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联席会议在一片友好的商业互吹和热情的技术交流中不欢而散。待经线公司那帮走起路来都像在计算步数和卡路里消耗的精英,以及奇点基金会那散发着机油味和臭氧味的全息投影先后离场后,福来客栈的后院终于恢复了属于它本该有的宁静。
王掌柜长舒了一口气,从桌子底下颤巍巍地爬了出来,拍了拍长袍上的土,心有余悸地念叨:“我的老天爷,刚才那是啥玩意儿?眼珠子比铜铃还大,胸口还亮着个蓝洼洼的火,跟咱这儿传说里鬼门关的看门将军似的。吓死老汉我咧!”
“王掌柜,别怕,”詹姆斯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扶住,“那哥们儿只是有点……赛博朋克。您就当他是改良版兵马俑,来这儿做文化交流的。”
王掌柜听得一知半解,但看詹姆斯不像开玩笑,便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招呼小二上菜去了。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没有什么江湖恩怨,是一顿热气腾腾的午饭解决不了的。
很快,八仙桌上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红烧狮子头、油焖大虾、水晶肴肉、松鼠鳜鱼,王掌柜几乎把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那浓郁的人间烟火气,瞬间冲淡了刚才那场诡异会议带来的紧张和压抑。
众人围坐一桌,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雷克斯第一个夹起一个狮子头,嗷呜一口就吞了半个,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喊:“delicioso!(好吃!)安娜!尝尝这个!比咱们那边的肉丸子带劲多了!”
莱恩则尽职尽责地给莉娜和李凯布菜,用他那新加坡腔的华语介绍着:“Lina boss, Kevin , 这个叫松鼠鳜鱼,酸甜口的,开胃,very good。那个是水晶肴肉,蘸点姜丝香醋,吃起来不腻,nice one!”
“成了成了,莱恩,别忘了我算是原住民,你别跟个美食博主似的,赶紧自个儿吃吧。”莉娜笑骂一句,自己却也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吃得津津有味。她随口问道:“哎,我说,刚才那封信,你们都怎么看?”
一提到正事,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又严肃了几分。
“这事儿透着邪性。”巴雷特灌下一大口王掌柜自家酿的米酒,抹了把嘴,“那写信的孙子,明摆着是冲咱们穿越者来的。专门用英文写,不就是告诉咱们,这事儿跟本土修士没关系,是我们自家的后院着火了吗?”
“我同意巴雷特的观点,”索菲亚优雅地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豆腐,动作娴熟得像是在使用手术刀,“这是一种排他性的沟通。但问题在于,为什么是英文?这太有指向性了。”
她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所有工会成员,开始了一场即兴的语言学背景审查。
“我们来盘点一下在场各位的语言系统,这或许能帮我们缩小嫌疑范围。”索菲亚的语气像是在主持一场学术研讨会,“首先,是我们伟大的少数族裔人民进步阵线。”
她看向莉娜:“莉娜小姐,您的情况最特殊。您虽然是我们的一员,但您是年幼时就穿越过来的,可以说,您是半个本地人。您的母语就是这里的华夏语,听说读写毫无障碍,对吗?”
“没错,”莉娜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菜,“我那点儿英文,还是后来跟会长他们这帮老外现学的,口音重得能砸死人。让我写出那么地道的威胁信,还不如让我用御剑术在天上写个‘滚’字来得快。”
“所以,您可以基本排除。”索菲亚做出判断,随即目光转向李凯,“Kevin,你呢?常春藤法学院的高材生,英文是你的学术和生活用语,地道程度毋庸置疑。”
“是,”李凯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但我的华夏文水平……呃,仅限于认识菜单和路牌。而且因为巴别塔诅咒,我读写汉字时,总感觉像是在看一堆不断扭曲变形的鬼画符,头晕眼花。让我去读一本本土功法秘籍,跟让我去读一本用象形文字写的税法典籍差不多痛苦。”
“所以,如果凶手想用一种只有你能看懂,而大部分本土修士看不懂的语言,英文确实是首选。但这样,你的嫌疑就变高了。”索菲亚冷静地分析。
“喂喂喂!怎么就怀疑到自己人头上了?”詹姆斯不乐意了,“按你这说法,我们这帮从北美过来的,哪个英文不是母语?那我跟安娜、雷克斯,不都成嫌疑人了?”
“还有我,”江夏川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她只是安静地喝着茶,仿佛置身事外,“我的母语也是英文。”
“不,不一样。”索菲亚摇了摇头,“詹姆斯,你的英文充满了街头俚语和体育圈的黑话。雷克斯,你的英语里混杂了太多的西班牙语词汇和感叹词。而江,你的语言风格更偏向于实用主义和书面报告。你们都写不出信里那种带有古典悲剧色彩的、装模作样的腔调。那种腔调,更像是一个……文学青年,或者一个沉迷戏剧的大学生。”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又在李凯身上停顿了一秒。
李凯感到一阵恶寒,赶紧辩解:“我学的是法律!我们法学生说话讲究的是逻辑严谨,用词精准,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含糊不清、充满感情色彩的表达方式!这在法庭上属于无效陈述!”
桌上的气氛因为这场即兴的语言学狼人杀而变得有些紧张。
“咳咳,”莱恩感觉自己有必要出来打个圆场,顺便秀一下自己的专业性,“那个……各位大佬,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我啦。”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微笑:“我是新加坡长大的华人,受的是双语教育。英文和华文,对我来说都是母语,没有任何诅咒影响。而且,为了工作需要,我还专门学过莎士比亚戏剧和十四行诗,模仿那种古典腔调对我来说……eazy-peazy, lah!(小菜一碟啦!)”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身上。
“所以,你才是那个文学青年?”詹姆斯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No, no, no!”莱恩赶紧摆手,“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嘛。而且,我们也不能排除写信者是故意在混淆视听。他可能根本不是母语者,而是刻意模仿这种腔调,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互相猜忌。”
他看了一眼另外两个组织的方向,压低声音:“别忘了,经线公司里,招募了多少主宇宙常春藤毕业的金融分析师和律师?哪个不是人精?他们的语言能力,绝对不比我们差。至于奇点基金会……他们有普罗米修斯那种级别的超算,别说模仿莎士比亚了,我怀疑他们能直接生成一本《哈姆雷特》续集,还是押韵的。”
“所以,绕了一圈,等于没说。”莉娜做了个总结陈词,她拿起一个刚出笼的肉包子,咬了一大口,“语言这条线索,看来是断了。不管写信的是谁,他成功地让我们三个组织都下场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可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那封信里,最让我迷惑的就是威胁亚军。”李凯放下了筷子,重新回到了他熟悉的逻辑分析领域,“我查过往届比武大会的资料,也在我们的摊位上跟几个本地修士打听过。这种赛事的奖励,通常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步,像个正在思考案情的律师。
“冠军的奖励,往往是固定的、最珍贵的,比如某位大能留下的功法传承,或者一颗能提升一个大境界的极品仙丹。这是头彩,人人都想要。但从第二名开始,奖励就变得五花八门了。”
“有时候,亚军的奖励可能是一件强大的法宝,价值甚至不输给冠军的功法。但有时候,也可能只是一大笔灵石,或者一块没什么大用的封地。还有更离谱的,有一届的亚军奖励,据说是县太爷亲自书写的一幅‘武魁’的墨宝……那玩意儿除了挂在墙上装点门面,连擦屁股都嫌硬。”
大家都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所以,问题来了,”李凯停下脚步,看向众人,“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为什么要威胁一个奖励如此不确定的名次?万一今年的亚军奖励就是县太爷的墨宝怎么办?他难道要为了这幅字去血腥复仇?”
“除非……他看中的不是奖励,而是亚军这个名次本身所附带的某种东西。”江夏川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比如呢?”詹姆斯追问。
江夏川摇了摇头:“信息不足,无法判断。”
“会不会是……银牌?”雷克斯突然冒出一句,他似乎对奥运会之类的体育赛事很熟悉,“第二名,不就是拿银牌的吗?难道那块银牌是什么上古神器?”
“别傻了,雷克斯。”索菲亚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这里是仙侠世界,不是奥林匹克村。你觉得他们会用金银铜来区分名次吗?太……资本主义了。”
“那到底图个啥?”巴雷特烦躁地抓了抓他那颗锃亮的光头。
“不知道。”莉娜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想再多也没用。所有的答案,都得等大会开幕,等组委会那帮磨磨唧唧的官老爷,把今年的奖励规则和奖品清单公布出来,才可能有点眉目。”
她看了一眼天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光。
“在那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众人齐声问道。
“吃饱,喝足,然后……好好睡一觉。”莉娜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笑容,“天塌下来,也得等吃完饭再说。王掌柜!再给爷来一盘水晶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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