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回来的路上，风比想象中更冷。街上空空荡荡，大部分商铺都关门了，只剩下几家零零散散的小店挂着昏黄的灯光，像小小的灯塔在夜色里闪烁。
“唉，买个菜都得东奔西跑。”张熙臣把手里的肉甩到肩上，皱着眉头抱怨。
“你要不是挑三拣四，早就回家了。”舒云霆瞪他，“还嫌慢，你眼巴巴盯着那块五花肉半天不放手。”
“那能一样吗？跨年夜，得讲究点。”张熙臣撇嘴，嘴角带着一抹无奈。
“我还想着快些回家呢，小琴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舒云霆有些着急，脚步不免快了几分。
我们众人来到蓉蓉家，打开灯。
“小琴，我们回来啦！”舒云霆冲着楼上喊了一声。
很快，楼梯口传来动静。
玉琴抱着舒霖和瑾之下来。
她肚子大了，医务科那边和她说过让她上午去上班，下午回家休息，可她总是不肯。
一见到我们就说：“吓我一跳，下了班我在医院等你们老半天，也没见到人。”
“哎呀！还以为你早下班了。就知道你会先把瑾之和舒霖接回来。”蓉蓉径直走过去，把瑾之从玉琴怀里抱过来。她低下头，吸了吸女儿身上的奶香味，眼睛都笑成了弯月。
“一下班嘛，在楼下遇见芳芳，就耽搁了。真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的，是我们不好。”我赶紧道歉。
“芳芳？”玉琴的眼神顺着我的背后望去，一下子亮了起来，“哎呀，好多年没见了，别来无恙啊？”
“玉琴姐！”芳芳惊喜地喊出声，看着她的肚子，“天哪，你都有两个孩子啦？”
“是啊。”玉琴笑得眼角都快开花了，“听说你也刚结婚不久？”
芳芳脸颊红扑扑的，手臂一勾，把蒋志诚拉到身边，“嗯，这是我对象蒋志诚，他现在也在粮食局上班。”
玉琴愣住了，嘴巴微张，和我们之前见到他们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想不到吧？如今他们俩可是连襟呢。”舒云霆抱起儿子，一脸打趣，顺势用下巴点了点张熙臣和蒋志诚。
我环顾四周，没见到廖岩，便开口道：“走吧，赶紧做饭，不然都明年了还没吃上。”
“你说话还真有意思。”蒋志诚笑出了声，目光直直落在我脸上。
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我没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移开眼神。
“对了！”蓉蓉突然大声说，“还没和你正式介绍呢，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家里人，何小棠。现在和她先生廖岩住在我们隔壁。”
蒋志诚点了点头：“不用介绍，我都猜到了。”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
我主厨，蓉蓉搭手，厨房不够大，张熙臣和舒云霆两个大男人只能去客厅里切菜，刀板敲得噼里啪啦。蒋志诚不会做饭，索性去帮着洗碗筷，顺便收拾桌椅。
“你切的那是丝还是条啊？”张熙臣嫌弃地瞅了舒云霆一眼。
“反正能吃。”舒云霆吊儿郎地回了一句。
“算了，我来吧。”张熙臣看不下去，摇了摇头，接过了切菜的活儿。
“你就别逞强了，谁不知道老张的刀工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好的。”坐在沙发上休息的玉琴笑着打趣。
舒云霆明显一脸不服的噘嘴，但也只能去剥蒜洗菜了。
厨房里，我和蓉蓉两人在炒菜。
她忽然低声凑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蒋志诚怪怪的。是不是我想多了？”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
“怎么个怪法？”
“说不上来，就是不舒服。”蓉蓉摇摇头，锅里的菜香扑鼻，“可能是我敏感了。”
我沉默了一下，翻找记忆里关于“四姨公”的印象，除了那张脸，其他几乎一片空白。
母亲和外婆的提醒又在耳边回响：笑面虎。
“这叫直觉。”我轻声说。
“直觉？”蓉蓉挑眉看我，手上的勺子没停。
我点点头：“科学没法解释，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她看了眼客厅，声音更低：“别和芳芳说，她现在看着真的很幸福。”
“你就放宽心吧。”我安慰她，“你有这闲心，还不如先想想瑾之的周岁宴，怎么过啊？”
蓉蓉被提醒似的笑了：“对哦，我还没和熙臣盘算呢。”
我笑了笑，没再继续。
等满满一桌菜端出来，香味把屋子都填满了。刚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房门被推开，廖岩提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哎呀，哥这是闻着饭香回来的吧？”玉琴打趣。
“加班了，晚了点。”廖岩笑着脱下外套，说话还带白气。
“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过今年最后一天呢。”我随口接了一句。
“哪能呢，没有你我怎么受得了。”廖岩一本正经地说。
这话一出口，全场一阵起哄，大家纷纷嫌弃他肉麻，蓉蓉夸张地“呕”了一声。
“行了，快坐吧。”我忍着笑，把芳芳和蒋志诚介绍给他认识。
蓉蓉夹了一筷子菜，抬头问：“芳芳，二姐最近怎么样？”
芳芳几年前从石羊村调到林凤镇后，便一直和她二姐走得近。
“好着呢。”芳芳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马上就有老三了。”
我心里一震，确实好久没见到二姨婆了，没想到都有第三个孩子了？不过她家的孩子和我们一家走动的不多，所以我也对此知之甚少。
“你多吃点呀。”玉琴看着芳芳，笑着调侃，“感觉你又瘦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芳芳脸瞬间红透，低下头摆弄筷子。
蒋志诚大大方方的：“都听她的。”
“孺子可教！”舒云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张熙臣正咽东西，差点没呛出来，廖岩笑得直拍桌子。
“对了，你们怎么还没孩子？”芳芳忽然转头看向我和廖岩。
桌子上顿时静了一下，空气里只剩下汤勺轻轻碰碗的声音。
我笑了笑，举起杯子：“这不重要。来，干杯吧！为了即将到来的1970年。”
芳芳不懂，但还是照做了。
蓉蓉见状，也高举起酒杯喊道：“来吧，干杯！”
“干杯干杯。”舒霖和瑾之也在小桌旁咿咿呀呀地学着大人的动作。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热气腾腾。大家纷纷举杯，碰撞声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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