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苑的安宁被彻底打破。高力士送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为行动的号角。洛阳灵台遗址秘藏的“墨玉图谱”,与张衡发现的“墨玉半珏”紧密关联,更与“泗波之秘”直接相连!这已不再是模糊的线索,而是指向了触手可及的核心秘密!
“时不我待!” 沈砚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靛蓝色劲装,腰间佩刀,右臂的伤口在太医精心调治下已无大碍,动作间恢复了往日的利落。他站在庭院中,看着几名高力士派来的精干内侍将简单的行装搬上早已备好的马车,眼神锐利如鹰隼。“李林甫余孽虽除,然‘归藏’根基未损,难保不会有人同样盯上这‘泗波之秘’!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林岚也已收拾妥当。她换下了襦裙,穿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杏色胡服,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斜挎着一个特制的布囊,里面装着玉龟背、简易的验伤工具、一些应急药物和她视若珍宝的龟甲碎片。她将最后几卷誊抄好的洛阳地方志和相关水文记录塞进布囊,快步走到沈砚身边,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谨慎交织的光芒。
“沈大人,路线规划好了吗?”她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次不再是逃亡或救急,而是一次目标明确的主动出击!
沈砚展开一张简易的舆图,手指点向长安以东:“我们走潼关道,经陕州,渡黄河,直抵洛阳!这是最快捷的官道,沿途驿站齐备,换马方便。高公已安排妥当,我们持有大理寺勘验的鱼符,可调用沿途驿马及地方少量护卫,力求速度!”
“好!”林岚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高公送来的那半卷修复誊抄的《河洛精要》,我看过了。里面确实提到一些秦末汉初关于泗水的谶语,什么‘水龙潜渊,玄圭镇钥’、‘九鼎之影,沉沙现踪’,语焉不详,但‘玄圭’、‘镇钥’这些词,和我们手中的东西似乎隐隐相关。我抄录了几条关键的,路上可以再琢磨琢磨。”她拍了拍布囊。
“林姑娘有心了。”沈砚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细心和专业,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意想不到的助力。“路上时间充裕,正好可以细细推敲。”
两人不再耽搁,登上马车。车夫一声轻喝,骏马迈开四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声响,驶出了澄心苑,驶出了兴庆宫,汇入了长安城东春明门外通往潼关的繁忙官道。
马车是特制的,力求平稳快速。车厢内陈设简单,却干净舒适。沈砚和林岚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铺开了舆图和誊抄的《河洛精要》残卷、洛阳地方志摘录以及林岚手绘的星图局部。
官道两旁,初夏的原野铺展着醉人的绿意,麦浪翻滚,远山如黛。但车厢内的两人却无心欣赏风景,心思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洛阳和那条神秘的泗水。
“沈大人,”林岚指着舆图上洛阳附近泗水的标记,“根据地方志记载,泗水流经洛阳这一段,古称‘洛汭’,河床相对平缓,但有几处古渡口和回水湾,水流复杂,暗流涌动。其中有两处地方记载比较特别。”她翻开一本泛黄的册子。
“哦?哪两处?”沈砚凝神倾听。
“一处叫‘鼎湖渡’,”林岚念道,“名字源于传说秦始皇捞鼎时,龙船曾在此停泊,后鼎没处形成深潭,故名‘鼎湖’。地方志载,此潭深不可测,常有漩涡,渔人不敢近。另一处叫‘金梁湾’,据说汉初有陨星坠于河中,形成奇特水下石梁,石质坚硬如金,故名。地方志记载,此湾水底常有奇异磷光闪烁,夜间可见。”
“鼎湖…漩涡…金梁湾…磷光…”沈砚的手指在舆图上这两处地方点了点,若有所思,“听起来都很符合‘水沉’封存可能选择的特殊环境。漩涡意味着水动力复杂,可能形成天然屏障或独特水压环境;水下石梁结构奇特,或许能提供稳固的‘容器’基座;磷光则可能与某些特殊的矿物质或能量场有关。”
“英雄所见略同!”林岚眼中闪动着专业的光芒,“而且,沈大人你看张衡在星图上标记的‘水滴’位置,”她展开自己手绘的草图,指着那个小小的水滴符号,“虽然星图本身方位模糊,但结合洛阳的实地,我尝试着把星图上几颗关键的金标星辰位置,投影到洛阳附近的地图上…”
她拿出另一张纸,上面是她根据星图方位和洛阳地理做的粗略叠加。“结果发现,这个‘水滴’标记,大致落在…鼎湖渡和金梁湾之间的河段!虽然范围还是不小,但已经大大缩小了!”
“妙!”沈砚忍不住赞道,看着林岚叠加的地图,思路豁然开朗,“如此,我们探查的重点,便锁定在这鼎湖渡至金梁湾之间的河段!特别是深潭、漩涡、石梁结构以及可能发光的水域!”
“不过,”林岚收起图纸,眉头微蹙,“地方志记载,这两处地方都不太平。鼎湖渡常有沉船事故,被视为‘水鬼作祟’;金梁湾的磷光则被传为‘水妖点灯’。千百年来,敢深入探查的渔民极少。水下情况不明,暗流、水草、甚至…人为设置的障碍,都有可能。”
“人为障碍?”沈砚目光一凝。
“嗯,”林岚点头,“别忘了,‘归藏’组织传承久远。李林甫能得到星图,焉知他的前辈没有发现过‘泗波之秘’?甚至…在河底设置机关守护?张衡提到‘墨玉半珏’是‘钥引’,那打开‘水沉’之地的,很可能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方法。强闯,恐怕不行。”
这提醒非常关键。沈砚陷入沉思。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目光落在小几上那份《河洛精要》的誊抄本上。上面那些晦涩的谶语再次浮现脑海——“水龙潜渊,玄圭镇钥”…
“镇钥…”他低声念着,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头看向林岚,“林姑娘,你说…我们手中的‘玄圭’邪器,名字里也有个‘圭’字!‘圭’在古代,既是礼器,也常作信物或…钥匙!‘玄圭镇钥’…这谶语,会不会暗示着,那被‘水沉’封存之地的‘钥匙’,正是这‘玄圭’?!”
这个推测如同惊雷!
林岚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对啊!‘玄圭镇钥’!镇压之钥?还是…开启之钥?那邪器虽然邪异,但既然与守护玉龟背同源(分裂自混沌符号),力量属性相悖相克…或许,它正是打开那水下封存之地的唯一‘钥匙’!就像扳指能引动石龟守护之力一样!”
两人都被这个大胆的猜想震撼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手中这枚沉寂的玄圭,价值将无可估量!但也意味着,此行凶险倍增——玄圭一旦现世用于开启“水沉”之地,其邪力波动,极可能引来“归藏”残余势力的疯狂觊觎和抢夺!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轮滚动的声响和骏马的嘶鸣。
“无论如何,玄圭必须带上。”沈砚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斩钉截铁,“是钥匙还是灾星,到了水下,一试便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嗯!”林岚重重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着更旺盛的斗志,“正好,也试试我这‘御前供奉’新研究的几样小玩意儿,能不能在水下派上用场。”她拍了拍布囊,里面传出金属和玻璃器皿轻微的碰撞声。
沈砚看着她眼中自信的光芒,唇角微扬。无论前方是深潭还是龙宫,有她在侧,便觉心安。
马车昼夜兼程,换马不换人,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披着漫天绚烂的晚霞,抵达了洛阳城东的漕渠码头附近驿站。高力士安排的内应——一位在洛阳留守府任职、面容精干的中年文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下官洛阳留守府录事参军,赵文启,参见沈少卿、林供奉!”赵参军恭敬行礼,声音压得很低,“高将军密令,下官已安排妥当。二位可先至驿馆歇息,探查所需船只、水性好的向导及护卫人手,下官已秘密备好,随时听候调遣。”
“有劳赵参军。”沈砚颔首,并未急着去驿馆,目光投向不远处在暮色中波光粼粼的洛河(泗水洛阳段旧称洛水,后汇入黄河),以及更远处鼎湖渡的方向,“事不宜迟,赵参军,此地可有通晓鼎湖渡、金梁湾掌故,且为人可靠的老者?”
赵参军立刻道:“有!城南有位老渔丈,姓周,世代居于洛水畔,年近八旬,耳聪目明,对洛水各处水域了如指掌,尤其熟悉鼎湖、金梁湾的传说和禁忌。为人耿直,下官已暗中接触过,口风很紧。”
“好!”沈砚当机立断,“烦请赵参军即刻带路,我们去拜访这位周老丈!”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沈砚和林岚在赵参军引领下,悄然来到了城南洛水边一处僻静的渔村。周老丈的家是一间简陋却干净的茅屋,屋前晾晒着渔网。老人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眼神透着渔民特有的精明与沧桑。
听闻是京里来的贵人询问洛水古事,周老丈并无太多拘谨,请几人坐下,吧嗒着旱烟,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沈砚和林岚。
“鼎湖渡?金梁湾?”老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洛水口音,“那可是洛水上的‘阎王嘴’和‘鬼灯笼’!多少好水性折在里头!贵人打听这些做甚?”
“老丈勿虑,”沈砚语气诚恳,“我等奉旨追查一桩旧案,需了解此二处水域详情,尤其是河床地形、水流状况,以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古时遗留的痕迹?”
周老丈眯着眼,吐出一口浓烟:“特别之处?嘿,那可多了!鼎湖那大漩涡,邪性得很!看着水面平平静静,船到中心,跟有鬼手往下拽似的!水下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老辈人都说,那是当年始皇帝捞鼎,惊动了镇水的龙王爷,龙王爷一怒之下吞了宝鼎,那漩涡就是龙王爷的嘴!”
“至于金梁湾,”老丈磕了磕烟灰,“晚上那水底冒光,蓝幽幽、绿森森的,跟鬼火似的!早年间有胆大的后生夜里撑船过去想捞宝贝,结果船翻了,人再没上来!后来就传,那是水妖点的灯,勾魂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俺年轻时胆子大,有一年大旱,洛水浅,俺在金梁湾水浅的地方摸过鱼,蹭到过那水下石梁!硬得很!冰凉!上面…好像还刻着些弯弯曲曲的道道,像字又不像字,摸着硌手!”
刻着道道?!沈砚和林岚心中同时一震!难道就是张衡所说的“墨玉图谱”或者相关的标记?
“老丈可还记得那些道道的样子?”林岚急切地问,拿出炭笔和纸。
周老丈皱着眉,努力回忆着,用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比划:“记不太清喽…太多年了…好像…有个圆圈,里面戳着几个点…还有个扭来扭去的长虫样…哦!对了!最显眼的是个…像个缺了口的方块,方块下面还拖着条尾巴…”
他一边说,林岚一边飞快地在纸上勾勒。画出一个类似圆规的符号(圆圈加点),一个扭曲的蛇形,最后是一个类似“匚”字缺一横、下方带一竖的奇特符号。
沈砚的目光死死盯住最后那个符号!这符号…他见过!就在高力士送来的那幅羊皮星图边缘,张衡标注“墨玉半珏”位置旁边,有一行极其细小的、类似的标记符号!当时并未在意!
“老丈,您再看看,是不是类似这样?”沈砚立刻从怀中取出那份誊抄的星图局部(关键部分),指向那行小符号中的一个。
周老丈凑近了,眯着眼仔细辨认,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很像!就是这个缺口的方块带尾巴!贵人,您…您怎么也有这个?”
沈砚和林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巨大的震撼和狂喜!水下石梁上的刻痕,与星图上标记“墨玉半珏”的符号一致!这绝非偶然!金梁湾水下石梁,极可能就是张衡标记的“水沉之泗”的关键入口!或者说,是通往真正“水沉”封存之地的路标或门户!
“多谢老丈!”沈砚郑重抱拳,“您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
离开周老丈家,暮色已深。洛水在星光下静静流淌。沈砚和林岚站在河岸边,望着金梁湾方向隐约可见的、传说中水妖点灯的幽暗水域,心中激荡难平。
“缺口方块带尾巴…星图标记…”林岚低语,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沈大人,我有个想法。这符号,像不像…一把插在锁孔里、但断了一半的钥匙?‘缺口的方块’是断裂的钥匙头,‘尾巴’是钥匙柄?”
“钥匙?!”沈砚瞬间明悟!“张衡找到的是‘墨玉半珏’,是‘钥引’的一半!而这水下石梁上的刻痕,是另一半‘钥匙’的图示?或者…是标识那半块‘钥引’应该插入的位置?只有两者结合,才能真正打开‘水沉’之地?!”
这个推断合情合理!他们不仅找到了入口的位置(金梁湾水下石梁),更找到了开启入口的关键线索——需要那半块失落的“墨玉半珏”作为钥匙!
“看来,”沈砚望着幽深的洛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这趟‘下水’,不仅要带上玄圭,更要找到那半块…可能藏在灵台遗址‘墟下三尺’的墨玉残珏了!”
洛阳灵台遗址的探查,瞬间从辅助线索,升级为迫在眉睫的首要目标!夜色中,洛水无声,仿佛在静待着探索者揭开它守护了千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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