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开着空调，只有橘黄的高脚灯点缀的房间逐渐变得温暖。
感受到怀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何寻岭停下轻拍方许的手。
微微后仰看了眼闭着眼轻蹙眉睡着的人，男人轻轻叹息松了一口气。
他见过太多次方许从梦中惊醒睡不安稳的时候了，如今能睡着也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抱紧怀中的人，何寻岭也能心安地闭上眼，因这几天疲于奔波，此刻有难得的安宁，何寻岭也很快进入梦乡。
静谧的房间里仿佛只有时间在缓缓流淌。
可噩梦，如影随形。
躲在何寻岭怀里的人不安地抖了一下。
仿佛梦见自己又回到那个漆黑绝望的包厢里。黏稠的血腥味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他从楼下被拖拽上去却没有力气反抗，那只肮脏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想要拼命反抗却换来更粗暴的对待。
脖颈被死死掐住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喉骨，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绝望如同冰水直冲头顶。
“不，不要……哥救我，救我……哥……”方许在梦中无声地呐喊。
或许是此刻两人亲密相贴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心跳同频，何寻岭也陷入了噩梦。
一模一样的场景，等他赶到时能清晰地听见方许绝望的哭喊和挣扎，他甚至能看清蒋成天丑陋扭曲的脸和施暴的动作，一帧一帧刺痛着他的神经。
何寻岭疯狂地撞门，那门却像铜墙铁壁纹丝不动，将他远远隔在外面。
“小宝！小宝！”何寻岭嘶吼着，拳头已经砸的血肉模糊，可他却仍不能靠近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的小宝在绝望中被撕裂，被摧毁……
“小宝……小宝！”
“哥，救我！”方许猛地从梦中惊醒，发出急促的尖叫，整个人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眼里仍是未褪尽的恐惧与绝望。
何寻岭也是这时候惊醒的。猛地睁开眼，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后背是一片冰凉。
那梦里的场景如此真实，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并不明亮的房间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
下一秒，方许像是终于缓过神知道自己在哪，扭过头确认了身边人的存在，猛地俯身一头扎进何寻岭的怀里。
手臂紧紧环住男人的胳膊收紧，脸深深埋在胸口，身体抖得像要散架，“哥……”
何寻岭迟缓抬手将颤抖不已的人紧紧箍在怀中，下巴抵着方许的发顶，感受着他滚烫的眼泪浸湿自己的睡衣。
他没有说话也没法开口，泪水缄默了他的唇，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方许，用自己同样未平的心跳和坚实的怀抱告诉他：
我在，这一次，我真的在。
窗外寒风呼啸，在这漫漫长夜里谁也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此刻两个被同一场噩梦侵袭折磨的灵魂紧紧依偎着从彼此的身上继续着微弱却足以支撑下去的温度，最后逐渐融合。
时间在平静却紧张压抑中缓缓流淌。
方许大部分蜷缩在床上或是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或是望着窗外发呆，对周遭的一切反应迟钝。
只有何寻岭出现时他的眼睛才会主动跟随，空洞无光的眼神里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何寻岭不敢让方许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申请居家办公，好在律所里的领导对方许的情况都表示理解，同意何寻岭把事情解决了在回律所。
蒋时卿虽也正常上班，可却不时常出现在律所。
他正作为方许的代理律师全权受理此次案件。
警方调查进展比想象中顺利，现场物证、伤情鉴定，毒理报告等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死者蒋成天，构成组织卖淫罪拐卖未成年罪和强奸罪等。
犯罪嫌疑人方许，有故意杀人嫌疑，却也是强奸罪的受害者。
一沓厚厚的调查报告被蒋时卿带到何寻岭家。
主卧，两人坐到书桌前，蒋时卿将复印的关键证据摘录放在桌上，瞥了一眼坐在床上发呆了的人又看向何寻岭，压低的声音：“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清晰，也更残酷。”
蒋时卿顿了顿，将一个微型储存卡推了过去，“这是警方从方许纽扣摄像头里回复的数据，有视频片段，也有音频。”
何寻岭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他不知道他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和梦里是一样的场景。
接过储存卡，插入电脑，何寻岭移动了鼠标却没有点进去。
一抬头就见坐在床上的人缓缓眨着眼盯着他看。
何寻岭抬头冲床上的人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眉眼满是温柔。
他走上前，掏出一副耳机连了蓝牙。
“小宝乖，我们先听会儿音乐好不好？”
目光从远处转向身前的人，方许并没有说话。
蒋时卿的视线也不禁转向这边，只看见何寻岭的背影和已经被遮了大半的侧影。
这回见到蒋时卿堂而皇之进自己家，方许居然没闹。
也是因为何寻岭早前征询过方许意见，只不过方许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何寻岭认为这是一种默认。
见方许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何寻岭轻柔笑了笑，将耳机给方许戴上，放了他平时听的能舒缓心情的音乐。
方许全程一动不动只盯着何寻岭看，何寻岭见他乖乖配合不吵不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似乎知道何寻岭为了他的事情已经很辛苦所以不添一点麻烦。
“我们小宝真乖。”何寻岭又把被子给方许拢了拢。
耳朵里是舒缓的音乐，方许听不清何寻岭说了什么只看得清他的嘴唇在动。
有些干涸的浅粉色的薄唇。
见方许仍是盯着他看，何寻岭又拍了拍他的脑袋才去电脑前。
深吸一口气点开视频，蒋时卿抬眼瞥了何寻岭一眼移开目光，望向窗外。
电脑屏幕上开始播放摇晃而模糊的画面，从进入酒吧开始，到穿越人群到最里面隐秘的区域，下楼，再到没人发现，逃跑，接着是方许压抑的喘息和蒋成天误会不看的狞笑与威胁。
“你以为你真的能跑得了吗？”
“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就别想这跑了！哈哈哈哈哈！你说要是你爸妈知道你来这种地方他们泉下有知还能瞑目吗！”
何寻岭死死盯着屏幕，双眼迅速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
视频的声音开的很小，可那衣物的撕裂声、巴掌落在皮肉上的脆响，方许从挣扎到绝望的呜咽以及那越来越兴奋的粗重喘息如同放大了百倍刺痛着何寻岭的神经。
男人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只见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似的，紧咬着牙关睚眦欲裂盯着屏幕。
胸腔里翻涌着似要毁天灭地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看到画面剧烈晃动，视频一阵恍惚，是摄像头摔落的缘故。
而视频没有结束，画面中方许的手在绝望的摸索最后是金属的反光，一声闷响，蒋成天的狞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地嗬嗬声。
屏幕一黑，视频结束，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何寻岭如同困兽压抑怒吼般的喘息。
蒋时卿盯着何寻岭，看到的是混杂着滔天愤怒和锥心之痛的表情，心下恻然。
“畜生……！”何寻岭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声音嘶哑颤抖得不成样子，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猛地闭上眼，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可再睁眼时人却已经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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