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入五月,天气逐渐炎热,皇上下令带大家去圆明园避暑。本来随行的名单里没有甄嬛,可是因为她有孕的缘故,皇上格外开恩,命她也一同前往。
可是大家刚到圆明园,就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弘历因为瘫痪在床,久卧难愈染了褥疮,竟因伤口感染高烧不退。
皇上得知消息,龙颜骤变,顾不得安顿行宫,即刻携苏培盛急匆匆赶往弘历居所。彼时殿内已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腐气,弘历蜷缩在榻上,面色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往日里清亮的眼眸紧闭,唯有急促的喘息声证明他尚在呼吸。床榻间隐约可见渗出的脓血,太医们围在榻边,面色凝重地施针用药,额上满是冷汗。
皇上跨进殿门,一眼便望见榻上奄奄一息的儿子,心头猛地一揪,“怎么回事?前几日送来的奏报还说只是褥疮初发,为何几天不到就重到这般地步?”
为首的王太医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回皇上,阿哥久卧不起,褥疮深及筋骨,前日虽已清创敷药,怎料夜间突然感染,高热不退,臣等用尽良方,却始终无法压制病情,还请皇上降罪!”
“皇阿玛……”弘历拼着力气轻声叫着皇上。
“朕在!朕在呢!”皇上急忙抓住了弘历的手。
“儿臣……儿臣不想死……”微弱的声音从弘历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说什么傻话呢,你不会死的,太医们定会治好你的。”皇上看着已经瘦的脱了形的弘历,眼里竟闪着泪花。他不爱这个儿子,可以说他是他一生的污点。可是他毕竟叫了自己十多年皇阿玛,血缘这个东西,他没法割舍。
趁着端午节,皇上在圆明园找了很多法师为弘历祈福,香烟缭绕的法坛前,经声梵呗不绝于耳,可是却还是没有留住弘历的命。端午节刚过了三天,弘历就因为药石罔效,不幸薨逝。
虽素来对这个皇子少有关注,可血脉相连的牵绊终究难断。皇上听闻死讯时,正在九州清晏休息,手中的玉如意“哐当”一声坠落在地,指尖微微颤抖,素来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掩的怔忡,半晌才沉声道,“传朕旨意,让内务府好好操办。”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悲恸,却藏着一丝帝王难以言说的怅然。纵是不重,也是从自己骨血里走出去的孩子,如今骤然离世,终究是心口一道浅痕。
桃花坞的消息来得稍迟,宜修正由苏郁陪着试穿新制的夏衫,听闻回报时,指尖捏着的绣帕猛地攥紧,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竟走得这样快……”
苏郁扶着她的手臂,低声道,“瘫痪在床本就难捱,褥疮感染更是凶险,想来是熬不住了。也好,终是解脱了。”
“我得去九州清晏看看,皇上那……”宜修说着脱掉了新衣,放在了苏郁手里,“给我拿一身素净的。”
苏郁指尖接过新衣,动作利落却轻柔,转身从衣柜深处取出一身月白绫罗常服,领口绣着暗纹牡丹,素净却不失皇后威仪。她帮宜修整理衣襟时,低声叮嘱,“到了皇上跟前,只稍做宽慰就好,不必多言,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给自己惹祸的。”宜修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将鬓边的红花拿了下来。
苏郁望着镜中她取下红花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疼惜,伸手替她将鬓发理得更服帖些,“你做事向来周全,我从不担心。可是圣心难测,难免他心情不好拿你出气。我就在桃花坞等消息,有什么事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宜修对着镜子颔首,镜中人一身月白常服,暗纹牡丹在烛光下隐约流转,没了红花点缀,更显沉静肃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敛去所有私绪,只余皇后该有的从容。
皇上寝宫外,苏培盛见宜修来了,急忙迎了上去,“皇后娘娘,您来了。”
“皇上……怎么样了?”宜修轻声问道。
“不太好,不肯说话,也不让人伺候。”
“本宫知道了。”
推门而入,殿内烛火昏沉,皇上斜倚在龙榻上,手里捏着块缺了角的玉如意,往日的威严淡了些,倒添了几分落寞。宜修轻步上前见礼,皇上半晌才抬眼,目光扫过她的素服,嗓音微哑,“起来吧。”
宜修起身,没说什么空泛的劝慰,只温声道,“皇上连日劳心,又逢此事,身子最是要紧。纵使心里难安,也得顾着龙体,这后宫前朝,还需您坐镇。”
皇上沉默片刻,将玉如意搁在一旁,轻叹,“从前总觉得皇子多,少一个也无妨,真没了,才觉心里空了块。”
宜修没接话,只安静立着,见他咳嗽,便适时递上温茶,他愣了愣,才缓缓接了过去。
皇上没有喝,只是放下了茶杯轻轻朝着宜修伸出了手。宜修立刻会意,慢慢握住。皇上的掌心微凉,力道算不上重,却带着一种难得的依赖。宜修的指尖轻轻回握,动作温顺又不失分寸,像握住一团易碎的情绪,不敢用力,只静静传递着温度。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交握的手在地面投下浅淡的影。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借着这短暂的触碰,将那份藏在帝王威仪下的怅然悄悄泄了几分。他是九五之尊,惯于独当一面,可此刻,也需要这片刻的无需言语的支撑。
宜修垂着眼,睫毛轻颤,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她知道,这双手平日里执掌生杀大权,此刻却只想抓住一点人间的暖。过了半晌,皇上才缓缓收回手,指尖摩挲着方才触到的温度,哑声道,“还是你最懂朕。”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宜修依然温柔地说道。
“福惠怎么样?还好吗?”
宜修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柔和,“回皇上,福惠近来身子康健,已经会走路了,每天都不时闲,跑来跑去的。”
皇上的嘴角终于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的沉郁散了些,“倒真是个活泼的性子,比朕小时候还爱动。”
“他像贵妃,是个活泼好动的。”
“是啊,世兰活泼,她的孩子自然像她。哪天把福惠抱来,让朕也瞧瞧他。”
“是,明日臣妾便抱着福惠过来。”
“好,朕也看看他是不是长壮了。”
“说到长壮了,六阿哥近来也添了些肉感。听说,最近他已经能背三字经和千字文了。”宜修顺着话头提起六阿哥,语气平和,既不刻意凸显,也不怠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皇上眼中的笑意更真切了些,指尖轻轻叩着榻沿,语气里满是为人父的欣慰,“哦?这孩子倒有几分灵性,从前还怕他性子太静,跟不上课业,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宜修垂眸浅笑,语气温和又带着恰当的赞许,“六阿哥心思细,又坐的住,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前日臣妾去瞧他,他还捧着书念给臣妾听,字正腔圆,半点不含糊。”
“好啊,弘晧和福惠关系怎么样?”
“两个孩子很合得来着呢。弘晧虽静,待福惠却极有耐心,前日还拿着自己画的小老虎给弟弟玩,福惠抓着画不肯撒手,弘晧也不恼,就蹲在一旁陪着他看。”
皇上听得愈发舒心,眼底漾着真切的笑意,“兄弟和睦便是福气,弘晧这孩子,看着静,心里倒有分寸。”
宜修顺着话头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前日福惠追着蝴蝶跑,差点摔着,还是弘晧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小小年纪就有做兄长的样子。”
皇上颔首,想起两个孩子的模样,嘴角笑意难掩,“明日索性把他俩都带来,朕也瞧瞧这哥俩凑在一块,能闹出什么趣事儿。”
殿内的沉郁早已被这份天伦之乐冲淡,烛火映着皇上舒展的眉峰,连空气都跟着暖了几分。
一连三天,宜修每日都会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皇上寝宫里的沉闷彻底被孩童的笑语冲散。福惠像只小炮弹,每天一进门就扑向皇上的龙榻,奶声奶气喊着“皇阿玛”,弘晧则安静跟在后面,手里总攥着给弟弟准备的小玩意儿。有时是颗光滑的石子,有时是片压平的枫叶,等福惠闹够了,便拉着他在一旁认字画画。
皇上每日处理完政务,最盼的就是这时刻,会亲自接过福惠递来的“歪扭画作”,笑着夸一句“比朕当年强”,也会揉着弘晧的头,听他慢慢念新学的诗句。宜修则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三人的互动,眼底满是柔和,偶尔帮福惠擦去嘴角的点心渣,或是替弘晧理理被扯乱的衣襟,殿内的烛火映着这画面,竟比任何珍宝都来得温暖。
两个孩子的玩闹,慢慢冲淡了弘历离世带来的沉郁,皇上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这天晚上,他破天荒地进了后宫,没去别的地方,去的正是甄嬛的碧桐书院。他如今身体还有暗疾,子嗣之事不敢再想,甄嬛肚子里的,就是他如今的期盼。他希望她能生下一个儿子,将来无论是承继香火,还是在朝堂上有个可靠的倚靠,都是桩能让他安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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