……他不敢贸然下结论。
灾变后见过太多诡异的景象,有行尸穿着干净的衣服靠在墙角,远远看去像个晒太阳的老人;
也有活人因为恐惧,躲在暗处时眼神比行尸还要吓人。
他(马权)慢慢停下脚步,身体微微侧过,让自己既能盯着阳台,又能随时应对来自其他方向的威胁。
阳台的人影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到了,猛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眨都不敢眨。
马权注意到,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薄毛衣,领口破了个洞,露出的脖颈细得像根芦苇。
看身形,像是个女人,也可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马权)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口打招呼?
在这死寂的末日里,遇到活人本该是件能让人松口气的事,可经历过超市里为了半瓶水大打出手的场面,马权不敢轻易信任任何人。
更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雨,育英小学的围墙就在不远的地方,多耽误一分钟,女儿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阳台的人影突然动了。
那人似乎意识到马权在盯着自己,猛地低下头,双手抓住旁边的窗帘——
那是块灰扑扑的旧棉布,一直搭在阳台的晾衣绳上。
“哗啦”一声,窗帘被拉了起来,挡住了整个阳台的视线,只剩下窗帘边角在风里微微颤动。
马权盯着那块窗帘看了几秒,确定里面再也没有动静。
他(马权)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刚才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太真实了,像被困在陷阱里的小动物,让他想起小雨小时候被雷声吓到,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马权)忍不住想,那个躲在阳台的人,是不是也和小雨一样,在等着某个人来救她?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马权)不能停下,小雨还在学校里,可能正躲在某个角落,害怕得哭鼻子。
他(马权)转身,刚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阳台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隔着空气传过来,带着压抑的恐惧。
马权的脚步顿住了。
他(马权)回头看了眼那块紧闭的窗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如果他就这么走了,那个躲在阳台的人,能活多久?
这栋楼里有没有行尸?
她有没有水和食物?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来,让他有些焦躁。
他(马权)握紧撬棍,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旁边一棵枯树的树干上。
树干很粗,树皮皲裂,能挡住大半身体。
他(马权)侧耳听着楼里的动静,除了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什么都没有。
没有行尸的嘶吼,没有东西倒塌的巨响,安静得有些诡异。
或许,这栋楼里只有那个躲在阳台的幸存者?
马权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找到水和食物,顺便带上她,路上多个人,说不定能互相有个照应。
可万一楼里藏着行尸,甚至有迅尸,他贸然进去,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谁去救小雨?
他(马权)想起小雨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
“爸!好多人在打架!咬人!好可怕!”电话中断时的忙音,像根针,一直扎在他心里。
他(马权)不能冒险,绝对不能。
马权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三楼的阳台,那块灰扑扑的窗帘依旧紧闭着,像一道隔绝了生与死的屏障。
他(马权)转过身,不再犹豫,迈开脚步,沿着岔路快速往前走。
脚步踩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走出去十几米,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那栋三层小楼静静立在那里,像个沉默的巨人,三楼的阳台被窗帘挡住,再也看不到那双恐惧的眼睛。
马权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摸出那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水很凉,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焦躁。
他(马权)加快脚步,转过一个拐角,粮站大楼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楼很高,灰色的墙体上布满了裂缝,几扇窗户的玻璃早就没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窗框,像一个个张大的嘴巴。
楼前的空地上,散落着几辆废弃的自行车和电动车,有一辆电动车倒在地上,电池被拆走了,只剩下空壳子,车轮还在微微转动。
马权躲在拐角处,仔细观察着粮站大楼的四周。没有行尸游荡,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可越是安静,他心里越警惕。
那个男人说这里有“跑得很快的怪物”,也就是迅尸,这种东西不像行尸那样慢悠悠地游荡,它们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旦发现猎物,就会像箭一样扑出来。
他(马权)握紧撬棍,目光在大楼的门窗上扫过。
一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旁边有个侧门,虚掩着,门轴上锈迹斑斑,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侧门旁边是个通风口,栅栏已经被撬开了一道缝,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嗬嗬”声,像是有人在里面喘气。
马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行尸?
还是迅尸?
他(马权)慢慢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一辆废弃的自行车后面,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那声音。
“嗬嗬”声断断续续,很微弱,听起来不像是迅尸那种充满攻击性的嘶吼,更像是行尸喉咙里发出的无意识声响。
他(马权)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
不管里面是什么,他都必须尽快绕过去,赶到育英小学的后门。
他(马权)看了一眼粮站大楼和旁边居民楼之间的缝隙,那里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旁边堆着几个大垃圾桶,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或许,从那里穿过去,能避开大楼里的危险。
马权定了定神,握紧撬棍,猫着腰,朝着那个缝隙快步走去。
路过那栋三层小楼时,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阳台,窗帘依旧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
他(马权)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保重”,然后加快脚步,钻进了粮站大楼和居民楼之间的缝隙。
缝隙里很暗,阳光被两栋楼挡住,只能透过头顶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光。
垃圾桶里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霉变的食物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马权一阵反胃。
他(马权)屏住呼吸,快速往前走,脚下时不时踢到散落的垃圾,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他快要走出缝隙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拉开窗帘的声音。
马权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三楼阳台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那双熟悉的眼睛正从缝里探出来,远远地盯着他的方向。
这一次,那双眼睛里除了恐惧,似乎还多了一丝别的东西,像是期盼,又像是不舍。
马权的心颤了一下。
他(马权)没有停留,也没有挥手,只是转过头,加快脚步,走出了缝隙。
育英小学的围墙就在眼前,灰色的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墙头上还挂着几个破旧的篮球网,在风里来回晃。
他(马权)知道,那个躲在阳台的人,还在看着他。
或许,在这末日里,每一次相遇都是短暂的慰藉,哪怕只是一眼,也能让孤独的求生之路,稍微不那么难熬。
但他不能回头,他的战场在前方,在那所布满未知危险的学校里,在他的女儿身边。
马权握紧撬棍,深吸一口气,朝着育英小学的后门走去。
阳光透过围墙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坚定的印记,刻在这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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